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莫斯科-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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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破碎的建筑物,还在不停地向下掉着砖石瓦块,我在奔跑过程中,虽然一再小心,但还是被砸中了一两次。
街上来不及隐蔽的人们都在四散奔逃,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着。在经过的路上,不时可以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不用上前查看,凭现有的经验,我也知道他们没救了。
高shè炮隆隆地响了起来,高炮的shè击声和炸弹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
在前面带路的司机朝一栋居民楼跑了过去,门口站着两名穿着棉上衣,戴着红袖套的中年妇女,见到狂奔的我们,连忙大声地喊:“军人同志,快点到这里来!”
跑进楼里,在一名中年妇女的引导下,我们走下了十几级台阶,进入了一个黑黢黢的地下室里。由于才从光线充足的室外进入,即使地下室里有一盏照亮的油灯,我还是感觉什么都看不清楚。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看清室内的一切。
司机坐在我对面的一根长凳上,抱着孩子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冲他笑了笑,感激地对他说:“谢谢您,司机同志,如果没有您的话,我还留在街上挨德国人的炸弹呢。”
他摆了摆手,继续喘着粗气,等呼吸稍微均匀点后才说:“中校同志,别这么客气,保护您是我的责任。”
我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孩子也正好在偷偷地瞧我。我冲他招招手,语气温柔地说:“孩子,到我这里来!”
男孩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向我走了过来。我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把下巴枕在他的头顶,低声地问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洛佳,”他怯生生地回答说:“妈妈都叫我洛娃。”
娃,你能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吗?”说这话时,我有意瞥一眼对面坐着的司机,只见他双眼禁闭,头靠在后面的墙上,胸部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我想知道你们离开地铁站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怀里的瓦洛佳突然抽泣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和妈妈坐的卡车刚开出去没有多远,就遇到了飞机的轰炸,车就停了下来。当时我好害怕,就紧紧地抱住妈妈。车里其他的叔叔阿姨们尖叫着想往外跑,但是被看守我们的两个战士叔叔挡住了。他们大声地喊:‘没有命令,谁也不准下车!没有命令,谁也不准下车!’……”
面的jǐng报好像解除了!”司机突然站起来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先出去看看。”
等司机走出地下室后,我才接着问:“那后来又怎么样呢?”
士叔叔不准大家下车,大家就拼命地和他们吵架。这个时候,有个炸弹砸中不远处的一辆车,看到腾起的火光和硝烟,大家都吓坏了,也停止了争吵。是妈妈抱着我挤到了车厢后面,从两个战士叔叔的中间探出身,把我放到了车下。……”
你妈妈呢?”
本来也想从车上跳下来,结果被战士叔叔抓住,又推进车厢去了。我只听见妈妈在喊:‘洛娃,快跑!快点跑回家去找爸爸!’我当时吓坏了,拔腿就跑。结果跑了一会儿,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又跑回去找妈妈,却发现她做的那辆卡车正在燃烧……”说到这里,瓦洛佳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把刚才离开的中年妇女引了进来,她好奇地问:“指挥员同志,孩子怎么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挤出笑脸说:“孩子想到他死去的父母,正在伤心地哭。没事了,您去忙吧!”
女管理员摇着头,嘟囔着走开了。
我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安慰他说:“好了,孩子,别哭了,你能活下来,你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我仰了一下头,把从眼睛里冒出液体也倒了回去,才接着说:“你先跟我走,我会帮你找个地方安置你的。”
听到我这样说,孩子的哭声渐渐地小了下来,低声地应了我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没有了声响。我低头一看,原来他已经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随即我就听见了司机熟悉的声音:“中校同志,空袭jǐng报已经解除了。车就停在门口,您赶快出来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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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节 亲人
我抱着瓦洛佳走上台阶,就看见司机正等在居民楼的门洞里。见我出来,连忙迎上来接过孩子,抱着往外走。
出了居民楼,看见乘坐的轿车已经变了样,车窗全碎掉不说,车身上也铺了厚厚一层土,压根看不出原来的颜sè。我拉开车门,看见座位上也全是土,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车里。
司机在把瓦洛佳递进来时,苦笑了一下,歉意地说:“中校同志,我刚才找到车,发现就是这样了。”
我接过瓦洛佳,把他抱在了怀里,对司机挤出一丝笑容,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不是您当机立断,带着我们去找地下室隐蔽,没准我们就和这车一样了。”
司机从车尾绕了一圈坐到了驾驶台,扭头问我:“中校同志,我们去哪里?”
是回医院,快点开车吧。”
司机瞥了一眼我怀里的瓦洛佳,随即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启动了车辆。
车一开动,刺骨的寒风便从四面没有玻璃的车窗灌了进来。我怕瓦洛佳冻着,低头刚想问问,却发现他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车开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医院。看到医院那高大结实的建筑物时,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到了,再不到的话,我就该冻成冰棍了。
我向司机道谢后,推开车门,抱着瓦洛佳下了车。刚下车,瓦洛佳就醒了。他挣扎着从我的怀里下来,揉着眼睛,好奇地问:“这是哪里?”
我一边活动早已冻得麻木的手脚,一边说:“这是军医院。”说完,牵上他的手就往里走。虽然肩上的伤已无大碍,但是要让我长时间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不能再听任瓦洛佳流落街头,像他这么小的孩子,在这寒冷的冬季,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缺衣少食而倒毙街头。虽然我也知道,在战争中,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但瓦洛佳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属于这个年代,压根不懂得如何在战争的年代里生存下去,我要帮他找个能照顾他的人。
我牵着他经过医院大厅时,不时有迎面而来的战士或者军官向我立正敬礼,因为右手牵着瓦洛佳,所以我没有还礼,只是冲他们点点头。
来到了餐厅外,从大敞开的门望进去,厅里空无一人。我冲着里面大声地喊:“妈妈契卡,您在吗?妈妈契卡!在不在啊?”
啊?”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餐厅已经停止营业,等晚饭时间再来吧。”
我听出这正是想找的伊沙耶夫妈妈的声音,连忙拉着瓦洛佳进了餐厅,同时大声地说:“妈妈契卡,是我啊!我是丽达!”
是丽达啊!”随着声音,胖胖的老太太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把湿漉漉的双手在腰间来回擦了擦,然后给我来了个熊抱。
我被她勒得紧紧地,但还是没撒开瓦洛佳的小手,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说:“妈妈契卡,我带了个孩子来见您。”
子?!”老太太松开我,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看我,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牵着的瓦洛佳,好奇地问:“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上捡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孩子的来历,只能敷衍说:“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个孩子在街上乞讨,我看他可怜,便把他带回来了。”
怜的孩子!”老太太说着蹲下身体,向瓦洛佳伸出了双手,柔声说道:“孩子,到我这里来。”
瓦洛佳仿佛没有听见老太太话似的,站在原地发呆,我也蹲下身子,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说:“洛娃,去吧,老nǎinǎi在叫你,到她那里去吧。”瓦洛佳还是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突然他的嘴角一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猛地扑到了老太太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断断续续地说:“窝尼娅……曾……曾祖母,您……您不认识我了,我……我是洛娃啊!……您的曾孙子洛娃啊!……”
瓦洛佳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了我的头上,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啊?不会这么巧吧?两人居然有这样的亲戚关系。
老太太听到瓦洛佳的称呼,也吃惊地一把推开了他,难以置信地问:“孩子,你刚才叫我什么?”
瓦洛佳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地说:“曾祖母,您……您是我的曾祖母啊!”
老太太吓得连连摆手,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孩子,你一定搞错了,我只有一个儿子,他还没有结婚呢,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错!没错!”孩子哭着辩解道:“我的爷爷叫伊沙耶夫,他是您唯一的儿子。……”说完又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
我原本用手撑地想站起来,结果听到孩子这句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又跌坐在地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救的这个孩子,居然是伊沙耶夫的孙子。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心中默算着现在是1941年,孩子是来自1975年,中间相隔34年。如果伊沙耶夫在卫国战争结束后就结婚,那么到46年的时候,他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到75年的时候,差不多也有将近三十岁,再给他添个五六岁的孙子也很正常。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当孩子一见到老太太,就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老太太没有纠正他,这至少证明孩子没有叫错。要知道我虽然知道老太太是伊沙耶夫的妈妈,但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老太太的名字,当然也无法提前告诉孩子要带他去见什么人。所以我估计孩子口里说的这种亲属关系,十之**是真的。
想明白这一点,我再次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等她回头茫然地看我时,我提醒她说:“妈妈契卡,厨房里有吃的吗?孩子这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可能饿坏了。”
对对!”她一迭声地回答说:“您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我这就去给他准备吃的。”说着松开抱着孩子的手,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从厨房的门口消失,我上前牵住瓦洛佳的手,把他领到一张桌前坐下,安抚他说:“洛娃,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吃的东西准备还没有?”
嗯。”他带着哭腔应了我一声。
我走到厨房门口时,扭头看了一眼,见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没有动弹,才放心地进了厨房。厨房的桌子上摆着一盘面包片,老太太正在切灌肠,看到我走过去,便低声地问我:“这孩子怎么了,为什么会叫我曾祖母啊?”
个我不太清楚!”我支支吾吾地敷衍道:“也许是他看见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被吓坏了,再加上长时间处于惊恐状态,神经有些不正常了吧。”我不善于说话,说完这话,我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烧。
好在老太太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嘴里唠叨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把切成片的灌肠放进了空盘子里,便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往外走。见到她要出去,我也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