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出书版完结)-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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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她的话虽然说得铿锵有力,可不管是她的语调,还是她的动作,都透露出属于弱女子的软弱无助,以及对自身命运的悲凄。
赵出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刻,他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平静,或者说,心如枯井。
以前玉紫还在时,他看到美人,会回眸,看到绝色,会有些许心跳,有时甚至想过,纳一个在身边也还不错。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玉紫别去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成了铁石,不会再跳动,也再没有激情和渴望。
赵出盯着卢可儿颤抖不已的背影半响,才慢慢收回飘飞的神智,他徐徐说道:“不过问你是不是处子,你不愿意回答也就罢了,何必做出这副模样?”语气中,有着不耐烦。
背对着他的卢可儿一僵。
跟在卢可儿身边多年,与她一道从魏国而来的几个宫婢,则是睁大了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她们竟在想道:若不是赵王曾与那玉姬生了一个儿子,我简直以为,他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丈夫!这个天下间,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丈夫,面对我家娇娇会如此冷漠!
卢可儿僵直着身躯,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含着泪意地回答道:“妾,已非处子。”声音中,含着赌气般得坚决,也含着一抹幽幽然。
赵出点了点头,道:“果然。”
他再次问道:“魏氏点名令你嫁孤,却是何故?”他上下打量着卢可儿,淡淡地说道:“姬也不是绝色,她因何以为,你可令我迷恋?”
这话问得更直接了。它比以往的任何一句都要直接。
这一下,卢可儿真的僵住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要如何面对。
赵出见她不答,再次皱眉了眉头,他沉着声音,喝道:“回答孤!”
腾地一声,卢可儿转过身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在赵出面前,卢可儿苍白着脸,软弱无力地说道:“或许,因为妾会弄琴。”
她这回答合情合理,以卢可儿拥有的琴技来说,完全可以说是当世独步。天下间,罕有其敌!
赵出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她。火焰腾腾中,他那淡淡的琉璃眼,透着从骨子里发出的疏冷,无情,还有狠辣!
不知不觉中,众宫婢都低下了头。方才,她们还有过对赵出的不喜,可此时此刻,浮在她们心头的,只有惊惧。似乎直到这个时候,她们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俊美高华的丈夫,并不是世人传说中的风流公子,而是一个杀戮无数的王!他,是掌握了无数人命运,更是掌握着她们生死的,高高在上的王!
不知不觉中,众宫婢颤抖起来。
颤抖中,只听得‘扑通‘一声,却是一个宫婢禁受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随着她这么一跪,好几个‘扑通’‘扑通’的跪地声不断响起,转眼间,众宫婢已跪了一地。
她们五体投地地匍匐着,脸色苍白,眼中不再有那异常的自信和张扬,有的,只是无边的惶俱,和对王者的敬畏。
赵出察觉到了众女的神情变化,他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孤所料。你的婢子,随你出入宫廷惯了,也见多了王孙公子,是以不再有惧怕之心。不但没有惧怕之心,你的这些婢子,还有着轻乎自矜之意。看来,魏国的众位公子,对你卢姬是恩宠有加啊。”
他每说一个字,卢可儿的心跳,便加快一分。
这一瞬间,她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了一回。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赵出一来,便对自己搞了下马威!原来,是她身后的这些婢子们露出行迹。是啊,正常的婢女,哪个面对一国之王会如此镇定,甚至态度上漫不经心的?
这个赵王,面对着自己,竟然还能察物入微,稍稍观察一下,便能推断出事情的始末,果然不凡,果然不凡!
怪不得以公主之能,都败在了他的手中。
只是不知道那个玉姬是何等人物,竟然能令得这样的丈夫对她另眼相看,痴情不悔?
这一刻,卢可儿发现自己对玉紫产生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她很想见识见识一下玉姬。在她有限的生命中,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同性产生这种感觉。
心如电转间,卢可儿垂着双眸,咬着下唇,怯怯地说道:“大王错矣。”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感觉出赵出在认真倾听,她慢慢抬起双眸。火把红艳艳的光芒中,她眉目如画,眼波如水,里面荡漾的,是千古以来,无数英雄和丈夫,都逃脱不了的风情迷障。
卢可儿怯怯中带着淡然,风情万种地瞅着赵出,低低地,声音婉转流淌地说道:“魏国公孙虽多,又怎能与大王相比?”
她说到这里,慢慢站了起来。她直身的姿势,优美曼妙到了极点。
卢可儿站直后,轻轻说道:“大王何必拒妾于千里之外?如今,妾之生死,尽在大王掌握当中。妾之心性,大王又了解得清楚。大王何不坐下来,便当妾是大王宫中一乐伎?兴起时,大王便听听妾弹的琴,兴尽时,大王尽可拂袖离去。”
她说到这里,漫步走到琴榻前跪坐下,向身后吩咐道:“换一把琴来。”
“诺。”
直到悠然的琴声再度响起,站在哪里的赵出还是一动不动。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卢可儿,在那么片刻,他竟是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玉紫。这卢可儿身上,竟有着玉紫才有的风姿!
琴声悠然而来,如行云,如流水,极其天然。
听着听着,赵出长袖一拂,转身离去。他大步而去的背影挺得那般笔直,在夜色中,却也是那般孤凄。
不知不觉中,卢可儿抬头看向越行越远的他。一直到赵出再不可见,琴声才慢慢止息。
几个宫婢连忙围上卢可儿,她们的脸上,又是惭愧,又是激动。
一个宫婢仰着头尊敬地望着卢可儿,唤道:“娇娇好生了得,大王如此为难,也能从容得脱!”
另一个宫婢羞愧地说道:“若不是今日大王一说,我从不知自己是这般模样。”
众女尊敬的,殷殷的注视中,一声声嘻笑声中,卢可儿的嘴角含着浅笑。她茫然地望着手中的琴弦,低低地说道:“那个玉姬,何德何能?”
她的声音很低很小,众婢没有听清。
卢可儿五指一抹,一缕悠然的琴声再次在夜空中滑过。
她垂下双眸,低低地呢喃道:“原来,这世上仰望的王宫当中,土台之上,也有这般俊美痴情的丈夫!比起他,魏宫的那些公孙,真是让人恶心!玉姬,你何德何能?”一句话吐出,她右手猛然一抹。
随着“铮——铮——铮——”的几声尖利的琴声响过,众婢同时住了嘴,错愕地看到一张好好的琴,再次琴弦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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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赵出的决定
自那晚赵出离去后,一连半月,卢可儿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每一晚,她的琴声总是悠然而出。与往日相比,那琴声中少了一份无尽的温柔,多了一份淡然。仿佛,她在一遍一遍地告诉那个人,她其实并不在乎他来不来……
十六公主在众宫婢地筹拥下,慢慢地向花园中走去。她似乎有点神不守舍,那脚步直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那个侍候她多年的宫婢见状,挥手示意众婢停下,然后她加快脚步,来到了十六公主的身后。那宫婢担忧地看向十六公主,低声说道:“公主便是太过憨厚,非但王后不把你当回事,连那卢姬也不拿你当回事。”宫婢说到这里,心中愤恨起来。她重重地咬着牙根,“此次嫁赵,明明公主是主,她是媵妾,可不管是王后还是众婢,眼中只有那卢可儿!”宫婢的愤怒发自内心,似乎有一股难以宣泄的郁火。
十六公主停下了脚步。面对着湖水,她那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失落。低着头,十六公主轻声说道:“我,我也是长得不如她们。”
“公主!”宫婢打断她的自怨自艾,“你可是堂堂公主!那卢可儿是什么人,她只是拥有美貌而已!”宫婢气呼呼地在地上跺了跺脚,直觉得胸口的郁怒像要炸开一般。
本来,从魏国出发时,她也好,十六公主也好,并没有打算与赵王后,与卢可儿去争什么的。当时十六公主还像个孩子般,天真地想着:能让我安安静静的,也极好呢。可是,她没有想到,来到赵国后,她们会被人如此忽视!几乎是那天入了赵王宫起,十六公主的院落里,便很少有人踏足。不但赵王忘记了把她册封为夫人,就算赵王后和卢可儿,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正处妙铃,在魏国当少女时,虽然不那么起眼,却也可以与众少年时不时的嬉游的十六公主,第一次发现,被囚禁于一个院落,没有人惦记,也没有人理会的感觉,会如此不好!
一日一日中,她开始置疑自己,她还这么小,不过十六岁,难不成,她以后的日子,便会这样过下去?无声无息地混过日子,无声无息地老去?无法离开这个宫门,也不被任何人在意?
一直以来,十六公都以为自己是喜欢清静的,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不喜欢这种清静,一点也不一喜欢。日复一日中,这种不喜欢渐渐转为怨恨,转为恐慌。
于是,十六公主出来了。她走到回廊处。站在这里,可以听到从卢可儿的院落中传来的阵阵琴声。最重要的是,众宫婢说,这是大王最喜经行的地方。
其实,十六公主也不知道,就算她等到了大王,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可她知道,她不喜欢那种清静了,她一定要改变些什么。
在走廊中转了近一个时辰,依然是空空荡荡,无边无际的冷清。
想了想,十六公主转向卢可儿的院落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了院落外。院落中,琴声悠然而来,绵绵不绝。
当十六公主再向院门靠近少许时,忽然的,琴声戛然而止,那停止声十分突然,似乎是主人一时心烦意乱,情不自禁地用指甲勾断了琴弦!
顿了顿,院落中传来卢可儿特别清悦的声音,“琴止弦断,可是院外有知音倾听?”
这声音一出,站在十六公主身后的那宫婢不由扁了扁嘴,不屑地说道:“听!她定是以为大王来了,连声音也变了呢。真令人恶心!”声音很低很小心,除了十六公主,其余宫婢都听不到。
十六公主听到这些话,目光中闪过一抹怨色,直过了好一会,她才高声应道:“可儿,是我。”
“啊?是十六公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卢可儿便拖着木履,急勿勿地出现在十六公主面前。远远的,她便朝十六公主一福,恭敬有礼地唤道:“可儿见过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卢可儿一怔,抬头朝着十六公主瞟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她的脸上马上绽开了一朵笑容。几个碎步,卢可儿便跑到了十六公主面前,她伸手扯着十六公主的衣袖,温柔地说道:“好些时日没有向公主见礼了,可儿心下实在难受。”
她说到这里,朝左右瞟了一眼,凑近十六公主小小声地说道:“大王的人,时刻在监视着呢。他总觉得我们这些魏国来的妇人会对他不利呢。可儿要不是顾念这一点,才不愿意呆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一天又一天地弹这个闷琴呢。”
十六公主闻言一怔,她抬头看向卢可儿,问道:“你也觉得闷了?”
“自然,真恨不得如那鸟儿,自由飞翔。”
十六公主点了点头,这时刻,她的脸色转为温和,不但温和,那看向卢可儿的眼神中,还为了曾经的误解,而有了一点歉意。
卢可儿见状,微微一笑。她垂下双眸,暗暗忖道:这一个接一个的,都甚好对付。只有他,那么的骄傲,又那么的精明。若是能征服那样的丈夫,我这一生也是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