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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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紧紧抱着我说:“河马,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死,你守着我,我就知足了。等到我……你就把我抱到这里的海里就行了。”
我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别怕,我和你一起下去。”
小狐狸已经泣不成声。
良久,我站起来,说:“我去跟温情谈,你打发你的人吧,就这样。”
116.
我到东屋,温情正在紧张不安地等我,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说:“姐,咱们出去到海边走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然后,明天就会有人送你回北京。”
温情惊恐地说:“那你呢,你不回去了?温柔会伤心的。”
我说:“走吧,边走边谈。”
我们就从屋里出来,穿过院子,走向不远的海滩。
路很近,但是我拄拐拖着一条伤腿,还是有点累。
好在,海边的风不大,也不算太冷,我们就在礁石上坐下来。
温情很可怜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点颗烟抽着,真的不忍心把我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告诉她,我想,她做梦也想不到我和温柔干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她会吓晕过去的。
我心情很复杂,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我没有办法跟她交代温柔为什么会身陷囹圄,这是无法回避的。
她也要面对警方的无数次传询。
怎么办呢?
我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无所谓了,因为温柔落到了警方手里,没有生还的希望,小狐狸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来挺不过这两天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呢?
我可以亡命天涯,但是这和当初的流浪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这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逃亡生活。
我决定和小狐狸一起死,一起葬身大海。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小报报导,广西毒枭,一落网,两个自杀的花边新闻,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没有人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三个小人物挣扎过,值得记载的人和事被称之为历史,不值一提的就只能是过去。古往今来,过去的人也好几十亿了。
我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地匆匆走过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而已。
我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一颗,心情很矛盾,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温情带着哭腔问:“河马,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和吴姐一起贩毒东窗事发了吧?”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活不过这两天了。”
温情哇哇大哭起来,说:“那温柔怎么办?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让她做寡妇啊?”
我说:“温柔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她恐怕……”
温情惊呆了,扑上来厮打我,揪我的头发,骂道:“你胡说,温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都是你们连累的她。”
我说:“是我错了,温柔没有干什么事情,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她出来的。今天,没有航班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北京,警方传讯你,你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不会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就经营那个摊位,好好过日子吧。”
温情眼神发呆,扑倒在礁石上,昏了过去。
我赶紧抱起她,把她在沙滩上放平,急忙用手去蘸了海水来,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温情慢慢醒过来,抽泣道:“河马,当初温柔跟你好,我就不同意的,你……”
我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温柔,你恨我也罢,也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温情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喘着粗气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儿子。”
我低下头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对孩子没有好处。”
温情用袖子捂住眼睛,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我除了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狐狸把剩下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弟兄,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下照顾她的保姆。
唯独她的司机,除了得到一笔不小数目的钱,还得到了那辆在莱阳买的二手三菱吉普,他最后的任务是送温情回北京。
温情神情恍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上了汽车,连看我一眼都没看,把头枕在靠背上,紧闭双眼。
我默默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
老实说,当初放弃唱歌,去卖摇头丸,是为了给她治病。
但是,我不认识她是谁,完全是因为对温柔的感情,才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温情吗?
这不公平。
温情说过,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愿意看到温柔和我学坏,犯罪坐牢。
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不再与温情有关,贪婪、纵欲,使我和温柔在这个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看着徐徐开动的车子,默默祝福温情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坚强地独立活下去。
117.
小狐狸拿出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让我支付保姆的费用,同时买一条小木船,她经过考虑觉得把她葬在海边会飘到岸上被警方发现,希望我把她送到远一点的海面。
我决定把小船摇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凿沉它,选择海底作为我们的归宿。
小狐狸坚持不肯让我和她一起死。
她很虚弱了,但是仍然费力地劝说我,列出三个理由:
第一,温柔不会判处死刑,因为她实际上没有经手过海洛因,只有和我去清迈验过一次货,也只有满哥和宝福知道,满哥陷了以后,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哥根本没有咬出我们。而且,我这也是第一次听小狐狸说,满哥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小狐狸知道刑法,孕妇是不会判处死刑的,即便是杀人罪都不会判处极刑,何况温柔的情况罪不致死,孩子一定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多少年有期徒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小狐狸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我犹豫了。
说老实话,我和小狐狸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我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她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我寒心了。我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我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我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我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小狐狸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我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我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用手轻抚着我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我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不遗余力地追捕我,使我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小狐狸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我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边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小狐狸躺在沙滩上,靠在我的身上,虚弱极了,可是脸色却红润了一些,我很心疼,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被落日映红的海面,那波光粼粼的海波阵阵涌来,仿佛要接收垂死的人。
我生性不浪漫,但此情此景,却突然觉得很诗意。
有时,死也是一种奢侈,能和相爱的人一起长眠海底,大概是最浪漫的。
小狐狸靠在我怀里,轻声说道:“河马,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紧紧抱着她,说:“我也是,媛姐,我给你唱首歌吧。”
小狐狸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好,我喜欢海,给我唱首关于海的歌。”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给你唱许巍的《秋海》,但是你不要再哭。”
小狐狸说:“嗯,不哭。”
于是我沙哑着嗓子开始唱:
黄昏的海风吹起
轻拂我此刻舒缓的心
天边金色的夕阳
将这温暖的时刻染红
倾听飞鸟的歌唱
心随大海的节奏起摆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何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无限宽广的星空
将爱就在一瞬间
点燃颂听大海的歌唱
心在辽远的星际起舞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保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唱完很久,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们都哭了,小狐狸的肩膀在颤抖,我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
小狐狸突然问:“河马,天堂冷吗?”
我哽咽着说:“不,天堂是暖的,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小狐狸的身子有点凉:“河马,你吻我好吗?”
我鼻子酸了起来,轻轻吻上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点甜。
小狐狸突然伸手摸上我的脸,柔柔的说:“河马,天堂的孩子有我陪着就够了。我爱你,爱到不愿意带走你。能在你怀里渡过最后一刻,我已经满足了……”
眼泪爬上小狐狸的面庞,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我紧紧的抱着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去,我却救不了她。悲伤透体,如果可以,我宁可代她去死。
小狐狸虚弱的靠在我身上,挣扎着说:“河马,我今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为我活下去,不然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很久很久,我终于点了点头。
小狐狸颤抖的说:“河马,你点头了吗?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揪心的痛,原来生离死别痛入骨骼。
“河马。”
“嗯。”
“给我再唱一首歌好吗?”
“好,想听哪首?”
“《小城大事》,上次在酒吧我听你唱过。”
“好,我给你唱。”
吻下来
豁出去
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
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
你不许从前多么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青春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