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阴玉兔-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至于缁衣,那双秋水深眸望了过来,和她略带点惊慌的眼睛对上,随后微微一笑,眯了起来。
“不错,我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也是宗礼的弟弟。”
他此言一出,让乾隆手下一滑,身子也诧异地站起。
“你胡说,他才不是我弟弟,阿玛,你说是不是?”宗礼高声反驳,拉住端王爷的衣袖就是要他评个道理。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皮微微撑开,原本昏黄的眼睛中一抹锐利的光芒闪现,对着的不是揭露身份的瑞琼,也不是坦然承认的缁衣,却是一直没有说话,毫无表情的德郡王。
“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目光闪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的缁衣倒是笑了出来。
“是的,我的身份和事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么?我要说的事情和我究竟是谁一点关联都没有。王爷,就把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吧。”
重华探手伸入衣襟中,瑞琼可以清楚地看到宗礼脸上如释重负、洋洋得意的神情,还有端王爷充满谨慎却掩不住喜悦的容颜,知道这一来事情全都完了。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重华的手上,见他从怀中掏山的,却是一封薄薄的信函。重华伸手呈上,立刻有太监接过递于皇上。展开信纸,乾隆沉下面孔,快速浏览完内容之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
“端王爷!你居然私通民间反我大清的逆贼,妄图颠覆朝纲?!利用朕举办六十寿宴之际,派入潜伏其中,好来刺杀朕,该当何罪?!”
端王爷慢慢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惹来不少惊讶以及同情的目光。
“臣惶恐,但是臣并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臣是满人,怎么可能和汉人勾结来颠覆我大清江山?”
“端王此言差矣,和反贼勾结不一定是反我大清,而说不定是借助反贼的力量,来获得更高的地位而已。”
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缁衣冷笑出声,字字珠叽。宗礼眉尖一皱,冲上前来, “你到底是……”
就连瑞琼都被面前的情况搞糊涂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缁衣是站在哪一边的?为什么敌对身份的他一直帮着阿玛?好奇怪……
“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话,请看此信落款处的印痕。”
一说此话,宗礼立即喜笑颜开,知道机关定在那里。如果印记是假的,那么重华此言全部是假的,全部都是诬陷,那么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瑞琼想叫皇上不要看,想把那东西夺过来,但是手被人拉着,喉咙也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者身上,全部人屏息以待,等着事情的最终结果。一时之间偌大的殿上一根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明明只是一瞬,却好像几辈子耶么长。
“这印记……是真的。”
此言一出,端王爷的手指发抖,无法置信的目光冲着缁衣直射而去。而一边的宗礼更是眼睛瞪得浑圆,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事实。重华神色不动,瑞琼仿佛云里雾里,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峰回路转到了这个地步。
对了,他说过,等到皇上寿宴之时,事情自有分晓,指的就是这个转机么?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宗礼的弟弟、端王爷的儿子么?为什么反而背叛他们转到阿玛这一边呢?
为什么?
“为什么?!缁衣?!”宗礼一声虎吼,抓住他的衣襟,对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无法相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特意让那家伙发现的事实不是假的么?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那封伪造的信会变成真的?”
等到全部吼出口,才迟钝地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算掩住嘴巴都来不及了,所有的布局都展露无疑,皇上一挥手,御前侍卫齐上,刀锋闪亮,将他围在中央。轻轻一笑,缁衣眼神中说不出的轻蔑。他们以为喂自己吃下了毒药就可以掉以轻心了么?难道以为端王府中没有德郡王的奸细了么?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在端王府住的七日,他偷偷溜入重地,偷取了王爷的大印盖上了伪造的信纸,来了个偷天换日。
“你们亲手调教出来的安插在德郡王身边的棋子,其实都只是用来迷惑你们自己眼睛的障碍而已。真正的那个流着端王爷血液的孩子,早就被埋入深沉冰冷的地下,化为了白骨。”
端王爷缓缓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不远处的重华,微微一笑, “你好……你很好,你确实厉害。其实我也没有败,只是没有遇到这么忠心的人而已。”
重华默然不语,瑞琼却压抑不住胸中的惊喜,挣开四周人的束缚,就要向那边当中站立的缁衣跑去。太好了,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缁衣他并没有陷害阿玛,没有背叛自己,没有……欺骗自己不是么?
好想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好好倾诉自己的种种思念、种种痛恨和种种不忍,好想告诉他自己好爱好爱他。
但是重华伸出手臂,阻挡了她前进的脚步。
“阿玛?”不解地望向神色冷然的男人,瑞琼不解地发问。
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那边放弃抵抗被御前侍卫押下的端王爷,一双充满了嘲讽的眼睛看向静静站立的缁衣,用小小的声音说着附近几个人都可以听到的事实。
“你很好,你果然不是我儿子……不过你也不会就这么逍遥下去。你以为帮德郡王铲除了我这个政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么?别太高兴了……留下你这个把柄,他绝不会容许的。”
微微一笑,缁衣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多少, “正因为我知道不管帮哪边都不可能活下去,才没有顺你们的意……”
所以身上当初被下的毒无药可解,至此随着端王爷辉煌仕途的落末,自己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什么?他说……什么?”瑞琼无法置信地望着端王爷,以及自己面无表情的父亲,还有继续向皇上走去的缁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郡王所用的手法和端王爷一模一样,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已,两边的成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一想,还真是觉得可笑。如果站在这里的正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那么局面又会如何?
不过,事情真的是那么单纯的么?
“皇上,恕罪臣斗胆一问。”
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端王爷转过身来,冲着高位者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乾隆微微一笑,点点头容许了他这个无理的请求。端王眼睛一片光芒闪动,似乎千般心思万般心意挣扎,就是不想承认。
“那个要在六十大寿上禅位的话,并不是谣传吧? ”
皇上微微而笑,用再轻不过的声音传达着自己的意思, “朕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被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听去了,只是人生感慨,自然做不得准,却不料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啊……”
惨然一笑,怎么可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重华没有做声,端王一边摇头一边苦笑,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皇上。”御前带刀侍卫统领弯身下跪, “禀皇上,包括那些隐藏在艺人之中的,所有的刺客已经肃清,请皇上放心。”
如此一来,最后可以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了。
缁衣淡然一笑,清楚地知道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完全是皇上的纵容。端王爷和德郡王就算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是这个皇者的对手。故意泄漏要禅位的谣言出去,就是要看清楚下面人对自己的忠心与否。而中了这个圈套的,除了败寇的端王爷,还有什么人呢?
王朝地位,万里江山,想要的又何止是一个人?虎视眈眈的臣子们,这下子就会安静一点了吧?事实上最会演戏的,还是当今的皇上啊……
缁衣抬起头来,语声温柔,仿佛花朵落在水画似的, “草民冒犯皇上龙威,祈求皇上赐草民毒酒一杯,保住全尸。”
出乎意料的大胆的建议引起殿上众人喧哗,一时之间虽然议论之声络绎不绝,却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赐予全尸,这恐怕是触怒王者惟一的仁慈。瑞琼脸色煞白,还没有尖叫喝斥出声,却不料坐在龙椅上的老者威严开口: “哦?你已经知道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吗?”
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产生了莫名的怜惜,甚至连一向稳重的声音都起了些微变化。缁衣微微一笑,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如果不是草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乾隆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将这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戏演下去。
皇家是不能染上任何污点的,皇帝的威严不容人践踏,于是皇上轻轻拍了拍掌,身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地吩咐下面,不多时一名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端上来一壶酒、一个酒杯。下面立刻喧哗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的意思。
“谢皇上恩典。”
缁衣微笑,面对高高的台上众人簇拥着的威严老者、全天下最高贵的人从容不迫。
乾隆微微一惊,满以为会看到那名披散头发、美得如此单薄纤弱的男子会哭泣着讨饶,毕竟在皇帝的威严下,无论地位多高、权力多大、多么厉害的英雄豪杰,就算破口大骂、表现出毫无畏惧,但是身为人类,就都会对死亡产生恐惧。但只有这男子,全身上下感觉不到一点点不安的感觉,依然是平静如水,憔悴如花。
“缁衣,你疯了么?不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要死?明明可以幸福的,为什么……你不要这么做,听到没有!”瑞琼大叫着,想要扑过来阻止他的行动,但是身旁侍卫却冲过来抓着她,动弹不得。
微微回头,看了看一生中影响自己最深的人,缁衣微笑着,轻轻说出自己一直不得不隐藏的真心,“瑞琼,祝你幸福……”
淡淡的言语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瑞琼怔怔地看着那春天梨花般单薄的笑容,突然想起过往的让自己心动的一切。缁衣的好,缁衣的苦,缁衣的狡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真心?爱着自己,他和自己一样付出了感情,不是自己这般的狂烈炽热,而是更加隐讳,清淡到几乎透明的爱情。
“不要……”
如果不挽留的话,那么……那么……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花儿即将凋谢。
“不要啊!缁衣!缁衣!你不可以死!听到没有,你不可以死!”
她叫得声嘶力竭,宛若望帝泣血,凄惨地穿越大殿,久久未散。
缁衣慢慢回过头来,望着她微微一笑,正如那天梨花飞散,初次见面令人惊艳的笑容。在全殿人都心神动摇之际,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缁衣!”
发自五脏内腑的声音,痛得连心都痉挛起来。
疯了似的挥开宫女的手臂,瑞琼直直地冲到他的面前,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微笑,以及唇边的血痕。没有说话,缁衣只是温柔地微笑着,随后羽睫颤抖,缓缓闭上。
这不是那场睡过就会清醒的噩梦。
这不是我醒过来后紧紧抱着你哭泣的那场噩梦。
“缁衣……你骗我的,对不对?缁衣……求求你……求求你……”
哽咽着捧起他的面颊,却再也看不到那双静静看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倾诉的眼眸。
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瑞琼却挣扎着抱起缁衣幽幽沉睡的头颅,仰起头来,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点点白色的花瓣落下来,正是那边吓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