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犬-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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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相如,我是来找你的,你下来。”他朝她朗声大吼。
“放肆!你这只犬竟敢对般若大人无礼。”几名侍卫街上前,高举长枪吆喝。
他一个高跃,前腿扫出,将那些侍卫全部击倒。
“下来!我们之间的事,别牵扯其他人,我要找的只有你,下来!”他又喊了一次。
般若低头望著他,回到仙界,他只能现出原形,那黑沉沉得有如深夜的皮毛,正因怒火而烧得炯亮,坚挺的四肢和昂扬的颈背,彷佛在向每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仙人做无言的挑衅。
想起他和她在人间的种种,她心中顿时情潮翻涌。
因为有七情六欲,才算是真正的人,高锐的爱恨嗔痴,在这里的有几个明白?
她若不走一遭人世,也不会懂这种心情,也不会了解,爱的真正模样……
只是,这里终究是一群自命清高的人所掌管的世界,高锐一回来,等於再与自由无缘,除非……
他领悟他自己的本质,想起一切。
她心中一动,紧蹙著细眉,应他的叫阵而轻移脚步,朝他走去。
“大人……”侍卫们担忧地护著她。
她举起手,遣开他们,只身来到高锐面前,看著他。
“这里没有卫相如这个人,高锐。”
“别再故弄玄虚了,卫相如,你就算变成般若,变成任何人,我也认得出你。”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清秀冷调的女子,即使她的外貌变了,但在他眼中,她还是那个老是惹他生气,却又占领他整颗心的卫相如。
“那又如何?就算你认得我,我也不再是卫相如,在这里,我是“左辅”般若,是奉命要捉拿你的人。”她沉声道。
“真的转变得好快,难道你回复成般若,就连人间的事也全忘了吗?”他咬咬牙,死命瞪著她。
“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面无表情地道。
“你……”他为之气结,压根下相信她会真的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你真蠢,明知回来就再也逃不了,居然还自动送上门来。”她嘲讽道。
“对,我是蠢,因为我不相信你当时说的谎言,我不相信你从来没爱过我,我要你亲口再说一次……”他执拗地大喊。
“要我说几百次几千次都行,我不爱你,从来也没爱过你,听清楚了吗?”她一字一句清楚地道。
“不可能!”他好恨她此时的无情模样。
“真是太可笑了,你居然以为我堂堂一个“左辅”,会爱上你这只蠢兽?”她讥笑地睥睨著他的兽形。
他微震,琥珀色的眼瞳因愤怒而收缩,随即森然地反驳,“我不是蠢兽!”
“不是吗?瞧瞧你这副模样,像在向谁臣服地四脚著地,就算你颈子举得再高,气势再嚣张,你终究只是一只犬。”她的语气里尽是轻蔑。
“你……”这样冰冷如箭的口气,让他心寒。
“哼,真愚昧,不过是给点甜头,就以为得宠,还一相情愿地自己跑来,果然是畜生,连狗性都保留得下折下扣哪!”她冷笑。
高锐脸色变了,他冒险来此,不是要听这些的,不是来……让她羞辱的。
“本来还想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急著回牢笼,那我就成全你吧!”她说得毫不留情,转而朝侍卫们大喊:“来人,用金钢索。”
数十名侍卫立刻张起金钢索,层层向他包围。
他惊怒地瞪著那以锐利小刀编织成的网索,脑中又想起了以前被困的种种,愤恨的火苗倏地燃遍全身,也将心底那份小小的期待烧融殆尽。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会用这种专门用来缚困野兽的恶毒网索对付他,就足以表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他……
就为了缉捕他,她可以这样玩弄他的感情和自尊,这些自以为修成道的仙者,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是非善恶?
“卫相如,我要杀了你——”
他气得狂性大作,凶性大发,不顾死活地冲向拿著网索的侍卫们,张口便撕咬。
“哇——”侍卫们个个被咬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吓得惊叫连连。
他的身体也因鲁莽的冲撞而被利刃割得处处受伤,看得般若心疼得屏息无言。
众侍卫在他的攻击下东倒西歪,围捕的金网索顿时露出一个空隙,他乘机从那空隙越过,恶狠地直扑向般若。
“般若大人,小心!”侍卫们赶忙上前保护。
但伤痕累累的高锐却依然骁勇,他咬住一支支朝他刺杀的长枪,强猛有力地将其甩开,一个个将那些阻挠他的人撂倒,然后一个箭步朝般若跃去。
眼见他就要扑倒她,五条如火的红绳突然从四面八方窜来,捆住了他的四肢和颈项,硬生生地将他勒往后,他痛嚎一声,整个身体被拉扯坠地。
“啊——”那五条火绳拴住的地方冒起了白烟,仿佛正在烫炙著他的四肢。
般若心中隐隐作痛,但神色还是冷硬无情,她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对著他道:“很痛吧?你以为你这只畜生动得了我分毫?”
“住口!我不是畜生!不准那样叫我!”他对著她龇牙咧嘴,眼瞳中充满了恨意。
“哎呀,明明就是只蠢狗,还不认分?”她冷笑。
“你给我闭嘴!”他霍地冲起大吼。
她毫不畏惧地定在原地,似乎算定他怎样也碰不到她。
“哼,蠢狗,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回从容的兽笼里,再重新修行吧!”她一再地冷嘲热讽。
“我死也不会再回笼里,因为我根本不是野兽,我原本就是个人——”他厉喊著,却话到一半陡地一愣。
是啊,他是个人,本来就是个人,为什么会沦为野兽?为什么自甘以这种姿态苟活?为什么?
“你是人?那么,是什么人?是谁?”她进一步催逼。
“我是……”他睁大双眼,体内有种被埋藏了许久而始终不愿去面对的东西正在复苏。
“告诉我,你是谁?”她倾向他,又道。
“我……我是……”他的记忆被解开了,过去的种种正在迅速浮现。
“说啊!说出你的身分!”她急切地大暍。
他瞪著她,脑中灵光乍闪。
“我是玉皇座前一品带刀护卫!”他脱口而出,但话一说完,他就愕然呆愣。
她吁口气,笑了。
“对,没错,你正是堂堂玉皇座前一品带刀护卫,是天庭的禁卫军总管,是这群侍卫的头子啊!”她伸手抚著他的脸。
他是……禁卫军总管……
她的话像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层层谜瘴,一切都被开启了。
他的身体开始发颤抖动,那身有如永恒束缚的黑色毛皮在瞬间剥落,整个犬形变了,被惩罚似的像在向任何人拜倒的前腿,不再著地,他挺直腰杆,站了起来,头形恢复了俊貌,那被禁锢了千年的昂藏之躯,终能重见天日,还他一身威凛傲然。
般若目赌著这令人动容的一刻,心里溢满了喜悦,高锐被犬形咒锁住的身体和记忆,终於自由了。
“恭喜你,高锐。”她强忍住悸动,轻声道。
高锐怔怔地看著她,豁然明白,她之前恶言全都是为了激他,全是……为了他……
四周一片静寂,当众人都还陷在诧异之中,一支利箭无声无息地飞窜而来,精准地射中了般若的背心。
“呃……”她浑身一震,晃了晃。
“般若!”高锐脸色大变,惊喊地抱住她。
“大胆叛徒,般若,你触犯天条,玉皇下令,杀无赦!”一个低沉如鼓的喝斥由远而近,如雷鸣般贯穿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骇然抬头,只见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乘风而至,手里拿著长弓,一脸严厉。
““右弼”大人!”侍卫们齐呼。
高锐瞪著右弼平常,气怒咬牙,“她是你的同僚,你竟然下如此重手……”
“有罪,就得处刑,她居然违反命令,让你清醒,简直目无法纪。”平常冷著方正的脸孔,毫无表情。
“你这个八股又不知变通的老顽固!”他气得额暴青筋,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也逃不了,高锐,你们两个都得受死。”平常毫不容情,举起手朝他身后的一排弓箭手下令:“箭雨穿心!”
“是。”
顿时,那十来名弓箭手搭起箭,集中朝高锐和般若射出。
般若见状,急忙推开高锐,大喊:“快走——”
但高锐不但没走,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并以整个身体替她挡下那如雨的利箭。
数十根箭就这样扎进了高锐的背,将他射成了刺猬……
“不——”般若在他怀里,瞪大双眼,抖著声大喊。
高锐动也不动,只是紧盯著她,以不稳而微颤的声音道:“我不会……再让你在我面一则……死一次……”
“你……这个傻瓜!好不容易回复人形,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傻事……”泪水不知不觉流满了她的脸颊。
“如果又要失去你……我宁可……永远都不要变回人形……宁可死……”他的气力丧尽,脸色死白。
但平常却还不放过他们,再发一次号令:“发射。”
又是一排箭雨飞来,般若含泪一笑,深情款款地道:“要死,就一起死吧!”
说著,她突然翻转个身,用她纤细的身子护著高锐。
“般若……”高锐惊喊,但已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些箭刺穿她的背脊。
难以言喻的痛楚布满全身,但她却不难过,因为,还有什么比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更加无憾的呢?
她,无怨无悔。
软软地倒进高锐的怀中,她面带微笑地闭上眼睛。
高锐也将生死置之度外,紧紧地拥住这个他锺爱的女人,在她残余的体温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每个人又是惊悚,又是感动,就连那些弓箭手也手软了,静静地立在一旁。
“把他们分开,各自处置。”平常森然道。
但他话刚出,一只全身是火的凤凰蓦地从天而降,飞向高锐和般若的身边,大翅一扬,他们的身体瞬间起火,陷入一片火海。
“你!你这只凤凰竟敢来此?”平常震怒,扬声暍道。
凤凰挑衅地飞向他,然后一个旋身,又冲下云层。
“别逃。”平常带著长弓追去。
被这么一闹分心,等大家一回神,却已不见高锐和般若,就连那团火焰也不知去向。
就在此时,洞天别府内,从容坐在观霞亭上,盯著手掌心上那两颗闪著微弱光芒,且紧紧相连的珠子,感叹地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们哪,就投胎转世去当个凡人,好好谈一场恋爱吧!”
说罢,他将那两颗珠子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别抛下,任由它们坠入红尘。
情缘未了,那就再续前缘,如果真的有情,他们会再相遇的。
一定会再相遇……
第10章
人间
高锐拧著眉,瞪著眼前这个一头乱发,戴著眼镜,没什么姿色,又一身打扮轻便得近乎随便的女人,气得头发几乎全竖了起来。
“卫小姐,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是要去机场接机,你不但迟到,还给我穿成这个样子,甚至……你还带了你的狗来……?”他的声音从齿缝进出来。
为了迎接一位来自南美洲的大客户,他特地托秘书找来一位翻译专家负责未来一星期的接待,没想到秘书口中的专家竟然是这副德行。
人长得不怎样也就算了,好歹要懂得打扮,更别提身为一个专业人员的守时观念和责任感,还有对一些事情的基本常识。
结果,这位小姐简直没一样及格,约好九点在这里会合,她竟然给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还穿得这样……
那身印著米老鼠的运动眼,他敢打包票一定是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