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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云中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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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花?!

“怎么办?怎么办?”莲儿闻言尖叫。“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呀,我这个样子没法出门见人。”

“先去把脸洗干净,再到我房里的柜子上头拿药膏涂,那药对消疹子特别有效,过几天你便能恢复原来的容貌。”只不过这两天免不了红肿,想想也怪可怜的。

“我马上去洗!”莲儿飞也似地奔回内院,打水拚命洗脸,就怕脸上残留一丁点儿玉华花粉,这辈子都要顶着红肿见人。

看着莲儿仓皇的举动,上官云中只觉得好笑,这该说是报应还是怎么着,她若不要那么贪心,不就没事了?

摇摇头,叹口气,上官云中还当真搞不清楚谁才是小姐。做下人的,竟然比她这个主子还要嚣张,她是不是该定下心来检讨,自己是不是对莲儿太好了?

“小姐,这药膏真的有效吗?”莲儿好不容易才把脸洗干净,却又涂了半罐药在脸上,看得上官云中哭笑不得。

“你要是无论涂什么东西都要用上半瓶,我看想好都很难。”也没让她饿着,该给也都给了,怎么还像个饿死鬼,什么东西都要用抢的,就怕要不到?

“那怎么办?!”莲儿一边惊呼,一边又挖了一些药膏往脖子抹,那儿根本没起半粒疹子。

“放心,死不了的。”上官云中淡淡回道,终于想起自个儿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莲儿,一方面贪热闹,一方面也是出自对亲娘的承诺,自己曾经向娘老人家保证过,除非莲儿出嫁,否则一辈子都会将她带在身边,不会主动解雇她。

“怎么办?怎么办?”莲儿不知道是耳背还是根本没在听上官云中说话,一个劲儿地蹦蹦跳,吵得上官云中头痛。

上官云中只好将店面留给莲儿,吩咐莲儿有事再喊她,便躲回厢房避难。

隔日,莲儿脸上的红肿开始消退,但仍然留下红色的斑点,像点错位置的朱砂似地覆满全脸。

上官云中虽然同情莲儿,但免不了认为她活该,贪婪的结果换来惨痛无比的教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贪心?

“上官姑娘。”

说到贪心,就有个不下于莲儿的家伙来了,八成是来关心花粉的使用成果。

“余公子。”上官云中面带笑意地欢迎余恨知大驾光临,和善的脸色,大大振奋了他的精神,送礼果然还是有用。

“不晓得昨儿个我差总管送来的蔷薇露和玉华花粉,上官姑娘用了没有?对这些粉还满意吗?”对于自己亲手挑选的礼物,余恨知有绝对的自信,人人都爱上等货,她当然也不伊外。

“用了。”上官云中早料到他一定会开口问,也早早准备好答案,应对不是问题。

“效果如何?”余恨知闻言笑呵呵,仿佛看见云中书正朝他凌空飞来,转个弯再飞进藏书阁,安稳躺在书架上。

“莲儿!”上官云中也不啰唆,直接唤女仆出场,让余恨知亲眼瞧瞧抹了花粉以后的“效果”有多吓人。

“什么事,小姐?”莲儿的心情正差,脸虽然已经没像昨天那么肿,但依旧很痒,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忍住不用手抠那些疹子,都不知道她有多难过。

“余公子,您自个儿问她那些蔷薇露和玉华花粉好不好用,不过我想不用多说,您看了也知道吧!”

的确,莲儿那张脸,东一片、西一片到处布满疹子,足以证明他送的东西有多“好用”。

“你、你还敢来?!”惊觉仇人就在眼前,莲儿指着余恨知大叫。“你送来这是什么鬼东西,把我的脸搞成这副德行,叫我以后要怎么出去见人?”

话毕,莲儿“哇”一声冲进内院大哭特哭。

“呜……”还她青春美丽的脸啦……

“你伤了一位少女的心。”上官云中轻淡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谴责,余恨知的脸都红起来。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很抱歉送错东西。”玉华花粉可是当今大明国最珍贵的花粉,一小匙就要两百钱,怎么晓得竟会害丫鬟起疹子?

“余公子——”

“我会再送别的礼过来,补偿上官姑娘今日的损失!”

上官云中还来不及请余恨知别再送礼过来,余恨知便带着一肚子气走了,上官云中只得叹气。

真是个没耐心的草包。

三天后,余恨知又差总管送礼过来,这回不送粉了,改送布,而且是送女葛布。

“这是少爷的心意,请上官姑娘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算是向您赔罪。”有了前一次被拒绝的经验,这回总管说话客气许多,就怕上官云中当面退礼。

总管没猜错,上官云中是打算当面退回赔礼,只不过她天生好奇心重,一瞧见新奇事物便会一头栽进去,很容易忘了还有旁人。

这回总算不再送错东西,老——少爷可真是用心良苦。

悄悄走出水云斋的大门,总管不待上官云中招呼即赶回余府跟主子复命,拍胸脯向余恨知保证,上官云中很喜欢他这回送的礼,一切搞定。

总管的说法,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不是因为上官云中喜欢余恨知送来的礼物,而是因为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女葛布,目光自然而然给吸了去,跟个人的喜好无关。

原来,女葛布是这种触感啊,真有趣。

用手指抚摸薄如蝉翼的细葛,上官云中真的感到惊奇,俗云:“非缙绅大夫不服葛”,可见葛布有多贵重。

上等的葛布每疋值银三两,长不过三丈一、二尺,次等的葛布,一尺也值银五、六分。而余恨知送来的女葛布,市面上却买不到,这种广东增城所出产的女葛布,是由当地的妇女织成,一般只用来替自己的丈夫做衣服,不对外出售,所以才有“北有姑绒,南有女葛”的说法,都是在强调这两种衣料有多贵重,绝非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上官云中万万想不到,余恨知居然为了讨好她,想方设法弄了疋女葛布来。依照这疋女葛布的染色和织工来看,没花个五十两纹银是买不到的。

“苏总管……”

着实研究了手上的女葛布半晌,上官云中方才想到请总管将礼携回,但哪儿还见得着总管的人影?早回府复命。

每次都来这一套!

对于余恨知东西丢了就跑的做法,上官云中十分不能认同,心里打定主意下回若再见到余恨知,一定要同他说清楚,请他别再白费心机。

“总算好一点儿了,这药膏还真有效,再涂一些。”莲儿手拿着药膏,一边推开布帘走出店面,嘴巴还不忘唠叨。

“小姐,药膏快被我涂完了,你还有没有——这是什么?!”瞧见柜台上的粉红色布疋,莲儿的眼睛倏地发亮,再多的抱怨都抛到九霄云外。

“女葛布。”上官云中挑眉答道。

“葛布?”莲儿的口水都快滴下来,葛布忒贵,况且这疋布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料子透得跟清晨的露珠一样,她见都没见过。

“这玩意儿很稀奇吗?”莲儿那双眼睛,简直已经离不开女葛布,巴不得立刻就将它裁了做衣裳。

“很稀奇。”上官云中斜睨莲儿,不需多想就能明白莲儿的心思,她想要布。

“是啊是啊,看就知道……”莲儿的双手又是摸又是抚的,拚命糟蹋女葛布,若非它是死的不懂得逃命,不然早跳下柜台了。

“你真那么想要这疋布的话,就给你吧!反正本来就是补偿你的。”实在受够了莲儿贪婪的嘴脸,上官云中干脆赏莲儿一个痛快,让她爽到死。

“谢谢小姐!”主子都点头了,莲儿理所当然地抄起女葛布便冲到内院,快快乐乐裁衣去。

竟然有这种丫鬟。

上官云中哭笑不得,只能暗自抱怨亲娘留给她的负担太重了,害她小姐丫鬟都分不清。

既然下人不肯帮忙,上官云中只得多担待点儿,一个人干活儿。只见她一会儿裁绫子,一会儿扫纸,一会儿托绫,双手异常忙碌。

厢房里头的莲儿也忙得很,只是她忙是为自己,对铺子一点贡献也没有,只会白耗食粮。

莲儿在房里又是剪布,又是干针线活,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匆忙间也让她赶出一件便服来,这会儿已经拿在手上向上官云中炫耀。

“小姐,你瞧!”莲儿将手中的粉色便服举得高高的,就怕上官云中看不见。“这件袍子是不是做得很漂亮?你也帮我看看嘛!”

莲儿毫不害臊地硬要上官云中赞美她的手艺,上官云中瞧了半天,淡淡回了一句:“你就只有嘴上的功夫行。”

听得莲儿的脸都垮下来。

“是啦!”她的嘴噘高到都可以吊猪肉。“若要论手艺,谁可以跟小姐比?任何人的手艺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差’字!”

莲儿这是恼羞成怒,上官云中根本懒得理她。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想到就快要有漂亮的袍子可穿,莲儿就忍不住手舞足蹈,快乐得不得了。

“手艺差也没关系,只要我自个儿看得顺眼就行了。”莲儿边哼小调,边转圆圈回到内院去,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她出来干什么。

脑袋空空的人真幸福,不必烦恼太多事。

看着莲儿的背影叹口气,上官云中继续忙着托绫,用排笔将绫子刷平。

次日,鸟语花香。

上官云中站在柜台的后面忙着扫纸,灵秀的眼睛下意识地朝门口瞄,估计余恨知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要登门造访,让她一次把话说清楚。

啾啾啾啾……

隔壁人家养的画眉鸟,在一片寂静中发出的鸟叫声,煞是好听。

“小姐——”

好不容易图个清静,但闻莲儿凄厉的叫声从内院一路传到店里来,上官云中的耳朵都快被喊聋了。

“又怎么了?”上官云中见怪不怪,倒是对邻居比较不好意思,经常要他们受莲儿的惊呼声打扰。

“我昨儿个刚做的衣服都变形了。”莲儿慌慌张张地将用女葛布裁制成的衣服摆在上官云中的面前,原本轻柔细致的布料已经扭曲成一团。

“我不过才把它泡在水里一刻钟,拿起来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好像一颗球。”绉巴巴的好恶心。

“日晒则绉,水浸则蹙缩,女葛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啊?!”莲儿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所以它不能用来做常服啊!”上官云中手指着眼前那团布,美丽的布疋已然变得扭曲不堪,莲儿的脸也跟着变形。

“不能拿来做常服,那我还要这布做什么?”小姐真坏心,明知道其中的蹊跷还不肯跟她讲。“我又嫁不到有钱人家的公子,分明是戏弄我嘛!”

莲儿吐露完委屈后,又再一次演出老戏码,“哇”一声地跑回内院,哭天喊地跟老天爷诉说自个儿的不幸。

上官云中摇摇头,总觉得她才是该哭的人,她娘可真是留给她一个大麻烦。

懒得理会莲儿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的闹剧,上官云中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扫纸上头,将纸张上的灰尘仔细的扫掉,不留半颗砂粒。

扫纸是裱画中一道相当重要的手续,做为绫子上层的镶料,必须将附着在宣纸表面的砂粒扫干净,避免在轧光的时候,因为压力而使得未清除干净的砂粒将字画割裂,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即使没客人上门,上官云中还是很努力地将架子上的宣纸,一张一张拿出来扫干净,就当是事前准备工作。

“上官姑娘。”

偏偏有人不解风情,总爱挑她专心干活儿的时候上门,真想建议他和莲儿凑成一对算了。

“余公子。”上官云中放下手中的排笔,面带微笑地看着余恨知朝她走近,该来的总是会来,干脆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大家也省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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