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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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出这么大的事来,真是混账!别狡辩了,你们不就是想让他走吗?”话筒里吼声震天,然后是“啪”的一声,张中原狠狠地把电话压下了。
话筒里响起一片嘟嘟声。齐东平像只待宰的羔羊,不知所措。
魏光亮出现在齐东平面前,眼睛逼住他,“称心了吧?嘴够快的嗬。”
齐东平心虚地低下头,嗫嚅着,“排长,团里有规定……”
“齐东平,你少来!”魏光亮冷笑一声,眼睛扫视着纷纷跟出来的战士,“都出来了,好!全体集合!”
二十来个战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还是集合出三个横排。
魏光亮站到队伍正前方,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去,“没办法,我目前还是排长,你们只能再忍受几分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想办法要把我撵走。”
众人有的紧张,有的惭愧,有的后悔,有的感到痛快。齐东平慌忙解释,“排长,你误会了。”
“齐东平,没必要说假话嘛。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挡了你提干的路。但我并不想当这个排长,根本就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你恨我其实是没有道理的。今天,我就跟大家做个了结吧。只要你们成全我离开七星谷,多想出今天这样的点子来对付我,弄坏台车的责任我魏某会承担,不关你的事,也不关大家的事!说实话,我不会跟你们计较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匆匆赶来的张中原厉声呵斥,“魏光亮,你想干什么?”
魏光亮一仰脖子,一脸傲然,“张营长驾到,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离开,不想呆在这儿,我受够了,不想干了!台车的损失,我个人赔。给我什么处分都可以,开除军籍也行。别假装挽留我,我走了,你们上上下下也都安心了高兴了。皆大欢喜的事,希望你张营长成全我!”
他取下头盔,朝地上一扔,抬脚就走。
张中原怒喝一声,“站住!”
魏光亮根本不听他的。
“魏光亮,我命令你站住!”张中原用最大的声音,严厉地喝道。
魏光亮身体晃了晃,不由自主地停下步子,脸上则依然表现出桀骜不驯。
“魏光亮,这是部队,部队绝不允许你胡来!你要再敢走一步,一营会以违抗命令追究你的责任!”张中原转过身,向目瞪口呆的一帮官兵宣布,“现在,我以一营营长的身份,建议解除魏光亮一排代理排长的职务,由齐东平代理排长,继续组织施工。齐东平,一排从现在起由你指挥,首要任务是尽快把台车修好。”
“是。”
张中原走到魏光亮面前,厉声地,“跟我走!”
面对这座喷火的铁塔,魏光亮乖乖地低下头,机械地迈开了步子。
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直到成为遥远的两个黑点,再到黑点消失,齐东平才心情复杂地进到洞里。对于自己恢复了代理排长职务,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魏光亮被径直带到石万山面前。“魏光亮,请你听着,团党委即将召开会议,审议通过一营免去你代理排长职务的请求。从今天起,你以上等兵的身份,继续在一营一连一排锻炼。锻炼期间,不准你请假离开七星谷,除非你想当逃兵。”
“啪”的一声,石万山把手里的说明书摔到桌上,“这是台车的英文说明书,魏光亮,我们希望你自己能把台车修好。四十八小时内这台台车如果还不能使用,就是重大责任事故,给你的处分将由行政严重警告改为行政记过。魏光亮同志,我提请你注意,大功团的全体指战员都处在战争状态中,你也不能例外。你要认为战场纪律对你没有约束力,你可以试着违反,只要你不怕承担后果。现在,你的身份只是大功团的普通士兵,希望你好好面对这个现实。”
魏光亮垂头丧气,自认晦气,出门时心里乱糟糟,他又忘了带走说明书。
一排士兵整治魏光亮,魏光亮弄坏了台车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飞遍大功团全团上下。郑浩找到石万山,“老石,对魏光亮的安排,事实证明怎么样?”
“我对他并没有绝望。”
郑浩冷笑,“安全帽都摔了,还要怎么样?”
“他必须把帽子捡起来,再戴上。”
“留不住心,又有什么用?霸王硬上弓,上得去吗?何苦,何苦!”
“郑副参谋长,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魏光亮就是块石头,大功团也要让他孵出小鸡来!”
郑浩语气也强硬起来,“连个小排长的职务都被免掉了,太过了!”
石万山针锋相对,“不仅如此,我还要建议给他一个行政严重警告处分。他既然当不好排长,就应该先当战士。”
郑浩大吃一惊,“这就是你对清华高才生的使用?”
“对!郑副参谋长可以保留看法,我坚持自己的意见。”
郑浩眼镜片后有两道冷光射出来,“如果每个人都只需要学会开台车,二炮何必要什么高科技现代化?”
“古人说,一庭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辆台车都开不好,我又凭什么相信他能有更大的出息?!”
“把他交给我就不行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很抱歉,郑副参谋长,大功团不能把一个连兵都当不好的人,送到师前指!”
看着暴怒的石万山离去,郑浩突然间笑了起来。他有了新的想法:自己何苦跟他吵呢,让魏光亮与石万山的冲突剧烈一些有什么不好?对,这两个人的冲突还应该升级才是。
几分钟后,魏光亮接到晚饭后带被子到训练场的命令。
在大功团里,魏光亮最发憷的就是石万山,面对石万山,他总是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畏惧。自从上回挑战失败后,他对石万山就更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之情。
傍晚,魏光亮拎着背包到了。石万山就站在坏台车边上,手里拿着台车的英文说明书。台车旁支着一张行军床,行军床的蚊帐竿上夹着一盏白炽灯。
“忘了你的留学梦吧。按规矩,你得挨个处分,是警告还是记过,就看你能不能在四十八小时内把它修好。当然,我免你的职做得不符合程序,你可以告我军阀作风,没关系,我档案里已经有大小七八个处分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但你想复员想转业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答应,因为我向钟副政委和你九泉之下的父亲承诺过,一定会把你培养成合格的导弹工程兵。在修好台车前,你只能住在这儿,饭有人给你送。你可以开小差离开七星谷,不过那样的话你出国就只能靠偷渡了。好好想想吧。”石万山把说明书扔给魏光亮,转身就走。
石万山一席话不啻晴天霹雳,把魏光亮炸得丧魂落魄,他想呼天,他想骂娘,他想砸烂这个处处事事人人与他作对的世界!可是,面对广阔的天地,面对寂寥的夜空,面对冰冷的石壁,他最终选择了“无为”。
魏光亮低下了头。
孤灯寒坐到深夜,魏光亮终于理出来一条思路:目前只能面对现实,如若继续一意孤行,与石万山张中原这样的黑脸汉子顽抗到底的话,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他把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韬光养晦、面壁十年、胯下之辱之类的励志故事,默默在心里给自己讲了一遍,然后想好了对策:以后就用玩世不恭的顺应态度来对付他们。
路线是纲,纲举目张。方针既定,魏光亮开始潜心翻阅资料,埋头修理台车。他总共花了不到三十六个小时,台车恢复了正常状态。
张中原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这样的机械事故,不要说在一营,就是在大功团也前所未有过。齐东平一向是修理台车的好手,可这次也束手无策。如果靠一营自己的力量不能修好这辆台车,虽然挨处分的是魏光亮,可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至少也得担个“失职”的责任吧。魏光亮居然用一天多时间就把台车给修好了!他明白了:研究生到底是研究生,有文化没文化就是不一样。张中原心底里甚至对魏光亮产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一排的战士们对魏光亮也改变了一些看法,同时认识到自己与大学生研究生的知识和技术差异,对他多了几分尊重。出于内疚,更出于钦佩,齐东平和方子明事事、处处对魏光亮示好,生活上尽量予以照顾。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既容易滋事,也易于沟通。
渐渐地,魏光亮感觉到自己干涸坚硬的心田开始有些软化。
凡此种种,郑浩都及时掌握积极汇报。他还告诉钟怀国和钟素珍,大功团的伙食很好,首长和阿姨就放心吧。他又拨电话给钟怀国的秘书,拜托哥们打听师参谋长下一步可能的去向。放下电话,他惬意地舒出一口气——自从与石万山发生激烈对峙后,他心里一直堵得难受。
心情一好,郑浩马上想到去找林丹雁。
林丹雁正在团部广场上忙乎,她从塑料袋里取出石头样品放到大青石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朝石头样品一砸,样品石顿时四分五裂。她看看一旁的石万山,神情忧虑,“主坑道的石头出问题了,你可要当心啊。”
石万山趋前捡起两块小样品石头,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回答,“我已经下令放慢了掘进速度,上了锚喷加固。”
不远处,魏光亮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一看到石万山,他立刻掉过头准备绕道而行。
石万山不由笑起来,“又有人要找你,看来你真是香饽饽啊。嘿嘿,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嘛。”
林丹雁瞪他一眼,“损不损啊你?人家是怕你,躲着你走,你还自丑不觉。也是,一个胡子都还没长齐整的小毛头,整天生活在一个独裁者的淫威之下,是够难受的。”
听闻此言,石万山心里一抖。高压政策虽然已见成效,但自己对魏光亮过于严厉了些,这不妥。对下属只挥舞大棒是不行的,胡萝卜也得给呀。石万山有心想要对魏光亮做出个平易近人的样子,便冲他背影喊,“小魏,你过来——”
对方假装没听见,脚下却暗暗提速。
石万山来气了,大声命令,“魏光亮,你过来一下!跑步过来!”
粗大的嗓门惊得鸟儿纷纷扑闪着翅膀仓皇飞去,魏光亮没法再装听不见,只好转过身往这边跑。
林丹雁捂着嘴笑,“跟训儿子似的。”
跑到石万山面前,魏光亮立正,“团长同志,上等兵魏光亮正走在下班回营区的路上,请指示。”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走?”
“报告团长,我已经请过假了。”
“小魏,一排是个英雄的集体,你要多和战友们接触,每个人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比如我,有时性格粗暴就是我的大缺点。别人的优点都值得自己学习,有句话忘了是谁说的,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
“大雕塑家罗丹说的。”见魏光亮不做反应,林丹雁只好帮石万山解围。
石万山一拍脑门,“对,是他,他也是一辈子都跟石头打交道。”
“此石非彼石,哪儿跟哪儿。”魏光亮低声嘀咕,发泄着不满情绪。
石万山没听清楚,上前拍拍他肩膀以示友好,“小魏,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大功团的。”
“我做梦都在盼望这一天,更希望它能早点到来。团长的关怀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很愿意多多聆听教诲,只可惜我现在有事急于要走,真抱歉。”
总不能把他捆住吧,石万山再也没辙,“你去吧。”
魏光亮转身时瞥林丹雁一眼,跑步而去。
“团长同志,你距征服这个部下还有非常遥远的道路要走。”林丹雁看着魏光亮跑远,心绪复杂。
“他怎么对我无所谓,但大功团必须征服他。如果连烈士的遗孤都留不住,还叫什么大功团!”
天气越来越闷热,板房热得像蒸笼。
夜里,战士们热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