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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部分

追忆似水年华[美]-第347部分

小说: 追忆似水年华[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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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当然,他查阅了几本教会清册(指的是收益的清单和每个主管教区的花名册),上面可能向他提供了世俗老板和教会权威的姓名。但有其它来源。我的最博学的朋友中,有一个追根溯源加以考证。他发现正是此地被命名为基勒夫尔桥。这古怪的地名激使他刨根究底,终于在一篇拉丁文中找到了这座桥叫Ponscuiaperit①,就是您的朋友以为受到了古勒夫尔蛇骚扰的那座桥。这是一座关闭的桥,付过合理的买路钱才开放通行。”“您谈到青蛙。我呢,置身于满腹珠玑的才子中间,简直成了名流学者面前的癞蛤蟆了。”(这是第二则寓言)康康说,每当他开这句玩笑,总要大笑一通,他以为通过这句玩笑,自己既谦恭,又机智,既表现动弹的余地,便极力装出另有他顾的样子,他转向我,向我提了一个问题,如果他碰巧说准了,这类问题就可以打动他的病人,表明他对病人的病情了如指掌;假如,与此相反,他弄错了,他也可以修正某些理论,发展原来的旧观点。“当您来到这些比较高的地势上来,就象此刻我们所在的此地,您是否发现,这增加了您气喘的倾向?”他问我说,肯定不是让人赞赏他的学识,就是要填补他学识的空白。德·康布尔梅先生听到了他提的问题,笑了。 

“我不好对您说,听说您有气喘病,我感到好笑,”他的话穿桌而过向我抛将过来。他这样说并不是说这样使他高兴,尽管这也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位善良的人听到人家讲别人的不幸时,虽难免有幸灾乐祸之感,但幸灾乐祸之后很快就动起恻隐之心来了。可他的话另有一层意思,他紧接着作了解释:“我感到很高兴,”他对我说,“因为我姐妹恰好也气喘。”总之,这使他高兴,就好象他听我提起一个经常出入他们家的人,就象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一样。“世界太小了,”这是他的内心思考,可我却看到这话刻画在他的笑脸上,就在戈达尔跟我谈起我的哮喘病的当儿。我的哮喘病,打从这顿晚宴之日开始,竟然成了某种共同的关系,德·康布尔梅先生总是不失时机地打听我哮喘的有关消息,哪怕这仅仅是为了转告他的姐妹。 

…………………… 

①拉丁语,意为开放的桥。 

在回答他妻子向我提出的有关莫雷尔的问题时,我顿时想起我和母亲在下午的一段谈话。是的,她并不劝阻我去维尔迪兰家,如果去那里可以让我散散心的话,不过她提醒我,那个地方,我外祖父肯定不喜欢,一提那地方非叫起来不可:“当心!”我母亲又说:“听我说,杜勒伊院长和他的妻子对我说过,他们曾与邦当夫人一起吃过午餐。人家没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但我心领神会,她姨妈可能做梦都想让阿尔贝蒂娜与你结婚。我想,真正的原因在于你对他们大家都十分热情。还有,他们以为你可以给她带来豪华,人家或多或少知道我们有亲朋关系,我想这些东西与这桩亲事不无关系,尽管是第二位的。我本不想同你说这事,因为我拿不准,但我料想人家迟早会对你谈开这件事,我还是有言在先为好。”“那你呢,你觉得她怎么样?”我问我母亲道。“我呀,又不是我要娶她做妻子。婚姻大事,你可以挑一个强千倍的对象。但我想,你外祖母要在的话,肯定不喜欢人家对你施加影响。眼下,我不能对你说阿尔贝蒂娜如何如何,我说不上来。我象德·塞维尼夫人那样告诉你:‘她有许多优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事情刚开始,我只会以贬来褒她。她一点也不是这样的人,她一点也没有雷恩的腔调。过一段时间,我也许会说:她是这样的人。’只要她能使你幸福,我永远都会觉得她好。”但就这几句话本身,要我自己把握自己,推迟决定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母亲弄得我左右为难起来,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疑虑,那时,我父亲允许我去看《费德尔》,最主要是允许我当文人,我顿时感到我责任过大,唯恐使父亲难过,再加上过去听话惯了,一下子不必言听计从,难免产生惆怅,想当初左一个嘱咐右一道命令,天长日久,使自己看不到前程,此时才明白,终于可以象一个大人那样,真正地去过象样的生活,由我们每个人自己去支配的别人无法替代的生活。 

也许,还是再等一等为妙,得先看一看阿尔贝蒂娜,就象过去那样,以便尽可能弄清楚,我是不是真的爱她。我可以带她到维尔迪兰家里去,让她散散心,这下我想起来了,今晚我自己来维尔迪兰家的唯一目的就是想知道普特布斯夫人是否住在这里或即将来这里。但不管怎么说,吃晚宴时她不在。“关于您的朋友圣卢,”德·康布尔梅夫人对我说,用了一句套话,以表明她思路连贯,但说出的话却叫人难以相信这一点,因为,如果说她跟我谈的是音乐,可她想的却是盖尔芒特一家,“您知道,大家都在议论他与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侄女的婚事。我要告诉您,我这个人,对社交界那些个飞短流长,我一丁点儿也不去管。”我感到后怕,竟当着罗贝尔的面,不怀好感地议论起那位故作奇特的年轻姑娘,其思想之平庸与脾性之暴烈简直可以等量齐观。我们听到的几乎没有一件新闻不使我们为自己说过的任何一句话感到懊悔。我回答德·康布尔梅夫人,这倒是一点不假的,我对此一无所知,而且我觉得他的未婚妻还很年轻。“也许正因为这样才没正式办呢;但不管怎么说,人们议论很多了。”“我得对您有言在先,”维尔迪兰夫人冷言冷语地对德·康布尔梅夫人说,因为她听到德·康布尔梅夫人对我谈到莫雷尔,而且,当德·康布尔梅夫人低声对我谈到圣卢订婚的事时,维尔迪兰夫人还以为她还在对我谈莫雷尔呢。“人家不是在这里哼一哼小调就算了。在艺术上,您晓得,我的星期三老客们,可我叫他们我的孩子们,他们冒进得真叫人害怕,”她盛气凌人地补充道。“有时候,我对他们说:‘我的小乖乖,你们走得比你们的老娘还快,虽然老娘决不认为胆大非让人家害怕不可。’每年,总要有所长进;我看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追求瓦格纳,追求丹第,他们就再也走不动喽。”“但进步是好事,进步没有足够的时候,”德·康布尔梅夫人说着,仔细观察餐厅的每个角落,极力辨认出她婆婆留下的东西,见识见识维尔迪兰夫人带来的东西,挖空心思要当场抓住维尔迪兰夫人在情趣上的差错。然而,她变着法子同我谈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德·夏吕斯先生。她觉得他保护一个小提琴师是很感人的。“看样子他很聪明。”“一个已经多少上了岁数的男人兴致未免过度了吧。”“上了岁数?可他看起来并不老,您瞧,头发丝还挺嫩呢。”(因为三、四个月以来,“头发”一词一直使用单数形式,是一个无名氏开的头,这些个无名氏好标新立异推动文新潮,于是乎象具有德·康布尔梅夫人那样活动半径的人皆讲单数形式的“头发丝”,还要无可奈何地装出一丝干笑。现在人们还讲“头发丝”,但物极必反,单数出滥了必恢复复数。)“尤其是在德·夏吕斯先生身上,我特别感兴趣,”她接着说,“在他身上我感到了天赋。我要告诉您,我对学问可不看在眼里。所学所闻我不感兴趣。”这些个话与德·康布尔梅夫人的特殊价值并不矛盾,这种特殊的价值正是模仿得来的。但正好有一件事情,人们此时此刻非知道不可,知识无足轻重,与独创性相比,还不如一根麦秆重。德·康布尔梅夫人倒也学有所得,知道什么也不要学。“正因为如此,”她对我说,“布里肖嘛,他虽然有奇特的一面(因为我才不怕饶有风趣的博学),不过,我对他的兴趣大减。”可布里肖呢,此时此刻,只担心一件事:一听到人家谈音乐,他就不寒而栗,唯恐一席话勾起维尔迪兰夫人想起德尚布尔之死。他想插点话岔开这伤心的回忆。德·康布尔梅夫人给他提供了时机,提了这样的问题:“那么,有树林的地方总是以动物命名喽?” 

“噢不,”布里肖回答道,在如此多的新交面前,他可乐意施展自己的博学,在这众多的新知之中,我告诉他无论如何会有一个对他感兴趣。“只要看一看,在人的姓名里头,就不乏树的名称,就象煤炭里藏着蕨类植物一样。我们有一位元老叫德·索尔斯·德·弗雷西内先生,如果没错的话,这名的意思是指种有索尔柳树和弗雷娜梣木的地方,学名为salixetfraxium;他的侄子德·塞尔夫先生,他名中集中的树就更多了,因为他叫塞尔夫,即热带雨林,学名Sylva。”萨尼埃特看到交谈如此热烈,感到很高兴。既然布里肖讲个没完,他就可以一言不发,免得成为维尔迪兰夫妇的笑柄。他沉浸在解脱的喜悦之中,变得更为敏感,听到维尔迪兰先生不顾如此盛宴的隆重气氛,嘱咐饭店领班放一大瓶水到萨尼埃特身边,知道他除了水不喝别的饮料,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将军要士兵卖命,就要让士兵吃好。)维尔迪兰夫人到底对萨尼埃特笑了一次。归根结蒂,他们都是些好人。他也许不会再遭折磨了。此时,一位宾客打断了晚宴,我忘了提这位客人,他是一位著名的挪威的哲学家,他的法语讲得很好,但很慢,出于两个原因,首先是因为刚学的法语,又不愿意讲错(可他还是出了几个差错),他说出的每个单词都仿佛查过内心辞典似的:其次,因为他作为玄学家,说话时总在思考他要讲什么,这样一来,即使是一个法国人,也会变得慢条斯理起来。而且,他是一位有趣的人,虽然看上去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有一点除外。此人说话极慢(每个单词之间有一段静默),但刚说了声告辞便拔腿就走,动作之快令人摸不着头脑。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乍一看人家以为他坏了肚子,也许还有更迫不及待的事呢。 

“我亲爱的——同仁,”他对布里肖说,经过再三斟酌“同仁”一词是否妥贴的用语方才说出口,“我有一种——愿望想知道是否有其它的树在——你们的美丽语言的专业术语里——法语的——拉丁语的——诺曼第语的。夫人(他想说维尔迪兰夫人,虽然不敢看她一眼)对我说过您无所不知。难道不正是时候吗?”“不,这是吃的时候,”维尔迪兰夫人眼看着晚宴没完没了地吃下去,便打断了他的话。“啊!那好,”斯堪的纳维亚人说着,就把头埋进盘子里,屈从地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得让夫人观察到,我是否可以作为这种施问者——对不起,这样的问答题——这是因为明天我得回巴黎,在银塔饭店或者在默里斯饭店那里吃晚宴。我的法国的——同仁——布待鲁先生,要在那里给我们讲几场招魂术——对不起,酒精招魂会由他掌握。”“银塔饭店,并不象人家说的那么好嘛,”维尔迪兰夫人气恼地说。“我在那里吃了几顿晚餐,简直糟糕透了。”“这么说难道我弄错了,难道在夫人家里吃的食品不是法国精美烹调之最?”“我的上帝,的的确确不坏,”维尔迪兰夫人答道,口气软了下来,“要是您下星期三再来,那就更好了。”“可我星期一出发去阿尔及尔,从那里我还要去海角。一旦到了好望角,我就再也见不到我的著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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