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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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界大潮合流,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三人边谈边走。明杰手里还拎着那只雁。
“可惜郑鹄不在这儿,他要在这儿,今晚咱们可以用这东西美餐一顿”付振扬指着那雁说:“他有一手做菜的本领。往常弄到虾、蟹、鲜鱼什么的他都能弄出些新样来。可是这一阵忙的,他连我这儿也少来了!”
明凯听他像似很想念郑鹄的样子,便问道:“付兄,听郑大哥讲,你们俩是自小时的患难朋友,至今一直保持着亲密,那么请问:你们俩为什么又分别各自活动各自的会党事情,而不在一个门户呢?比如说,你加入他们的捻党,或是他加入你们‘大同会’;这是什么原因呢?”
“啊、啊”,振扬明白这问话的用意,便说道:“这个么,有两个原因;郑鹄我们两个自小讨饭在一起,又都孤独伶仃,没别的依靠,咱们就更互相依赖些,便比别人格外亲近。后来我流落外方十几年,回来再见面的时候,他已是捻党的人了。而‘大同会’发起成立在后,所以他没入‘大同会’。至于我不入捻党,而又另立大同会,是因为我想:世上所有的教派会党初发起的目的都是为了救国、救民,就是解救天下苍生脱离苦难的。可是中国以往的那些教派会党都是怎样的情形呢?现在那些大宗大教咱先不讲,就说明、清以来的小流派吧——!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他拉二人坐到脚下一块平整、干净的礁石上,才又接着说“明、清以来的白莲教、八卦教、天地会还有个李自成的起义军,所有这些,发起的时候,都是以推翻暴虐的朝廷,由他们建立新朝廷来实行仁政以解救万民,并响亮的喊出自己的行动主张,也都能打动人心;但到后来,随着事业的发展,那些首领们有了势力、权柄,便都忘乎所以,抛弃了原来的主张,只顾了个人争荣华、夺富贵,不顾自己还处在官府势力的强大包围之中,更把解救民众一事忘到脑后,就开始享乐、腐化起来,甚至内部倾轧、内争内讧、自己削弱自己,更有卑下者则为官府威胁、利诱而干心屈膝投降,使开头轰轰烈烈的起义之火归于熄灭。当然还要有一些率真、志诚的人抛掉头颅、洒下热血做了悬头示众的‘头’,杀鸡儆猴的‘鸡’,仁政没行成,倒使无数宝贵的生命白白的扔掉。这等冤枉的牺牲不独与救国救民无补,还徒给后世之人留下无限怅惘与悲叹,使爱国志诚之士心灰意冷,另一面也延长了独夫、暴政的寿命。此外还有那些侠客、义士,以自身所怀技艺投身世上,意图以剪除强暴、扶助弱贫来救世,这也如咱们所知的,更是杯水车薪,于世无补。这么说,是不是人们就永远要忍受下去,不能做任何救世的事情了呢?当然不是。救国救世的事业不但要做,而且人人都要做;事情的症结是在于怎样做;简明的说就是用怎样的方法去做。
“咱们自幼听的是神、佛、菩萨、天老爷这些说法。后来我被那位法国医生带到西洋,送进教会学院读书——啪!”付振扬正说着,突然被这一声惊住,去看时,见是明杰抛出的一只石块正击中爬上岸来晒甲的一只海龟;龟甲已被击碎,那只龟还在蹬着四脚挣命呢。明杰、明凯都只笑看着没动身形。振扬高兴的叫:“好大呀!快去取来,加上它今晚咱们更可以美餐一顿了!”
三十八英雄同见心志合(2)
二
明杰闻言便一纵身跳下礁石去提起那龟来。转过来笑着说:“打扰付兄的谈话了。可它爬得沙沙向,我一见就忍不住手痒,谁知这一下真打着了。”说着拿回石上,三人看时这只龟横下也有一尺半,掂量重量大约也足可在十多斤,这时也不再蹬脚,似乎已毙命了。明杰把它放到一边,又和明凯挨坐着等候振扬接着往下讲。
“不用说,神学院多的是讲神仙上帝的事情,所以对他们那个宗教知道了些;此外也从那儿听了些有关伊斯兰教的情形。这一来,中国的神仙、外国的神仙我算是多少都知道了一点儿。后来回到这边,又向一些朋友们了解些我国的各种神、佛仙教门的情形。闲时我就把他们的基督教、阿拉伯教、道教、白莲教、八卦教甚至古年的黄天教和算不得教门的儒教都放在一起来思考,觉得所有这些‘教’,其宗旨都是为使世人从无边苦海中解脱出来让每个人都得以过上无忧无虑、无苦无难,幸福和乐的日子而创行的。基督教把这种美滿境界叫做‘天国’;佛教则称做‘极乐世界’;道教就称‘天庭’;伊斯兰教称之为‘乐园’;儒教则叫做‘大同世界’。以上这些名目,顾名思义,都是十分美好、动人的了。
“中国历史上有过一个‘百家争鸣’的时期,是‘诸子’们用自己提出的、自以为最完美的治世良方游说大国君主的,一个时代浪潮。他们千方百计誇饰自己的主张,同时也攻讦他人的主张,所以称做‘争鸣’。那么现在是否也可把当今世界上东西方各种教派的行为也称做‘百家争鸣’呢?诸子的争鸣是扬己之长攻他人之短,世界宗教、派别间不也是如此这般吗?
人世间之所以有无边苦难,其根源就在于一个‘争’。
首先的、最低级的是争食,因争食而争利,因争利而争势,因争势而争权;于是争地、争国、争天下。这一系列的‘争’,也就是经济和政治之争;由此便造成人类的无边苦难。建立宗教,本来的立意是救世;耶稣主张原罪、释迦主张普渡、老子主张无为;孔子主张‘归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流传衍变,便使世上经济、政治之争反更加剧,这就是宗教的失败。这些还都算是上乘的教派;至于白莲教,八卦教等那更是低流下品,其行事自不待说。以上这些教派,除了派别纷争,还都以天神、佛主、上帝这些神道的神威、灵异来恐嚇、教化世人;说他们是替天行道、传神灵之言,让世人向善,主要是豪强、富贵之人都来行善,天下便可得救了。但因天神、上帝都是虚无的,所以这种神话不可兑现,因而不能长久谝人;以谝人为手段,人不受谝,他们的主张自然就不得通行于世了。再说,主张劝化豪强、富贵之伦行善来救世,这种道理本身就是偏颇、狭獈的;因为人世的苦难不单单是穷苦大众所有,豪强、富贵也脱离不了苦难;只是豪与众、富与贫各自的苦难是在不同的方面罢了。贫苦大众所苦的是肌寒、灾病;豪强、富贵所苦的是财势、利禄不得长保久存。既使豪强如秦皇赢政,也不过二世而亡;长久如周朝,八百年而灭。而人们都是‘一死方知万事空,但恐子孙受艰难,’当然更不想子孙们受人宰割了。所以即使贵为帝王者也要日夜忧心他的天下被人夺去。这种忧心,其烦恼恐怕不小于贫民的愁衣愁食多少吧。帝王尚且如此,富豪之辈不也是一理吗?所以救世不能认为单单是解救贫苦,还应当同时解救富苦、豪苦。而前面说的种种宗教会党,都是只强调解救贫苦,来劝化富豪向善,或攻击富豪,让他们放弃财、势来解救贫苦,这就使富豪们更加惧怕贫苦而忘记自己的‘富苦’、‘豪苦’;他们惧怕贫苦,如何肯轻易撒手自己占有的财势呢?于是就更加不择手段的来维护、增强自己所占有的财势;这就是所有宗教、会党永远达不到他们目的,並且更为增加无量新罪恶的原因。也就因为这个我不想加入捻党。”
“呜、呜——”正在这时突然一阵牛鸣般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三人同时转眼望去,但见正南方,约计是长门岩一带的海面上由西向东横拖过一股浓黑的烟雾,他们知道这是有洋船开过去。
振扬望着那黑烟接着说道:“人们常说‘吃一堑长一智’,经过长久的摸索,人是能聪明起来的。现在在欧洲有一种叫做‘社会主义’的救世学说,它讲究:不信神,不信天,不靠圣主或贤君。众人的苦难还靠众人自己来解除。”
“那么这‘社会主义’是一种教门呢,还是个会党?”燕明凯侧着头,微眯着左眼,饶有兴趣的探问。
付振扬轻摇着头说道:“这只是一种学说,就像前头说到的‘诸子百家’的学说一样;像咱们中国的儒家学说里的那‘大同’说一样。”
“噢!明白了。”燕明杰正在看着那些时来时去,起落不定的飞鸟,听到这里插言道“是不是你们的‘大同会’就是按照儒家的‘大同’两个字起的名字呢?”
“对。”振扬点头道:“我们‘万众大同会’顾名思义,就是主张普天之下人人平等,没有贫富、贵贱,大家都像兄弟,邻里一样的过日子;这在西方叫‘社会主义’。可是,儒家虽然提出‘大同’的说法,但它主要还是主张君贵民贱,分十等。並且还讲什么‘天命’,把人的贫富、贵贱归结为‘天命’,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说什么‘天命不可违’;而‘社会主义’却主张人的事情人来作,没有什么天神,上帝这些东西。所以我们的‘大同会’只讲人事,不讲天命,叫它做中国的社会主义就可以了。但是按照中国人的习惯,‘社会主义’听着十分生疏,且惊世骇俗,叫‘大同’就很耳顺了,所以就叫了‘大同会’这个名字。”
“那么付先生,你们准备怎么去实行它呢?”明凯沉思着问。
“这个吗,你可以想像,天下大同是天下人共同来作才能取得的,这就得先让天下人了解大同的道理和它的好处,使人们认清了道理,才能人心向往,天下归趋;我们首先要向人们宣讲大同道理。古人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话,以越国之小,尚须十年教训,那么像中国乃至世界,恐怕没有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是不成了。我们不同于越国的是不须生聚,所以眼下的行动就是向人们宣讲大同道理。以我们这点星星之火造成燎原之势;欧洲人在他们那里宣讲社会主义,我们在中国讲求大同,将来各自都燃起燎原大火,天下大同不是就实现了吗?”
“付兄这番议论旨趣宏大,见识高远,实在令人胸怀开阔!”明凯以惊异的神情看着他说:“但只是在当今的中国,世事这等昏暗,怎能容许你从容宣讲大同呢?即使这大同不遭朝庭官府的特禁,就是和捻党、天地会、八卦教等同样遭察禁,你们的活动不也得披着血布衫子吗?”
“是的。”振扬挺了挺身躯,眼望向远海,沉声答道:“大同世界不但没有朝庭,也没有富豪和贫民。这样,现今的贫民当然是欢迎的了,那么毫无疑问要遭到朝庭的严禁和富豪的反对。虽然说大同也解救豪强苦、富贵苦,但是,通常的人是只见利不见害,浅水的鱼是只见食不见钩的,所以他们不到势不得已是不能相信大同道理;不相信就要为维护已有利益来反对大同,这个是十分明白的。不用说,我们要创建大同,开始就得有为之付出生命的打算。”
“付兄这等深沉的心志和捨身精神实在令小弟感偑!”明杰赞叹道:“可是我想,这是否是你身世多苦多难,致使厌倦人生而产生的激烈情怀,促使你要走这条道路呢?”
“老弟,你这话也不是毫无道理。如你们所知,我自从在娘胎里就是不幸的,出世之后更不必说。至今三十来岁,我确实眼见、身受了一些人间的苦毒;可是,今天我已获得了一点养身之业,若按通常见解,我可以度个幸福的后半生了,並不必厌世、轻生。可是我有个怪想法:像耶稣、释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