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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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他微笑,笑容带着一抹轻桃,接下去又问:“豹儿的前腿是不是曾经受过伤?”
“你看得真仔细。”她慢吞吞地说。“豹儿一出生就伤了前腿,所以被母豹丢弃了,我把豹儿捡回来养,豹儿虽然天生残疾,但仍有自己猎食的能力,比野山羊小的动物牠都还能猎食得到,熊和野狼根本不知豹儿身有残疾,远远看见牠都还惧怕三分,不敢靠近。”
“原来豹儿一出生就跟了妳,难怪颇有灵性。”她想了想,又问:“妳接触过外面吗?”
“没有。”她不由自主地回答,想起娘和年幼的她是如何在风雪之夜被蛮横凶暴地赶出葛家大门,把她们和人间温情最后的牵系铿然斩断,她冷嘲着。“外面有什么好,到处都是恶人,我舅舅这些年没法子来看我,多半也是遭恶人所害。”
桀琅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亦是孤苦无依地在险恶的环境中翻滚长大,自幼就混在贼窝里当小盗贼,十八岁那年无意间闯入一门惨遭盗匪血洗的大户人家,当场被抓个正着,莫名其妙被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送到牢里等候问斩。
他在狱中认识了敖倪,两个人一起逃狱,逃进了无忧谷之后便住了下来,在山中当个劫富的盗贼,被往往来客商冠上了“山魈”之名。
但他生性乐观爽朗,从不以为任何困境能难得倒他,所以对相思以偏概全的想法颇不以为然。
“谷外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恶人,恶人虽有,但起码好人占绝大多数,至少我身边的朋友全都是很善良的……”桀琅正想侃侃而谈,但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眉眼间蓦然飞来一朵乌云。
“为什么说到你的朋友就不再往下说了?”相思困惑地扬起眉睫看他。
“我的朋友……如今死生难料。”他沉重地吸气,声音低哑。
相思头一回在桀琅的脸上看见如此伤痛的神情,那股悲哀的神色深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凝视着他忧虑的眼神,紧抿的唇角,轻蹙的眉头,她情不自禁地忡然心动。
他忽然叹口气,勾了勾唇角,轻轻一笑道:“若不是遇见妳,我也一样是活不成的。”
相思咬着下唇,竭力压抑混乱的心跳。
“你的朋友、还有你,不也是遭恶人所害的吗?”她刻意淡漠地问。
“的确是。”桀琅的眉毛往上轻扬,笑意浮在嘴角上。“至少,妳不认为我是个恶人吧?”
“只要你不犯我。”她木然。
“但是,我觉得妳打一开始就好象认定了我是个天大的恶人,完全不留一点申辩的机会给我。”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的。
她别开脸,轻描淡写地说着。“你我之间素无瓜葛,我要如何看待你是我的事,申辩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他兴冲冲地问:“妳对我究竟有何看法,我倒真想知道。”
相思错愕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双眼,一颗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你——只是一个男人。”
“这话太伤人了。”他微带伤感地,极不满意地低嚷。“最起码我也是个特别的男人吧!”
相思不自觉得想发笑,这个念头震惊了她,她飞快地抓起了墙角的竹篓,转身疾奔了出去。
“老天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桀琅大叫着,急忙跛着脚追出去。“相思,等一下,妳现在要去哪里?”
“你别跟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大喊,接二连三的对桀琅动情,让她心中模糊地涌上一股恐惧感,分不清楚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豹儿则叼着小幼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晃到了溪水畔,她才停下来,怔忡地望着潺潺流水出神。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对桀琅说个清楚明白,他的存在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再不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峭壁——”桀琅突然在她身后发出惊呼声。
她回头,看见桀琅仰头望着高插入云的险峻峭壁,惊疑地问她。“妳是在这里发现我的吗?”
“不是。”她扬手一指,说道。“是前方一处深潭,倘若你是掉进这条溪水里,就算有十条命也难以存活。”
桀琅放眼望去,但见四周高山环绕,这一处山壁地势尤其凶险,要如何出入是一大难题。
“出谷之路在哪里?”他好奇地四下打量。
相思微微一震,扬起细眉问他。“你现在就想走了吗?”
“别担心,我还舍不得离开妳。”他俯下头,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眼中笑意闪烁。
她转过脸,冷冷地说:“你这个人真是惹人讨厌。”
忽然“泼喇”一声,溪中跳起一尾大鱼。
桀琅眼睛一亮,欣喜地笑道:“上回妳煮的鱼汤很好喝,再抓几条鱼来煮好不好?”
相思这辈子唯一煮过的鱼汤就只有那一回,她想不到他会放在心上。
“我不会抓鱼。”她咕哝地说。
“咦!”他忍着笑,惊奇地问。“那么上次的鱼汤是怎么来的?”
“捡灰熊吃剩下来的,这种机会很渺茫,所以你别指望了。”
桀琅听了纵声大笑,一对眼睛黑得发亮。
“何必捡熊吃剩的,我抓几条给妳。”他顺手折了一根树枝,站在溪边,凝神细看,一条大鱼游近了水面,他使劲用力疾刺下去,正中鱼身。
相思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相信他居然经而易举就刺中了一条大鱼。
“你……为什么会抓鱼?”她有些发傻地问,在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桀琅又刺了一条鱼丢上岸。
“为什么?”桀琅好笑地看着她。“没想过为什么,这是自小就学会的了,我和敖倪都算得上是抓鱼的高手……”他顿了顿,用力吸一口气,朝她喊。“抓两条应该就够了吧?”
“够了。”她咬住嘴唇,把两条鱼丢进竹篓里,心中漾着一股奇异的感觉,桀琅的出现带给她许许多多惊奇和迷惑,她渐渐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感觉了,然而,她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不应该。
“相思,妳先走吧,我想好好洗个澡再回去。”
她听见桀琅的喊声,一抬头,瞥见他已经解开领钮,背拱着,反手卸下了整件袍子,阳光将他的裸身映像成了淡金色,她匆匆偏过脸无法逼视,心更加紊乱了。
她回身疾行,耳际听见哗哗的拨水声,她的面颊变得滚烫,双腿飘软无力,耳里全是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桀琅披着一头湿濡的长发,津津有味地喝着鲜美的鱼汤,相思微偏着脸,悄望着他宝光流动的黑发,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头发也能散放出如此惊心、妖异的美。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石擎天。”桀琅笑着说,一脸自得其乐的样子。“他所做的菜道道皆是极品,虽然妳做的菜简单平实,不过却别具风味。”
相思吸口气,经轻地说:“你……明天就走。”
桀琅征了征。
“你的腿已经好了,也该要走了。”她继续说,一边喂怀中的小猴吃果子。
“我是一定会走的。”桀琅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我必须确定几个朋友的安危,不过……我也必须带妳走。”
“真是可笑。”她冷哼。“我为什么得跟你走?”
“因为我喜欢妳,我想照顾妳。”桀琅清清楚楚地说。
相思失神了一瞬,几次与他交手,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坦率的言语。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情,而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跟你走。”她刻意无动于衷,轻抚着怀中的小幼猴。
桀琅有些受伤,毕竟这么直接说不喜欢他的女子,相思还是头一个。
“妳不能永远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仍不放弃,试图说服她。“每天晚上听见狼嗥枭啼,妳难道不觉得发悚吗?这个地方其实不见得安全……”
“有豹儿保护我,没什么可怕的。”她立刻打断他的话。
“妳难道不曾想过,万一妳的舅舅不再来了,妳该怎么办?”他咄咄逼人。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虑。”她很快地接口,根本不愿意去想那些问题。”
“妳不要只会说那是妳的事、妳的事,从现在开始,妳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人与人一日一接触过,一旦动情过,还能够什么都不在意吗?”他语气加重,渴望而痛楚地看着她。“或许妳可以,但我不行!”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嘴唇颤抖着。“我……我不想听一个痴人说梦话。”
“没错!遇见妳以后,我的确变成了一个痴人。”他朝她跨近一步,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坚定地说。“你救了我,我也想救妳。”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忸怩地说:“我已经说过了,不许你再碰我!”
她扭着手腕,双颊泛着桃红,纯净的眸中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忧愁,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娇羞无助的神态,柔美得令他眩目,他心动得难以克制,不顾一切地俯首吻住她颤动的唇瓣。
相思不动,全身僵硬得宛如石块,她不懂桀琅在做什么,全部的知觉都集中在两人接触的嘴唇上,当桀琅攫住她的舌尖,深深地吮吻时,她所有的气力彷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股混杂着奇妙、惊惧、昏眩、羞怯的热流,在她体内疾速奔窜,地无助地合上眼,贪溺于这种奇妙甜美的滋味。
相思的柔顺让桀琅狂喜不已,他捧起她脸,指尖轻触她柔细娇嫩的肌肤,更炙热而疯狂地吻着她,情不自禁欲火狂燃。
他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出厨房。
相思感觉身子一轻,这才轰然乍醒,回过神来,她彷佛见到桀琅眼中燃烧着狂野陌生的火花,她感到昏乱和困惑,惊怯地叫着。“你想干什么!”
“我想……”他凝望着她,笑容似有若无。“我想和妳结为夫妻。”
她惊呆了,疯狂地挣扎起来。“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桀琅怕她摔了下来,急忙放她下地,但双臂仍紧紧地箍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不容许她挣脱。
“相思,我是真心喜欢妳,真心爱妳,我希望这辈子每一天都能见得到妳,嫁给我好吗?”他狂乱地低喊,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热切地吻她的唇。
桀琅的话灼痛了她,炽热的吻却沸腾了她的血液,她几乎就要瘫软在他的怀里了,她狠命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狂叫——
“我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所骗,我才不会像娘那样!”
桀琅第一次听见相思提起她的娘,顿时惊愕地松开了手。
相思剧烈喘息着,奋力推开他,转身拔足狂奔,他发现她冲出了草屋,笔直地朝围篱外冲去,渐渐没入暮色之中,金钱豹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小幼猴不知何时跑到桀琅的腿边,扯了扯他的袍角,无辜地看着他。
他仍昏乱不已,茫然若失地抱起小幼猴,轻轻叹了口气,他懊悔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吓住了相思。
远方山与树的轮廓渐渐模糊,一丝不安掠过他的心口,他抱着小幼猴,急急忙地提起琉璃灯追了出去。
相思盲目地狂奔着,当她穿过了竹林,才慢慢减缓了脚步,她急喘着,胸腔胀得又热又痛。
她轻轻抬起脸,仰望云雾中似隐若现的月亮,想起方才如痴如狂的景象,整张脸不禁羞得通红,初次被男人拥在怀里,她竟连一丝抗拒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桀琅予取予求,她真不敢相信,自己会臣服在他那种既温柔又粗暴的狂吻里,迷失在他宽阔坚实的臂膀中,而脑子里全然空白。
桀琅蛮横地占据她的心绪,她不知该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意志,然而在心灵深处,对桀琅的爱却怀着跃跃欲试的心情。
爱?那是谁想出来的陷阱,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