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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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能让我们自己稍微舒服点,至少是消停地吃顿午饭吧。室里的几位决定,以后每天帮她买饭或是从家里多带点儿,反正她吃不了几口,像猫似的,而我们也不至于被她紧着催命了。”
我插进话来,注解着:“那段日子可真叫幸福,我没少吃陈老师烹制的美味。”
社里人都了解,陈亦庭是美食家,自己也烧得一手好菜。这时坐在一旁还一直没插上话的葛薇不无羡慕地嚷嚷道:“好啊陈老师,我还不知道有这段子呢!打今起我可预定了,以后每天中午我也到你那儿蹭饭去。”葛薇平日被陈亦庭称作“小林黎”,说她跟什么师傅学什么样,这两年没少受她胁迫。
“问题不在这儿,”陈亦庭拍了拍“小林黎”的头,这个跟他女儿不相上下的小丫头开朗、聪慧,做事又认真,他挺喜欢:“这不,有一天林黎向我们发出邀请,说是请我们全体到她家吃饭。这可是大家没有料到的,心想她还不知会怎么糊弄我们呢!可没想到,她竟像变戏法似的做出了一桌的好菜。她的干烧鱼那叫地道,我至今还都回忆得出来呢……”
柳枚被陈亦庭的忽悠勾起了兴味,撺掇着非要我什么时候再办一顿家宴不可,我答应着。
一通闲聊唤起了大家对往日氛围的一种怀恋,张智感慨着:“好日子恐怕以后难找了。”
柳枚听了张智的话,一下子显得有些情绪低落,说:“再怎么着你们还都在林总的麾下,即使不顺心,也能甘苦与共吧。我可就惨了……”
她讲起近日来所受的憋屈,说一件事请示七八回都得不到个准信,净剩下扯皮了。还说谁都到她那插杠子,胡威这个分管领导整天没好气,刘世荣是小恩小惠地勾着她的手下给他干私活,而最要命的是局一把手钱大书记的宝贝儿子。她说:“大少最近看上了我们室里的一个小女孩,这可好,办公室成了他耍贫抖威风的地儿了。仗着管车,来不来就带着小女孩出去兜风,不是吃吃喝喝下馆子,就是进出高级购物广场、歌厅舞厅,各种吧都玩遍了。小女孩回来后哪还有心思干活,净剩下炫耀她的那点高级时装、首饰和见闻了。”
惑 12(3)
柳枚所说的大少,的确不可小觑,他在风华社可算得上是个霸王级的人物,说话比谁都打腰。这位公子要说其实并非钱唯强的亲生,小时候是钱唯强从胞弟那儿过继的。可就这个“儿子”,却成了夫妇俩的心尖,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惯得没样儿,是个十足的小太保。钱唯强打儿子小时候就没少为他头疼,自己有头有脸的,但常被儿子弄得上不来下不去的。然而敝帚自珍,更因为自己已走在仕途的最后一段路上了,在把定了出版局这方诸侯的权柄后,他最关心的仍是自己这个强死巴活读了中学在家闲逛的冤家儿子。他要给儿子扫出一片战场。于是,几年前他挑了局内最富裕的风华社把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先安顿下来,然后又让儿子到国外去转了两年。回来后,他以儿子是“留学归国高级人才”的名义,要求社里给安排职务。由此,这个大少就成了整个出版系统中不懂业务却能身兼数职的特别人物。也正是有了老爹这个坚挺的后戳,一贯混横无理的大少很是得脸,无论对什么都指手画脚,而且没什么是他不敢说或不敢做的。
听了柳枚的诉苦后,陈尘问:“那大少哪来那么多钱?”
柳枚说:“他哪能花自己的钱啊!社里的三产、办公室所有用钱方便的地儿不都在他手里吗,财务又是他们家嫡系,变着法儿不就都报了……”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的情绪开始有点走偏,我赶紧收拢话头:“几位,我今儿把你们叫出来可是为散心的,咱不谈不开心的事,行吗?”
之后,陈尘提议去打保龄球,没人反对,于是一伙人去玩了两个来小时。
身体放松了,心情好像也就随之轻松了许多。走出保龄球馆的时候,张智边穿外衣边说:“林总,咱们还真该这么隔长不短地聚聚。”
我点头:“好啊,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把你们约出来放放风!”
这一刻,我心里其实并不是滋味。话虽说得轻松,可心里却寻思,大家要求很少,只求个心里痛快,可就这么点小愿望恐怕以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
回到家,打开电视,找出一盘早买了但没看的片子《远离家园》,准备犒劳一下自己。片子是尼可·基德曼和汤姆·克鲁斯主演的,讲19世纪末美国西部开发,准备“无偿”提供———其实要通过“跑马圈地”的竞争来获得———在俄克拉荷马的土地。一群来自欧洲各国渴望土地的人们,历尽千辛万苦去到那里寻找自己的梦想。故事就延这一脉络展开,主角是一个来自于爱尔兰上流社会的女孩雪伦和出身于下层社会的男孩约瑟夫在艰苦的寻梦历程中,最终收获了爱与土地。结局是好莱坞式的,但还是很感人,我尤其喜欢那个“梦想与现实只在一线之间”的主题。想想,似乎有点什么启示,朦朦胧胧的,还不及细琢磨,这时,女儿点点从澳大利亚打来了长途。
自从她离开家以后,我们的长途打得几乎跟市内电话似的。上周被电话局催缴话费,我原还有些诧异,不足一月时间———我习惯垫交,省得月月记着交费的日子,弄不好什么时候忘了,还会被停掉电话,耽误事。为此我总会预付几百元在那儿备着,等差不多了电话局才会再通知我续交———这次端端地给我停了电话。一付费才吓了我一跳:1400多元!难怪人家要掐我电话呢!其实这还没算她从那边打过来的。但这是我和女儿目前的“生命线”,她说刚去好多事压在心里,没时间趴在网上。所以随它去了,电话毕竟简便、直接。我历来有个观点,就是“不该花的钱一分不多花,但该花的钱一分也不必省”。这次的电话费数目,着实是让女儿感到心疼了,几天来她都没主动打过电话。
“怎么样,宝贝?”我习惯性地问。
“妈妈,”女儿娇娇的声音:“我想你了……”
我有些异样的感觉,自从她走后,还是第一次用这样一种口气和我说话。虽说这次远行对她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甚至此前她根本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但出国是她执意要去的,以致我犹犹豫豫地为她办着手续,心里却有一搭无一搭的。可女儿真的让我很吃惊,她有些事处理得超出我想象的好。入学第一天,她参加学校常规性的摸底考试,一周内就得到学校的通知,说她的成绩非常理想,学校经研究特准她免修语言,直接插到当地学生的班里学习。此后,她又被吸纳为学校学生会的和杂志社的成员,据说是开了亚洲学生加入的先例。她忙活的事多着呢,尤其是功课。在那里,课程设置与国内不同,高中就开有会计课程和数学理论,这在国内恐怕是要在专科或大学里才可能接触到的。特别不同的是,国内的学习重理性思辨,而那儿的任何功课都会从实践与能力出发,作业常常是各种实验报告,要自己动手,记录过程,然后再分析推演出判断的结论。单说语文课的学习吧,前些天学了一篇美国作家的剧本《十二怒汉》(12 Angry Men),作业是围绕剧本“正义战胜偏见”的主题搞一次剖析偏见的主题演讲。点点的讲演非常精彩,得到了全体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也就是自那天起,班里的外国同学开始不再对她这个唯一的中国学生保持冷漠的芥蒂了。不长的一个来月时间,她说她已经成为大家认可的Top Student(尖子生)。所以,她哪里有时间想家,哪里有空闲抒发小情绪呢?
惑 12(4)
“怎么了孩子,遇什么问题了?”我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太缺乏压力,不知道该做什么。”女儿说。
“怎么会这样?你前两天不还告诉我,语言文化背景不同,事实上还是存在理解和吸收的差异吗?”
“这没错。可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可能会伴我在这儿读书的整个过程。就像我们在国内,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熏陶,不论多与少,随着功课的加深,你总能明白别人在讲什么,也能理解潜在的意味。当痛苦时你能感知痛苦,当幽默时也能随之开怀。但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就不同了,这需要时间的累积。我现在苦恼的是,对基础功课而言,适应了不同的学习要求和方式后,就太没压力了,我总觉自己是在耽误时间。”
“你到那儿还不到两个月呀。”我感慨着,“臭宝贝,你是不是受什么其他刺激了?”
“你怎么知道,臭妈妈?”女儿突然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活跃,没大没小地和我耍起贫来。
“我是谁呀!”我说。的确,对于女儿我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些年我们俩基本上是相伴相随着“共同成长”的。独生子女就是有着天然的缺陷,从小没伴儿,满眼都是大人,天性得不到张扬。而学校更是压抑性情的地方,没什么乐趣,反而有着一堆用固定规则评判好坏的标准,好像面对的不是人,更不是孩子,而是一件件在车床上生产出来的零件。所以,从小受宠的我,一直觉得女儿可怜,于是她多大我多大,随着她长高,我慢慢直起身子,让她的思想也随长高的过程而慢慢深刻。所以,这些年来,我和女儿几乎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没有禁区,甚至能互相启发和安慰对方。由此,我对她情绪变化有着一种敏感,那也就是没的说了。
我问:“到底是为什么?说说看吧。”
女儿不再兜圈子了:“妈妈,你知道,我在国内时一直是班里最小的,现在我却成了大的了。早知想考好大学非从11年级读起(相当于国内的高二),我就应该早出来一年,我现在班里的同学普遍都比我小。今天我去找了学校的负责人,跟他们说我想跳级,可他们讲澳大利亚有规定,他们无权决定我跳读12年级。”
“就为这事啊?”我问。心想,孩子就是孩子,有时候你觉得她长大了,和你讨论问题时挺有见解和分析能力的,但却也有为一点小事想不开的时候。我说:“凡事从两方面看吧。有些时候,优势劣势、好事坏事,真的是很难单从表面就能分清的。你现在比你同期去的中国学生,甚至是更早去的学生,已经节省了读语言的时间,你不能想着一步直达目标。有的时候你即使看到目标,可能条件不允许,直达的路上有许多自身克服不了的障碍,所以也要能够接受绕道的事实。只不过我希望你能认真地想明白,事先有个规划。停下来抱怨显然是不行的,不如更积极一点,让自己备足后面需要的粮食和饮用水……”
我们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撂下电话后,我呆呆地坐在床边,却觉得和女儿的谈话,似乎含有一点自己启发自己的味道。
说女儿是个孩子,有想不开的地方,近段时间以来,自己又何尝为际遇而想开了呢?固然,面对的问题不同,但是事异理同。我是否也要好好地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至少应该拿出一个正常的心态来。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路也总要往前走啊!
“梦想与现实只在一线之间……”我不禁自言自语地又叨念起这句从电影中冒出的话,它那么强烈地抓住了我,但“一线之间”,其意味今天怎么那么难于把握住?
好像不能再想下去了,我觉得,平时容易理解的事情,此时却有点神秘和飘渺莫测……
惑 13(1)
2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