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第1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一付胎子啊!”郭老板“嘿嘿”干笑道:“别提了!哪是我的什么人。”接着就把泼水这挡子事说了一遍;又说了志昆的眼下处境,然后又乍撒着手说:“叶老板你看这么可怜,怎么办?”
叶老板听罢也口打咳声,一时没言语,沉吟半晌道:“看着小孩儿挺不错的。这么样你看好不,咱俩个管管这个闲事,救救他,把他带回去,慢慢商量着看,他要愿意,让他跟咱学戏,将来也是条出路。他不愿意就罢,咱也不强他,就算咱们做件好事。……我该上戏了。”他话没说完,转身走了。
郭老板这才又把志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遍,见他经过挨泼,擦抹干净之后,整个人儿黄瘦是黄瘦,头脸身材确实挺有一股清秀韵味;身段虽是孩子体,但可以看得出,长成之后也一定是个描佻坯子。心里掂量着叶老板的话,很是合自己的意,况且自己正想要给女儿相个女婿,如果这孩子人品性行不大差迟,岂不正好招赘在家。想到这儿,于是就问志昆:“小伙子,怎么样?叶老板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志昆本已折磨得精神麻木,什么想头也没有了,这会儿见问他,便眼神沚滞的点了两下头。就这样。待这台戏唱罢,他便随了戏班搭船到了天津。郭老板把他收养在家,因为没有儿子,就当儿子养着了。三两个月之后,焦志昆像棵久旱逢雨的小苗一样,脸也圆了,面皮发肤也光鲜了,精神头儿也振作起来了;在郭家也表现得机灵勤谨讨得了一家人的喜欢。郭老板老伴背地里几次说要把女儿配他做个上门女婿。只是郭老板总不吐口,说:“还都岁数小,等一等,不忙说给他们。”才把事儿搁下了。
四十二避兵梁山匿道院(4)
四
又过两个月光景,这一天叶老板来郭家窜门做客,志昆来给点烟斟茶出去后,叶老板就对郭老板说:“怎样?我的眼力不差吧?这孩子咱俩好好调理调理,让他学个青衣、花旦行当,准能给咱争脸,你说是不?”
郭老板道:“谁说不是!你嫂子几次说要把丫头说给他,我没吐口,心里就盘算等让他学成了艺以后再说,要不,早跟他说了这话,他有了主意,还能刻苦学艺了吗?”
“你这话对,他一有了依赖,就要撒骄了。”叶老板又探询着说:“那么你的意思要多会儿给他上工夫呢?他可已竟不早啦!”
“谁说不是!只是想让他复元气,要不早就该起手啦。这不,来到这几个月,你看换了个人似的;行了,只等跟你说一声,商议一下,咱俩个怎么个教法儿了。”
“那么你跟他说过这话没?”
“说过了,他满口愿意。”
“这就好。这么着吧,你给他打底子,在你跟前早晚方便些。至于唱、作唸、打这些你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剩下来的我来包了儿。你年岁大了,自己掂量着不要累着就好。”
两人商议定,次日一早郭老板早早就把志昆喊起来,教他活动一番腰身之后,接着就是“撕腿”、“下腰”、压腰,再后又加上“踩桡”、“前翻”、“后翻”、“抢背”、“虎跳”、“吊嗓”。又过半年之的,才教戏,两个师傅替换不歇。师傅虽然平时还好,但一到教功教戏便都黑下脸,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毫不含糊。说这是打戏子骂婊子,严师出高徒,不打不成材。焦志昆本是极灵透的,再经如此管教,也就样样学得快。就这样,二年后志昆可以试着出台了。
头一次他是在丹桂园露的面。这天唱的是一出《弓砚缘》,他饰十三妹,以扮象俏丽,武功精采,唱、唸皆佳,当场赢得一片喝彩,从此一举成名,一场戏下来,两位师傅皆大欢喜。此后管教更加严紧,生怕他一朝露脸,从此自满不再上进。
焦志昆的戏是越唱越红了,这就招来嫉妒,——丹桂园里还有一个唱旦角的,艺名叫红霞,这时已四十来岁。焦志昆没露面之前,这个红霞就是天津戏台上头号当红的角色。尔今让焦志昆这一比,他就显得有点儿人老珠黄,打斗跳腾也不那么俐落活脱了,成了个下色皮,戏迷、阔佬们都冷了他的场,这让他怎么咽得下去这口气呢?于是怀恨在心日夜思谋要除掉这个夺了他饭碗子的小对手。
红霞是梨园世家,在天津唱戏有年头了,素日有老关系。凭这一点要打败个外乡钻出来的小后生,不算很难的事。于是串通一把子人来算计焦志昆。
这一晚丹桂园开戏,压轴一出是《抗金兵》演的是韩世忠黄天荡破金兵,世忠夫人梁红玉,登楼船擂鼓助威,鼓舞了士气,结果大破了金兵。戏中,焦志昆扮演梁红玉登上楼船挥动两臂,晃动全身下大力击鼓,正在这火火爆激烈之际,脚下一着力,那垒“楼船”的高棹腿子咔喳一声从根上断折了。焦志昆正在全神贯注表演中,哪里防到这一招,棹子一倾斜,又赶上他身体猛烈晃动,全身重心偏向一侧,两力合一,这下可就把他摔了一个狠,当时就爬不起来了。他摔伤了大腿,整个戏场的人因为正在看到戏眼,人人都聚精会神的时候,台上的金兵还没被打败,鼓声却突然住了,梁红玉也从楼船消失,都激冷冷一愣神!等到看清梁红玉爬在地上动不得时,还以为她让敌兵给打伤了,便“嗡”的一声乱了场:狂呼乱叫,神吵鬼骂,简直要把戏场给掀翻!
焦志昆被人七手八脚抬到后台时,就灯光一看:脸色煞白,额角筋暴,冷汗透湿了鬓发。叶老板来问他摔了哪里,他说只觉着左膝盖动不得。后经医生察看,果然是膝盖骨伤得很重。
郭老板这时年岁大了已不再唱戏,只靠焦志昆挣钱养活一家;他这一伤,不但不能挣钱,还得花钱医治,一家人度日支销可就艰难起来,治伤的事当然就得放在后头了。
事情发生后,不久的一天,叶老板来看志昆和郭老板,谈话中说出,原来是那红霞买嘱使摆台的,特意弄了那张断腿棹子陷害焦志昆的。但他们串通一气,抵死不承认有意算计人,只说棹腿旧伤,没看出来。事已如此,谁也没法去理论清;况且那红霞又早有交际的。
焦志昆在郭家调治养伤,先头靠着平日的一点积蓄敷衍维持着;但不上一月光景资用便告精光,没法儿,郭老板便去当、卖旧物;后来便是四方告贷;再后可就到了求告无门的地步了,于是死逼无奈,郭老板便哭着脸提着把破胡琴,领着女儿金铃儿出到长街酒楼、茶肆去沿门卖唱,做为一家糊口度日的营生;至于志昆的腿伤还哪里提得医治呢!还不但不得医治,那金铃儿娘还渐渐露出嫌恶的颜色来。为这个金铃儿和娘先还发生些纷争,后来慢慢也和娘声气一致了;郭老板则只有咋嘴,叹气而已。
焦志昆也二十岁的汉子了,心里自然也不湖塗,只是身不由己,动转不得;那心头的一腔气恼,懊恨只有憋在肚里了。但是,焦志昆吉人天相,腿伤虽然没得许多医治,好在他正当青年,气血旺盛、生机活泼之时,只靠一点仆拙的治疗,和自身固有的弥合力,半年后居然能够拄杖下床了。他身处那种境况,心性又十分明白,能不急吗?所以下床之后便拼命练着行走。先沿床边扶着转,接着扶杖在地上转,后来在院内转,再后便到街上蹓;就这样又是半年过去了,但他的柺杖始终不撒手,而且腿瘸得十分严重。人们都说他算是废人了。
郭家的老小见他这样早已都完全失望,因而对他的存在就只有嫌恶,哪还管顾他的饥寒,来去呢!有时他一早出门深夜归来也无人过问,至于这一天的吃喝曾否,就只有自己知道了。这不久郭老板病故了,志昆为怀念当初拯救之恩,还是到坟上去哀悼几次。打这以后焦志昆更是没法儿在郭家进出了。好在他会唱戏,腿不行嘴还行,便成天拖着双柺在街头人众的地方坐唱几段。人们都知道他曾是戏台上大红大紫的角色,只因遭了暗算才落到这一步的难中人,因而都肯赏赐他,所以日子倒还算过得去。夜里便往花子房里存身。因为他不同于一般的花子,在那里倒还受到众花子的一些照应。这是说寒冷时节;一到夏季,他就不往那里去,只在街上随处棲身过夜了。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早晨起来就有人传说:丹桂园的戏子红霞,在夜里散戏回家的路上遭人杀害了。还议论说:“他是唱戏的,也有两手把式,怎会轻易让人劫杀呢?”也有的说:“谁杀他个唱戏的干什么呢?”
在大城市里,般的官吏、富豪可能不被众多的人知晓;可是像红霞这梨园名角,虽不算什么大人物,由于他总在戏台亮相,那就差不多的人都知晓了。他今一死,又非平常的死,这就嗡得满城人都来讲说,焦志昆这天也拖着双柺挨在人堆处旁听热闹,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有人高兴让他唱一段,他就照常唱一段。敛上几个钱。
一个地方发生了血案,官府衙门少不得要验尸、破案。破案的本来意就是查情由、找凶手。那么这红霞他是因了什么被杀的呢?论钱财,唱戏的没有许多钱财,再说这天班子里也没发放劳金;是仇杀的呢?想一想,可就有当初那个摆台人想到了红霞当初对焦志昆的那宗事。但是红霞当时是极口否认了的;即使真是那么回事。可是再一想,焦志昆如今整天拖着双柺,自己还步履艰难,又怎一对一的杀死一个有些武把式的人呢?因此,此议被否定了。在天津这样的一个城市里,死个唱戏的那算不了什么一回事。苍蝇叮臭似的,嗡嗡一回也就过去了。直到三、四个月之后,人们不知怎么发觉,街上越来越少见,直到后来干脆不再见到那个拖双柺唱小戏的焦志昆了。
四十三磨牙砺爪争自强(1)
四十三因免罪嫌磨牙砺爪争自强
故乡无故心底冷一转胸襟抛牵绊
一
焦志昆去往哪里了呢?原来他又回到仓州。因为在天津,那种世态,人情太也让他伤心了!更重要的是那宗不言而喻的原因。他所以要这样渐隐渐退,无非是不使人感到可疑的迹象而已。
仓州这地方是北中国的武术之乡,人们都说中国是南人文弱北人慓悍,仓州这地方的人就足可以代表北方人,不说是人人通武也是十有七、八通武艺。焦志昆在郭家养伤中,身卧病榻,不免对身受算计而气恼、仇恨、焦虑、痛楚,一颗心都要撕碎了;平静些的时候,便把他凡是能够想得到的都想到了。其中他就想到在那样的世道,做一个人要想安身立命,就必须:一是要有钱财,二是要有势力,否则就受欺压,遭痛苦。钱财他是不敢想的了,势力,他做不了官;他唯一的资本就是这个身体,尔今又受了伤!但是,他如果还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就须获得一种活命、保身技能,主意自然就得从这个身体上想。财、势没有想头,还可以磨练力量。说书、唱戏里面不就有各等各样的英雄好汉,凭一身勇武保卫自身不受欺凌或者还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举动来吗?明白了这一点,从此他就打定了待伤愈之后就要学点真本领的主意。所以天津事了之后便回到了这里。
初回仓州,他又来到开原寺讨个存身之处,和尚们虽懒怠留他,但毕竟是从这儿出去的,也就勉强收容下。日间,他还是拖着双柺在街头赶场唱小戏,他学戏中也学会了拉胡琴,在街上每打好场子,就放下柺杖坐地自拉自唱。他本来唱工很好,嗓音清亮,字润腔圆,再加以身世苦楚,满腹悲伤;又专揀那悽怆哀怨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