还阳草-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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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美见这样,便白了她一眼、撤身闪开了门口,几个人方才出来,辞离而行。
金自重等三人离开观音阁,行走间,自重问起燕明凯,在庵内所说的“系铃人”的话,是怎么个意思?明凯道:“大哥,这话我还正要和你商议呢。方才在庙里我不是盘问过贞善的身世、经历了吗?听贞美所讲,这个贞善,若是不出家为尼,她大概还是我们燕家的人呢!论数起来,还是我的嫂子。”
自重只笑而不语,明杰听了这么说却很惊异。
明凯又接着说道:“贞善俗家姓史,父亲叫史如坚,是省城的人,对吧?”
自重和明杰同应“是的”。
“在家时,听父亲讲过”明凯一路走着说“史如坚原是当年梁山泊起义英雄九纹龙史进的后代。为人耿直、义气。自幼习武,长成后,二十岁始在省城泰岳镖局当镖师。因职业之便,他走南闯北,结交了许多各业人等,其中,自然是武林中人居多。在一次押镖往辽东的途中,由于走水路,经过我们庄子时,他一因顺路、二是慕名,到庄上拜访,我家叔祖盛老太爷接待了他。叙谈中,怀念起家世往事,论叙世宜,两下都愈觉亲近了。叹息之余,便又互述起各家近况来。史如坚说他已有了一子一女,都已几岁了。盛老太爷说他已有了一个长孙,也已经几岁了,老人甚是疼爱;问史如坚,把他的女儿给他做孙媳可愿意不?史如坚处于系念祖上的义气,便一口应许了,就这样两家订下了娃娃亲,并互赠了信物。
燕明杰听到这里一拍脑门儿,说道:“这事儿我刚才听贞美的代述怎么就没想起来!小时候大家在一处玩的时候,俺们还常常拿这话耍逗明国大哥呢!俺名国大哥前几年不是还往省城去寻访一回。那么你头会儿说的解铃人就是明国大哥了?”
明凯说:“是啊。但是以前的事儿虽然是这样,可现在的情形是她已经出家为尼了,事情就不一定再照前言办了。一个佛门弟子,谁还敢向人家提出婚姻的话。再说,我才讲了,那是大人们一时的意气用事。几岁的孩子,毫不知事,又从未见过面,如今长大成人,谁能说不各有心志?就因这些,当我听了贞美的述说后,就大犯了一番踌躇,这桩事该当如何是好呢?”
金自重待他二人一抬一夯把这档子事说罢,才含笑道:“你们先别谈这事如何办。听我说说吧;照你们才说的,这里边还有个阴差阳错、张冠李戴的误会呢呀!”明凯、明杰听这话,都疑惑的望着他,自重便往下说道:“你们不记得前两天贞美来说贞善所以害病,一是因为家人丧亡使她念念不忘而哀伤;不过这已是先前的往事了。如今,她年岁已长,自不免多想自己的一生将如何了局。对这事,照她自己说的就正像(冲这明凯)你才说的那样,她父亲早年已把她许给你们燕家庄了,并且在她心目中许配的就是明凯兄弟你。早先她只记得许婚燕家庄,自从那次在俺家遇见你们,又经你给她看病,她就一见生心认定你是那个人了。现在照你们说的是那个燕明国,你看这岂不是张冠李戴,错认人了吗?
“自从那次在俺家给他看病前说你们是燕家庄的,看病以后,贞善不单是勾起了婚姻的旧念头,还有如何离开庙庵和怎样达到实现这桩婚约的目的。她是个性情抑郁的人,为这些难处不得开解,所以又添了几分病。贞美问出他这些烦恼之后,才来到俺家,让俺们从中给通达通达这些情由,成全这宗婚事。所以才特意留住你们,只说求给她看病。我们所以不明白当你们说这个内情,是因为许婚是贞善很小时候的话,这么些年了,小孩子记的事难说可靠,恐怕贞美她们两人的话不牢靠,我们再同样跟她们不牢靠,那岂不有得罪于兄弟了!所以我们只作不知,从旁作些荐引,一面再查看情形真伪,好参言则参言,如属慌缪无稽便撩开去。
“现在看,她们的话是确有其事,只不过错安排了人。但只这一错认人,这桩事就又多了一层纠葛。你们想,在她心里已经对一个人钟了情,今再另又出来个婚主,作为一个青年女子,心情就要受到一番挫折。如果你家这个明国能令她冲心中意,这还好,倘若不能中她意,这事就难美满了!”
明凯听说贞善错认了他,便红了脸,同时也悟过来为什么贞善那么不顾人前的时时打量他。现在见自重的话说到这儿,便微微摇头道:“是啊,她这人也真是的!除了这个,还有庙里庙外到底也还隔着一道门槛。就算那贞善愿意践约,俺明国大哥愿不愿娶她这个尼姑为妻也还很难说呀!明国大哥这个人有些执拗。所以我在听过贞美讲述的当时没把事情挑明,准备回来以后,咱们把这些都摆开,商议定了再说。
自重道:“尼姑?庵堂本是佛门净地,尼姑又有什么说的?再说她们又没有落发、受戒。”
明凯道:“这倒没有什么净不净的说道,只是俗间有一种愚腐偏见,说什么:牢子、戏子、矬子、姑子、婊子为‘五子’,是不可接触的贱民;你看这种愚人之见,无形之中就给人造成一道魔障,给世间增添大量无谓的烦恼!”
明杰抬手抹去颊上的汗水,一面接口道:“依我看,明国大哥性情是愚执些,但他甚为尊敬祖父,所以对于祖父给订的这门亲事很放在心上。那时史家败散他还年岁小,后来长大了,祖父去世时又叮嘱他这亲事的话一回,所以前几年还去寻访过。这会儿他知道了她的下落了,再见了她的面,说不定会不计较那些个了。况且,我看他们俩个呀!从品貌上说,明国大哥若是能成了这宗亲事,还真就得偷着乐去吧!”
因为时已近午,酷烈的骄阳照射得使人睁不开眼。燕明凯略眯左眼,一为避光又兼是在心中想事,一面慢声说道:“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得返回家去把这事报知明国大哥,看他是什么主意。他要没有二言,娶回贞善,那是最好了;倘有异议,咱们就当大力劝解,说服他才是。才说的要和金大哥商量的,是贞善这一头儿如何办法才稳妥;因为这事情让咱遇到,显得有些太奇巧,她能怎么想?再有这‘还俗’一步,玉清师太能否答应?爽快答应了自然很好,倘若不答应,又当如何?”
自重一面思忖着明凯的话,慢声说道:“这事确实得好好商议了办。这么着吧,你们就先别急着起程了。今晚的饯行酒已预备下了,这么一来就不算饯行了。酒你们照样来喝,咱们一面喝酒,就把这事细致的商议一番。然后再做道理。你们看如何?”
明凯、明杰都说:“这样最好。”
其时已将午,炙阳如火,署热逼人,几个人流着汗快步躜行在乡野小路上。又走了一会,上了大路,三人便分手,自重回城,明凯兄弟二人回店去。临分手,自重又再三叮咛晚上早些来。二人答应着去了。
二十四娃娃订亲凭义气(4)
四
自重和方菲本是这里的熟客,也不等指引便径自进入客房。两个小尼姑放下水桶,边整理袍服、仪容,来客房和二人重新见礼让座。贞美又给斟上茶,这才坐定叙谈起来。方菲问起玉清师太,贞善滿面愁云的说:“师付这些时候病情不大好呢!年纪高迈的人了,害了病就更心火见盛,所以就添了许多脾气;原来很和善,如今常常无故就动火气,对咱们两不值一点的事就数落、怨骂。我们两个一向诸事仰赖她,现今她这个样儿,我们不但没了依靠,倒又添上她的使气,你们说让咱们怎么好呢?”说到这儿,她已是泣不成声了。
自重、方菲见她这般情形,也只是唏嘘叹息。
贞美这时只斜昵着贞善。毫不动容的说:“说你傻,你还真就越来越傻了!你看俺师付病的那样,只怕这早晚就要升仙了。常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好歹的也是师徒一场,她升仙,咱们就是不能跟着成仙,总也能成一对童女吧!成了童女,侍候仙人师付,再也不吃人间烟火了,不就省得成天的捣米、背柴、打水、种菜等等这些麻烦了,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哭哭啼啼的呢!”
贞善让她这么枪里夾棒的抢白一顿,气得白了眼,望着她好一阵,才悽悽哀哀的说:“师弟,你看看你这个人!有金施主和方菲在这,师付又是那样子,你还这么泼辣顽皮的跟我沤?人家说正景的,你胡歪胡扯些什么呀!”
“啍!正景的?你知道师付要不行了,说正景的你就该请金施主给代请那个小燕先生来给她瞧瞧脉,弄剂药。若是万一真不行了,也该请金施主帮忙料理后事,这才是的。像你这么只管哭眼泪、抹鼻涕,算什么正景的!”
贞善被她噎得没了言语。自重赶紧打圆场道:“这个好说,好说。我虽是官身不得自主,也一定不敢推卸师姑的托咐。”一面回身看着方菲说:“既然玉清师太病的这般沉重,咱们就过去瞧瞧吧。”
方菲点头应着,就起身要走,不料却被贞美一把按住,说:“使不得,使不得!”
自重、方菲都不解其意,直愣愣看着她。
贞美道:“菲菲一个人和我们可以,金施主万万不能去!”
自重问:“为什么?”
贞美红了脸,回说道:“你们不知道,昨天你们几个人来,师付就很不受用,你们走后,对我们俩人好一顿发脾气,硬说我们俩勾引的不干净的人。还说我们俩个心早就不稳重了,她不在了,我们两个还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这么闹了一阵之后,她气大伤身,晚间就添病,这不,今儿个就一阵一阵的不省人事了。我和师兄正没主意呢。这会儿你要去她那,让她见了,还不一口气儿过去了!”
自重一听这话,自觉很是尴尬,便一屁股坐回原处。方菲瞅瞅他说:“那你就在这等会儿吧。我过去瞧瞧看是怎样了。”说罢便和贞善、贞美往老尼房里来。进门一瞧,一清僵卧在禅床上一动不动,紧闭双眼,面色青灰,光秃的额头棱角突露,草纸般干枯的薄皮紧贴在颅骨上,气息甚为微弱。几个人掀动竹簾和脚步声都没惊动她。看样子没有许多知觉了。
贞善俯身去用手试试鼻息,只觉得呼吸极缓,且是出多入少,便不由的忙抽回手来。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方菲和贞美,说:“只怕是不大好了吧!反正她也不明白了,还是让金施主来看看,当真不行,也帮助咱们长个胆儿;要不,这样子咱们可怎么办哪!”说着就又要哭了。
方菲和贞美见她这个样子,也都觉得头冒凉气,脊背发麻,腿、脚都像没了骨头了似的动不得地方儿了。最后还是方菲,一点点儿的挨到门边,低低的唤了自重来。
自重听这声气,慌忙来到,进屋仔细观察一回,才回身看着三个女人,微笑着说:“不用慌,一时也还不至于怎样。在这守着也无济于事,你们几个又都见不得阵仗,还是回到那屋去再慢慢商议吧。”
于是她们三人仗着有个男人给殿后,胆子都大了起来,便鱼贯而行,回到客房来。
贞美还一只手按着心窝说:“啊弥驼佛!可吓死我了!不知怎么,一进那屋,我就觉得师付像是归天了似的。再呀,我一个人打死我也不去了!”
方菲感叹着说:“师太一生苦修行,到了这一步的时候,真让人可怜哪!若是在俗家,有个子孙男女的,临頠了,都来守候,陪伴着就不致于这么让人觉着孤零、可怕了!”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贞善也悲戚起来,泪珠儿漱漱的洒滿衣襟。
自重见方菲又要伤感,便说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