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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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却没人能够多嘴。在那样的情形下,多嘴是犯忌的,而且会加重韦建超的难堪,从哪个角度讲都不是好事情。整个过程中,我心里想着,韦建超究竟怎么了呢?要说他动笔的能力强于口头表达力,但却不至于到离了稿就不会说话的程度……
下班前,我去韦建超办公室,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两天前他被书记钱唯强召去谈话,狠狠地挨了顿训。事情的原委是,前不久书记大人通过组织部交代韦建超抓紧发展他儿子入党,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谁听不明白呢?韦建超感到有难度。毕竟大公子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不说正经事干不了,就他那不知收敛的混横无理和瞎胡闹,在社内就颇有民怨。韦建超感到遇上了难题,他知道此事不办决然不行,但太过分了,也担心自己遭世人贬损,良心有愧。于是思前想后,决定以合乎组织原则的方式意向性的引导,来解决这件事。之后,他召集了党支部会,其间说了要多关注年轻人这样的指导性意见,并说不必非从原有培养人中选择,更要多考虑刚进中层的新同志,然后,便布置了发展新党员的小组推荐。结果不难预料,尽管韦建超把话说的够直白,但大伙该不买账还是不买账,韦建超左右为难,最终也只得把这样一个结果报告给组织部,此后陪着小心表态,要日后多做工作。然而,就是这样,还是使一把手大为光火,招来了一顿大发雷霆。他借着上次韦建超在选题论证会上的发言小题大做,说:“你这个党委书记是怎么当的,风华社那么多杂音,班子不团结,你连个分寸都没有!你要干不了,那就别干了!”韦建超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知道捅了马蜂窝,却又莫口难辩。
韦建超对我说:“林黎,你说这叫什么事,哪有道理讲!他们这些领导大会小会都说得那么好听,高调唱得震天响,可一到实际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满脸愁容,点了一支烟,不无委屈地接着说:“这次汇报,原本我还想好好谈谈的,也认真地做了准备,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我的命运其实跟我的工作能力完全无关……”
惑 45(2)
韦建超显得很是沮丧,我那一刻也就真正明白了,上午韦建超为什么会是那么一种状态,而汇报会上领导的态度又为什么会那么不耐烦,甚至连给陆成杰都没留面子。
会后陆成杰也有点报屈,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他说:“咱们社的情况比其他社强多了,可书记和局长还是对咱们发了那么大的火。连我都没法说话了。”看我未置可否,陆成杰很快会意了我脸上迅速滑过的那一丝轻蔑的浅笑,随即补上了一句:“他们,其实主要是针对老韦的。”这话一半是给自己留面子,另一半则是为安抚我了。因为汇报的下半场,指向就全在我身上了。他感慨道:“咱们班子里的某些人,也是太不安分,惟恐天下不乱。”
我听得出,他话中有几分解嘲之意,但事实上也是暗气暗憋,含了几分恼火。因为说到底是连他也给装了进去。
其实,当我和韦建超聊过后,我心里就已明镜似的。我知道,在一把手公子的事上刘世荣可谓功不可没,而上次选题会成为发难的因子却是胡威火上浇油的结果。若不是有这样一种两头夹击的铺垫,今天也就不会有书记和局长两人同时发火的事了。他俩恼的地方虽不同,但上次选题论证会却成了共同的导火索。对韦建超来说,是书记找到了一个泄愤的发泄口,而对我而言,是局长不满风华社出书方向与他的利益需求不在同一诉求点上。
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让一老一少两个领导各怀戾气。书记重私欲,而局长觊觎官职,若非如此,刘世荣也就不会有空子可钻,而胡威的话也就成不了一枚炮弹。难怪在会没开始之前,刘世荣、胡威两人会是一副暗自开怀与隔岸观火的架势。也难怪,一石两鸟的结果,也真算得上战果累累了。
韦建超发言后,刘世荣、胡威相继汇报。之前我曾与陆成杰打了招呼,说出彩的地方都在他俩那儿了,让他俩先说,我最后打补丁。所以,会上陆成杰点名把他俩推到了前面。
刘世荣极尽表现力,以守为攻,大谈教材形势多么严峻而他多么不辞艰辛地维系了风华社乃至出版局的这根生命线。而后话峰一转,说教材室的人力多么不足,工作量如何大,巧妙地回避了新教材开发上的毫无建树以及思路、能力上的欠缺。尤其精妙的是,他的“哭穷”把矛头顺理成章地引到了我的身上。不难想见,作为一个出版社的总编辑,连最大效益的教材都不予重视,甚至在人力上不予保障,难道还说得上脑袋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吗!
刘世荣实在是太清楚局长想听什么了,他的这手借刀杀人玩得还真叫漂亮。局长面色阴沉地在本子上重重地礅击了几下,然后扭过头与书记嘀咕了点什么。刘世荣始终慢言慢语,一副天大无辜又极其乖顺的样子,好像全然没有丝毫额外的用意。我暗暗一笑,心知这是他最拿手的伎俩了。毕竟几年接触下来,谁怎么样彼此都心知肚明。
刘世荣往日不阴不阳的个性,连他的手下都不敢与之交心,但平日里他又伪装得极好,不到关键时刻谁都无法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不服气我事事在他之上,或者说是不服气一个女人总是压着他,所以多少次暗中使绊。最得意的一次,是去年任命我社长总编的事被搅黄,他觉自己借力打力的一手玩得很精彩。事后,在没看清事情如何走向的时候,他曾黄鼠狼给鸡拜年,在我面前几次絮絮叨叨地碎念:“我对你什么意见都没有,你还不了解我吗?”当时,考虑到日后还要一起工作,我给了他台阶下。可现如今,事态的演变已使局面发生了天地错位的变化,他觉得再不下手就迟了,所以,开始玩远交近攻的策略。这一段时间来,他甚至对一直不放在眼里的胡威都不惜取悦,利用胡威的争强好胜之心,一反常态地不时给他甜头或做个顺水人情,此外,与钱唯强的那位公子也走得很近。我心里明白,肉在砧板上,想不让人宰割都不行,所以,横下一条心,看他表演。
惑 45(3)
胡威的发言与刘世荣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胡威到底没刘世荣城府深,话说得刺激,直来直去。他讲年初以来,他积极与外省一地区教委联系,组织了一大套教辅,说做下来码洋有上千万,若按百分之十的利润率计,也就是百万收入。接着,他说风华社目前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许多无用功的地方却占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分配上也极其不合理,像贡献率高的教辅和幼儿园项目,始终得不到应有的报偿,底下意见很大。然后说到库存,说几千万的库存光租库费每年就很高,而现在出书方向上还有无效供给的增长趋势。他在阐述观点的过程中,还不断地罗列数字为自己做例证,完全是言之凿凿的架势。
胡威实在是太心急了,他想好好利用这次“表现”的机会一吐积怨,却毫不理会汇报的核心要旨,也忘了这里并不是和哪个领导私下“反映情况”,话说得劲爆,打我的同时无疑也误撞了陆成杰。
在风华社经过调班子的“大乱”之后,一年都有余了,“大治”之象不显,却存在着这么多症结问题,试想陆成杰作为法人脱得清干系吗!他显然有些不自在,用眼睛在瞄两位大头儿,下意识地也看了我一眼。我心想,他一定后悔这次“给每个人机会”的汇报方式吧。这种群龙无首各行其是的“汇报”,脱离了重心和思路,像是摆明了要找判官论定个是非,这使得陆成杰处在了一种无能与失当的境况下。
胡威放了一炮,威力确实不小。局长揪住库存马上质问道:“风华社怎么一下子就弄出了几千万的库存?”
陆成杰有些急,直视着胡威问:“不是一千多万吗?”
胡威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走板了,尴尬地一笑,纠正着:“是一千多万。几千万包括在途的新书。”
陆成杰说:“在途的怎么能算库存呢!”他瞪了胡威一眼。
其时,“老太爷”书记插进话来:“成杰啊,你不能什么事都心里没个数,你了解的情况有时还不如我多呢,这怎么行啊?”
陆成杰无以申辩。
平心而论,我此时有点同情陆成杰,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却让他在这样的场合下不了台,是够窝囊的。其实,胡威许多话都因偏激而带有水分。在他刚刚表达的三层意思中,其主要目的是邀功的同时全盘来否定我,只是说辞有些不顾事理了。
熟悉风华社的人都知道,风华社一直以来的分配方案都是以重奖创造力为原则的。也就是说凡新策划、开发的选题特别是大效益选题具有优先权,而对多年的常规性品种以及社统支柱项目,无论由谁完成案头工作,都按工作量依不同比例给以加权补贴。那么,何谈忙闲不均及不合理呢?要照胡威这种说法,那么行政后勤以及业务保障部门就早该喝西北风了。至于出书方向,这原本就是一个关乎发展的战略性问题,是站在现实与长远两个角度做通盘考虑的。再说库存,胡威例举了那么多数字却唯独不敢在此做数字比例分析,这里面大有玄机。
去年,新班子上任不久,胡威曾鼓动陆成杰严查库存问题。在没有预先打招呼的情况下,一天上班,陆成杰强行把社里中层以上的人全拉到了库房。胡威的用意是想向陆成杰证实我在选题与出书方向上的严重失误。但是,进了库房,连陆成杰都看傻了。地上堆着成堆成摞的报废教辅。胡威不甘心,仍执意要领陆成杰去看一般图书,这时储运科科长说:“一般图书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它们不管卖得快慢,还属动销品。倒是教辅,实效性太强,一季赶一季,只要卖不出去,就得报废。你们社领导以后还真该研究研究,别搞好大喜功的事,只管印不管市场,浪费太大了。”就这样,陆成杰为开现场会事先准备的一肚子话,最终不得不给咽了回去,而现场会也只得草草收场。
这件事在陆成杰和韦建超心里应该说是印象深刻的。不过,今天在座的领导们,却未必了解实际情况与原委。所以,我知道,后面还有风雨等着我。
惑 45(4)
轮到我发言了,我只简要地对分管的工作做了要点性陈述,着重讲了杂志的困境,但没牵涉任何的人。
最后是领导做指示,两位大头憋了半天,早等着发威,所以口气很硬,声调很高,话也说得不留余地。
局长周济运绷着脸,严肃地说:“风华社虽然一季度账面反映不错,但工作思路存在严重问题。我要说的是,决不允许舍本求末,必须扭转过来!首先,要加大对教材的支持,无论在这方面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都不为过,这是风华社也是出版局的重中之重!其二,要加强教辅力量,可以再成立一个教辅编辑室,不要去弄一些没效益的事。其三,分配上要严格遵循效益优先的原则。以后谁再执迷于赔钱书,那就让谁自己承担赔钱的责任,不能稀里糊涂的,滥竽充数!第四,必须把库存压下来。对于不良资产要清理,再不重视,出版局要出面追究主要责任人的责任。第五,关于杂志这个新的效益增长点,局里给半年期限,若再干不好,出版局收回,交给干得好和有能力的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