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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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渐渐地,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什么样的“权利”以及作为普通人的普通乐趣。想想真够亏待自己的,趁今天心情复苏,决定好好轻松一下。
下了楼,司机杨子早已等在那里。我对他说:“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想随便走走。”
天已擦黑,大街上车水马龙,街灯已经亮了,加上霓虹彩饰,把朦胧的街道和门前与路并行的那条如链的河水映衬得有几分迷媚。白天看来灰蒙蒙的水色此时显得清亮了许多,在波光中宛如俏丽的女孩,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杨子在我说完那句话后,并没有离去,他等我再转过脸时,说:“你想去哪儿,我送你。要不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没有想到我忙了一整天后,还会有什么心思去自己走走,他太习惯我那简单的出行路线了。我对他说:“不用了。我想换换脑子,转转街。”
杨子走了。
我来到河边,但没有马上投入那喧闹繁华的街市中。刚才河水给我的印象,使我想沿着河先随意地走走。
河边带状花园的月季繁茂地开着,葱绿的草木被修剪得很有造型,与路边的白蜡树形成了高矮呼应的错落格局。花园里各异的小亭子下,间或有三两对年轻人亲昵地交谈着,使我觉得生活真是有许多可爱之处,不像被我固化了的概念那么单一。我慢慢走着,感觉着河边的气息,忽然,眼前的一幕轻轻触到了我,便站下,倚着河岸的栏杆凝视那进入我视线的一幕。
惑 40(3)
那是一对情侣,不知为何女孩在哭,帅气的男孩在近前耐心地劝慰着,然后将其紧紧地揽入怀中……
这让我想起了好多年之前的一幕。大约是80年代初,我和汤姆叔也曾走在这条河边,但却是进行着一次严肃的谈话。那时,整个河岸不像现在这么妩媚,昏暗的路灯投下斑驳的树影,使蜿蜒的河边有些凄冷。偶尔驶过的载重卡车开着大灯一掠而过,随后是扬起的一片尘土和萧索的落叶漫空飞舞。
那个秋冬的谈话,让我的心脏也有种随之紧缩的感觉。
汤姆叔说:“闹的,你长大了,该甩掉我这根拐杖自己去面对生活了。”他一直认为我对他的精神依赖太强,太顽固。
我不听,任性地说:“那不行!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我不知道,当我遇到困难时该找谁商量,不知道遭遇精神苦闷时有谁能为我排遣,不知道谁能像你一样宽容而严厉地注视我的成长,不知道面对生活与你一定要离开我有什么关系,不知道……”
我说了一连串的“不知道”,汤姆叔静静地听着,沉思了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知道你对于我的意义。就像我精神的一个延伸,在内心深处,我早把你看成是自己的the last daughter(最后的女儿),甚至对你也有了种依赖。似乎看着你,便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我毕竟老了。我的存在会妨碍到你的生活,会影响你对自己未来人生的判断和选择。你心里也清楚,我一直都希望,没有我你能走得更好,所以,我不能自私地……”
我打断他的话,“我不管!我不要你消失……”
这是汤姆叔第一次与我谈如此严峻的话题,好像生离死别,令我不适和恐慌。
我哭了。
但是,汤姆叔并没有像我期待的那样安慰我,而是如那天凝视着树梢上嫣红的夕阳一样,注视着我,目光有如身边流过的沉沉的河水,无声而蕴藏着一种复杂意味……
当我再一次来到这河边时,已经是两年后,江川陪着我在这里一起漫步,他搂着我的肩,陪我看河上刚刚架起的那座如虹的新桥……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眼前的一切均已物是人非。汤姆叔走了,隐居在他海边的家中;江川也走了,走到了我陌生的星际。我再看身边那一对情侣,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地离去了,不过,我心里却明白,他们一定是甜甜蜜蜜地走的,带着热恋的气息与温度……
我不想再流连于这个河边,想起今天要奖赏自己的初衷,便朝着人头攒动的热闹街区走去。我想,我也该为自己平凡的周末增加点平凡的快乐了。
……
晚上回到家时,我的手里已拎了大包小包的一堆战利品。其中一件纯丝立体剪裁的拖地晚礼裙,我很心仪;还有一件黑色名牌风衣,造型简洁但极有个性魅力,是当下少见的国际流行款;另有两顶漂亮的时装帽,那顶黑色的,与风衣搭配很是适合,而装饰性的那款,虽有点夸张却很适于在特殊的场合点缀亮丽别致的气氛。我看着自己的收获,舒舒服服地把它们挂进衣柜,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看娱乐性节目,一边享用着顺势给自己买来的美味食品。
时间就在自己营造的悠闲中慢慢地度过着,既有种闲适的安逸,也有种光阴虚掷着的感觉。这种舒适的陌生让我有点不惯,但我此时不想再坐到电脑前或是书桌旁,便对自己说,这样的日子是许多人每一天都在享受着的,我为什么要为此不安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电话铃响了,打断了我庸懒、沉溺中的平常享受。
是女儿。
她在遥远的电话那端,兴奋地向我讲着她今天干的一件“了不起”的事……
惑 41(1)
2003…4…5(周六) 承受与感知的发现
女儿昨晚的电话打扰到我闲适的心情,她不停地说着放学后和同学一起去个什么地方“穿耳洞”,说她的耳洞多漂亮,但现在耳朵有多疼,等等。我是既担心又为此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女儿的变化已让我不能触摸到她一样,好像空间的距离真的划出了一种遥远以及会随时间而渐变的模糊。我不知道,在一个我缺乏感知的异域她会如何地变下去,那么,她的人生将又会是怎样展开呢?
其实,这段时间来,她的功课一如初时,进展得很顺利。前两天学校寄来的阶段考试成绩单,除了会计是个“B”,其余都是“A+”,各科老师的评价相当不错,学校总的评语也是超出想象的好,都在最优一级。但是,近日的电话中,我却总感到有那么点异样。并非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她会不断为一些小事烦恼,会坚持说这些都影响着她的心情,影响着她在这个环境中的生存质量。
她告诉我,中国学生会因来自于不同的地方而形成牢固的小圈子,这决定着人们孤立谁与接受谁的理由。她在学校里上课自然不乏有当地外国同学交往,但放学后,各回各的家,就再找不着人影了。她说她总不能像个独飞的孤雁那样活着。还说到国外后的一个最大感受,是人与人比国内时复杂得多,人的自私、狭隘、背叛与勾心斗角都呈级数增长,这让她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身段”,学着融入一种无聊但却有效的交往方式中。我与她谈了一些我的看法,说做一定的调整可以,但千万不要丢了自己本质的东西,要警惕自己在久而久之中变成习惯的俘虏与奴隶。女儿嘴里应承着,可我却觉得,她其实并不太听得进这番劝告,她说我想象不出她生存的环境有多恶劣。我为着她的一种惶惑而感到不安,心揪着,仿佛能感知那潜伏的危机就徘徊在身边,伺机侵蚀她没有太强抵抗力的肌体。
我有时甚至会想,放她出国是不是我犯下的又一个错?当初,放江川远行,我是如此地信任他,信任他的能力,信任他的爱,可他却销蚀在商海的利欲之中了。而今,我惟一的女儿,我生命中另一个最最重要的人,处在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中,是否能抵御得了无常气候的风风雨雨,特立独行地活着,并活出一种生命的姿彩呢?
我有些不敢确定。我害怕她时常表现出的那种不成熟的坚持,害怕她从我和江川身上继承了的对事物的敏感,害怕她脆弱的感知和在挫折中反映出的过于强烈的情绪反弹。她说,她对自己产生怀疑,不知要怎样,很茫然。这样的一种情形,我似乎有某一际遇重演的熟悉,像某一时刻自己的意识会出现经历过的片段带出的幻觉回放。要说成年人质疑自己的追求与价值观,尚且是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么对于孩子,就更令我感到不安了。
我从不敢小觑女儿的烦恼。因为,我了解,点点这样说并不是要有意做出“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夸张姿态,她的成长,使她不会用一般孩子那种为引起更多关注而镇唬家长的方式。她是在一个不断出现各类磕碰但又同时感受情感温暖的环境中,接受着反差性强刺激而成长的,既不缺宠爱也不缺关注。但是,我不能笃定在这个信息多元的时代,来自于各种观念的冲撞不会影响到她。她的身上有着我太多的痕迹,或者说是我们家族的痕迹,但她毕竟不只活在一个时空中,而她的年龄带出的心性未定,也必然预留了发生各种变化的可能。
我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她的哪怕一点点变化和情绪起伏,依旧每天和她作着惯例式的越洋交谈,而我近期却越来越被一种把握不定与鞭长莫及弄得心里不踏实。
也许是我太过紧张她了,就为她是我的惟一,又是我的百分之百。当然,也由于我一直以来各方面的压力都过大,处境有多重变化的不稳定,以致想问题也容易过于严肃。所以,我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对女儿像对自己一样苛求,保持一种平常心就好。毕竟我不能替代她,更不能因曾经“放飞”的教训而去怀疑女儿的定力。她需要飞翔的尝试,我得信任她。
惑 41(2)
昨天电话中,她说起“穿耳洞”,我对此没过分呵斥,只说:“看来我得学学刘墉了。”
女儿在电话那头儿诡异地笑着答:“那你可就难办了。”
我们都记得,美籍作家刘墉说,他有一天看到儿子突然挂着一只硕大的耳环,坐在饭桌前向他炫耀一种反叛,他坐到了看不见儿子那只耳朵的一侧,以无声抗议他的“示威”。
点点依旧在逗弄着:“傻妈妈,你往哪躲呀?我的两只耳朵可都穿了耳洞。”那口气带有一贯的亲昵,快乐而变本加厉。
我便说:“坐到你的背后,只看后脑勺!”
于是,点点告诉我,这种事在那儿其实很平常,她已是同学中坚持到最后的几个人之一了。随后又郑重其是地问:“妈妈,你为什么就那么不能接受这种事呢?不会仅仅因为‘体之发肤受之父母’这么老调吧?”
“不,”我说:“这是一个感觉问题。我不喜欢残缺。”
……
想着昨天电话中涉及的话题,觉得今天的信有必要再好好说说我的想法。在信中,我告诉她,这个世界会始终存在无数的诱惑,而人只能选择最适宜自己的。若兴奋点太多、太表面化,势必会影响一个人的关注力以及目的性的达成。对人而言,生命的不同阶段会有不同阶段眼光与眼界的局限,而人生是一个不断淘汰、筛选与净化的过程。重要的是,不能舍本求末,更不能让精神抱残守缺。我还说,我能理解她内心被搅动起的困扰———似乎环境永远有比个人强大的左右力量,但是,这一切也会成为过眼烟云的。我告诉她,耳朵穿了几个洞还是小事,关键是要留意别让自己的心也慢慢有了“破相”的残缺……
我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过于偏执了。在求美而自虐流行的当今,穿几个耳洞的确算不得什么。但是,某些大众流行的东西,偏就会引发我心底的排斥。曾经看到日本731部队在中国拿人做活体试验以及非洲割礼习俗的报道,那些文字一准会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