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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我的职工生涯-第8部分

小说: 我的职工生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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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厂里没什么活动,上班以外的时间两个人基本上都在一起,他处处顺着我,使我没办法,也没机会认识他的本质。”

    我笑着说:“你不要担心,他只是怕你这个大美人被别人抢去了。”

    王霞猛地转过来,睁着大大的眼睛问:“我美吗?”

    我避过她的目光,说:“当然,你是大家公认的厂花吗!”

    王霞像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羞涩地一笑,说:“想不到你也会取笑人。”

    我认真地说:“不是取笑,是真的。”
第八章
    10

    出院后第一天上班,我简直成了稀有动物。一走进厂门口,就不断受到人们的偷眼扫射。虽然在与我目光相对时人们都表现出很平常的样子,但我还是感到了身后热切地指点和议论,叽叽叽,就像冬天农民竹楼上神出鬼摸的鼠群。最可笑的是那些认识的人,他们一个个老远就高声打招呼(惟恐别人听不到),然后急切地走过来,表现出侧敲旁击或欲言又止的尴尬。他们本来是认为我的遭遇可笑,信心百倍地走来要仔细地研究和验证一番,没想到却使自己落入可笑的境地。看着他们无法收起的笑容,无力撤回的腿脚,我笑笑,拍拍他们的肩膀,走了。我不会在意别人的议论和取笑,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不说笑不笑,都无所谓。只是这就像眼前冬天阴暗的天空,和时不时扫来扫去的冷风,总使人感到浑身湿淋淋的寒意;又像一个看不见的、变化多端、攻守自如的软墙,使我时时感到它的围困,却永远无法逼近和突围。我禁不住将大衣裹裹紧,挺身快走。

    进入三十六车间的大门,更像落入了眼睛和嘴巴汇成的旋涡。我硬撑住才走到王霞的车床跟前。在墙边的连椅上坐下来,我闭上眼睛。

    王霞看见我,忙从姐妹堆里抽身走过来,问:“你没事吧?”

    我说:“没什么事。”

    王霞又问:“你不生气?”

    我睁眼看看王霞,一笑,反问:“生谁的气呢?”

    她也一笑,说:“没生气就好。”

    我说:“大家再怎么议论,对我也是不痛不痒,根本无所谓。再说呢,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也说明我的那条肋骨没有白断。”

    王霞高兴地坐到我的身边,继续说:“想不到你这么想得通!”

    我说:“想不通又能怎么样,跑到墙角里碰死?”

    王霞哈哈大笑,引得周围的人都翘首以待。

    安静下来后我告诉她,说:“不过,我还是想回家休息一阵子。”

    王霞说:“也好,回去让你妈妈多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九点十分,我去车间对门的主任办公室找姚主任请假,他没说什么就同意了。他还告诉我,按厂里的规定,凡是打架斗殴的,医药费全部自理。不过我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所以车间已经以工会的名义把钱缴了。我由衷地谢过他,转身走了出来。车间平时就没有多少活干,眼下更是闲得人心发慌。还得按时上下班,所以大家只好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闲聊,打发这空洞的时光。我已请假,而且也不想继续眼睁睁地被人指点话说,所以就没再回车间,而是直接向厂门口走去。踏着残留的积雪,我的心情一时很乱。

    出了厂门,我去商店买了一把“张小泉”菜刀。带回寝室,又用床下半块废弃的砂轮磨了半个小时,直到刀口异常锋利,才用清水洗净,用毛巾擦干,压在枕头下面。一口气忙完这些,我的心情才算平静下来。

    下午借了一辆自行车去十五公里外的县城转了一趟,买了一点特产。回来天已经黑了。泡了两包方便面吃了,就开始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收拾的。干了差不多半年,紧打紧才攒了三百二十块钱,还得拿回去还大学毕业时借的账,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买东西?看着墙角那塌瘪的行囊,我羞愧难当。正如歌里唱的: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行囊。想着我就要这幅德性回到家乡,面对年老体弱的父母,和曾经满怀希望供我读大学的兄弟姐妹,我真是于心不忍、英雄气短。再想想自己莫名其妙受人断肋的耻辱(尽管白天我可以表现出不屈和无所谓,但是刻进骨头里的耻辱又怎能轻易抹去?),我恨得心里出血。我坐在窗前,拿出为回家而买的香烟,抽一支点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看看暗淡的泛着清辉的四壁,和窗外黑洞洞的夜空,我觉得我的坏心情正像夜岚一样在无以明状的虚空中升腾、飘叠。

    我随手撩起窗帘,向对面的大楼望去。五楼中间的窗口黑着,不知她这段时间怎么样?是因为天冷,还是改变了习惯?我想不明白。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失望和遗憾。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快速地从枕头下面抽出菜刀,握在右手里,冲到门边,压低声音狠狠地问:

    “谁?”

    “我,王霞。”

    我打开门。只有王霞一个人。她进来后我又出去向走廊两边看了看。走廊昏暗而幽深,没什么可疑的情况。我回来,关好门,将菜刀藏在身后,走到床边,再侧身把菜刀塞进枕头下面。看着我一连串的奇怪动作,王霞吃惊地问:

    “你在干什么?”

    我笑笑,说:“没什么。”

    王霞继续问:“你刚才背后藏的是什么?”

    看看躲不过,又想她知道也无防,所以我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菜刀,说:“看见啦,是菜刀。”

    王霞又问:“你拿这个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是糊涂还是有点吓傻啦,说:“不干什么,只是不想再糊里糊涂地遭人暗算。”

    王霞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说:“原来是这样,真把我吓坏了!”

    我一笑,将菜刀放回枕下,说:“没那么严重吧。”

    王霞笑笑,坐到我对面的床边,说:“你还别说,看到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我真的有点吓傻了。”

    我说:“我也是被敲门声吓怕了,所以才这么做。你现在没事了吧?”

    王霞说:“没事了。”

    我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问:“刘向呢?”

    王霞说:“他在和我父亲下象棋。你怎么倒是挺关心刘向的?”

    我说:“因为他是你的男朋友。”

    王霞说:“他是他,我是我,我们迟早要拉倒;你不要老是分不清。”

    我故意不理她的茬,问:“你们那天是怎么开的门?”

    王霞说:“楼下值班室的何师傅是刘向的老乡,刘向去跟他借的钥匙。有什么问题吗?”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刘向搞的鬼!他先是叫人打我,后又怕弄出大事情,才假装来找我玩,将我送进医院。

    王霞惊慌地问:“你怎么啦?”

    我说:“没什么。”

    王霞说:“你的脸色煞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一笑,说:“没事。我还以为那天是服务员送开水哩。”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王霞突然说:“是这样,这是刘向找人干的!”

    我说:“这不可能。”

    王霞已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是他,没错。”接着,她捶胸大哭:“这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你,小东!”

    看着王霞难过的样子,我非常感动。多日来埋藏在心里的屈辱和伤痛一扫而光。我觉得那一刻王霞的心和我贴得很近,这就够了,断一条肋骨算什么呢?

    我拿毛巾给王霞擦泪,坐在她身边,安慰她说:“是不是他都无所谓。要怪就怪我自己,谁让我老是跟着人家的女朋友呢。”

    王霞仍在伤心地哭着。仿佛一个小女孩被人不小心打碎了她心爱的宝贝,可怜巴巴地样子,使我心中的怜爱之情喷涌而出,不能自己。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快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比断了肋骨还难受。”

    王霞顺势倒进我的怀里,嘴里喃喃地叫着,“小东,小东——”

    我也紧紧地拥抱着她。吻她,她的唇,她的眼,她的脖子。

    在家里呆了一个多月,有一件事情对我震动很大。它几乎使我刚刚恢复的一点自信和希望顷刻化为乌有。

    正月初三,我们几个要好的中学同学聚会。总共九个人,八个大学毕业,分布在企事业单位里跑腿,一个个都穷得叮当响;只有汪社教未考取大学,两年前南下广东打工,如今在一家港资厂作生产线班长,工资在千元以上。我们聚会的费用,包括晚上在镇上长征酒店包房吃饭,卡啦OK,全被汪社教一人承包。搞得我们八个大学生很没面子。虽然在去长征酒店以前已经讲好由汪社教请客,但是看着他对服务员吆五喝六,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们还是有一种矮了一截的感觉——至少我有。我不知道汪社教这小子是故意的,还是在广东两年人整个变了?不过总的来说,还不错。在大酒店吃饭和卡啦OK我都是第一次,有一种大开眼界的喜悦。

    但当我再回到陈旧破败的家,面对衰老愁苦的父母;想到还了两百元还剩七百元的帐,藏在山沟里的要死不活的单位,一百多元的工资,断了接起的肋骨,以及由肋骨引起的种种,等等等等,我的好感觉就全没了。
第九章
    11

    过了正月十五我才回到厂里。走时忘了关窗户,屋里吹进来很多灰尘。我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就拉开被卷,躺上去。真累。还没有下班,周围死一样寂静。我望一眼窗外灰暗的天空,在依然厚重的冬天的气氛中昏昏睡去。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多,饿得不行,只好起来煮方便面吃。刚喝完最后一口汤,王霞就来了。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看着她光彩照人的样子,就像长久阴暗的天空终于得到了阳光的普照,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舒畅。

    我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啦?”

    王霞说:“我在对面楼上玩,看见你的窗户有亮光,就过来了。”

    我说:“这样啊,真让你费心了。”

    她一笑,说:“说什么呀!”

    我从门后撤了一条毛巾将对面的床板和桌子擦拭干净,请王霞坐在对面的床边。继续问:“舂节过得好吧?”

    她说:“一般般。”

    我看她一眼,问:“谁惹你不高兴啦?”

    她马上说:“没有啊,很好。”

    我笑一笑。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回去这么久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我说:“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是我们村里没有电话打。”

    她说:“别骗人啦。”

    我说:“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她一脸羞涩地小声问:“你会想起我?”

    我说:“说起来惭愧,在这里熬了半年多,回家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你和刘向还在我的头脑里转了几回。哎,我都忘了,刘向呢?”

    她说:“你回家吃胖啦。”

    我继续问:“刘向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她反问:“你怎么老是问他啊?我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感到好笑,说:“他是你的未婚夫,我当然要关心一下的。”

    她满脸通红,站起来,问:“你是不是嫌我?”

    我忙站起来,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床边,说:“不要急,王霞,你听我说,我在家里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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