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无缘-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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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靠在窗户上，定睛看住蔷薇，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蛛丝马迹，可惜没有。尽管蔷薇微笑着面对窗外，对着那一片白晃晃却丝毫没有热度的阳光，对着街上熙熙攘攘却毫不相干的人流，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但是，她是严肃而认真的。
为什么要离婚？蔷薇的婚姻不是非常幸福美满的吗？鱼和他的同学们一直都这么说，都说蔷薇的老公，也就是鱼的同学陈千，非常疼她，非常在乎她，也非常支持她。作为一个女人，能找到这样一个丈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冰只跟陈千见过一次面，尽管他没有给冰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冰愿意相信鱼的话。如果陈千不疼蔷薇，不在乎她，不支持她，也没必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没点男子汉的尊严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离婚？难道是蔷薇出了问题？
冰再度盯住蔷薇，发现她的瓜子脸越发显得尖瘦了，皮肤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水灵灵的，粗大的毛孔使皮肤显得粗糙而毫无光泽。大大的眼睛清澈依旧，却少了许多神采，空洞洞的，显得茫然无助。长而卷曲的睫毛委屈地耷拉着，不再有往日的娇媚。
冰猛然想起，已经有很久没有仔细地看过蔷薇，更别说谈心了。冰只关心着自己的事情，对这个自认为是自己影子的人，却如同一张发黄的旧照片，被自己抛到了脑后。冰忽然有点自责。
“蔷薇，怎么回事？你看我，都没有……都没有关心过你的事，怎么弄成这样了呢？”冰万分抱歉地说道。
“没什么。”蔷薇轻声说道，目光仍远远地抛洒在街面上。从侧面看过去，蔷薇像是一副宁静而失落的画。
“没什么？没什么干嘛要离婚？”冰急急地问道。
“不合适呗。”蔷薇幽幽地说道，眼帘垂了下来。
“不合适？”冰笨拙地问道。
婚姻这种事情，冰没有经历过，不是很懂。关于婚姻的说法，冰倒是听过不少。有说婚姻是坟墓的，偏偏有许多人不怕死，一个劲地往坟墓里钻。也有说婚姻是围城的，城外的人千方百计想进去，进去的人，又无可奈何地想出来。不管把婚姻比喻成什么，那都是经历过的人最生动、最深刻的一种描述。
每个人都想象着别人过得如何如何精彩，又有谁知道，别人的生活，或许也有黯淡无光甚至凄惨的一面？还是老话说得好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婚姻，大约跟鞋子一样，穿在自己的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既然蔷薇说她的婚姻不合适，离婚，自然也是一种对的选择。冰不打算再问原因了，只想陪她说说话。
“如果你决定了，我们支持你，我，还有鱼。”冰真诚地对蔷薇说道。
蔷薇的目光，终于缓慢地从远远的街面上拉了回来，长而卷曲的睫毛挣扎了几下，眼帘才抬了起来。蔷薇的眼睛不再空洞，清澈的眸子里被一汪水气弥漫着。她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对冰送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谢谢你，冰。”蔷薇咬了咬嘴唇，说道。
“蔷薇，生活……”冰费劲地咽了一下口水，艰涩地劝慰道：“生活呢，总是不会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前进，甚至自己越是希望怎么样，就越是无法怎么样。有时候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或许反倒要好一些。”冰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对蔷薇起到半点作用，她只是想帮助蔷薇早点解脱出来。
“你说得对。”蔷薇叹了口气，眼眶里的水气也淡了许多：“因为婚姻，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自由。或许我们都要求得太多，但我连最简单的真感情都得不到。”说完，蔷薇痛苦地仰头闭上了眼睛。
“能得到真感情的人，大约也算是个富翁了。”冰感叹道。
听着冰的话，蔷薇愣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讪笑道：“是，像我，早就穷得一无所有了。”
“爱，有时候让人生疼。”冰的心也沉到了湖底。
“爱？哼，我现在怕说这个字。”蔷薇冷笑道。
“也许，是因为爱带给我们的伤害和失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期待吧。”冰又何尝不是对爱心生畏惧呢。
“冰，你觉得活着累吗？累！累得慌，却还得活着。”蔷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绝望：“活着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冰无语。冰从不曾见过蔷薇如此绝望。
“这就是命，无法摆脱的命。”蔷薇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冰不禁想：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这样无奈地活着？无法想象！许多人表面上的坚强，始终无法抗拒命运的悲哀，于是他们说：算了，既然如此，还是别想了，过一天是一天吧。尽管他们不甘心，可是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忍着巨痛突破，却发现束缚太多。不管他们如何想、如何憧憬，束缚就像一把无情的剑，随时切断他们的思想。
人们活得太规矩了，真正能够放纵自己的又有几个人？放纵，是需要勇气的！生活确实需要一点突破，但又有几个人愿意突破？要放纵，要突破，就要承受世俗的白眼，又有几个人敢于承受？
“蔷薇，还是想开些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说，像你这么好条件的，还怕找不到好的？”冰没头没脑的劝说，又打破了沉默。
“放心吧，我没事。”看起来，蔷薇确实没有冰想象中那么伤心。
“真的没事？”冰侧过头，怀疑地看着蔷薇。
“没事。”蔷薇的眼神活了，又充满了往日的干练、神气、骄傲，这说明蔷薇真的没事了。
“那就好了，只要你没事，让我干什么都行。”冰嘘出一口气。
蔷薇是坚强的！
“真的？”蔷薇转过脸，笑着问道。
“当然。”冰俏皮地歪着脑袋，答道。
“什么事都可以？”蔷薇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Year。”冰扬着声调应道。
“把鱼让给我！”
蔷薇突然将脸上的微笑隐去，一本正经地盯住冰的眼睛，似乎真的需要她做出让步。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时间，却已让冰感到震惊。
这种话从蔷薇口中说出，太不可思议了。可她的眼神是那么真实，还带了点掠夺性。怎么可能？鱼那么平凡，甚至有点平庸，蔷薇怎么可能看上那么平庸的一个男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冰内心连连否认，却莫名地生出一丝恐慌，似乎蔷薇真会将鱼要了去。
曾经，冰是多么希望鱼被别人抢走，那样，她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虽然她总是一副尘埃落定的样子，但她内心清楚地知道，鱼不是自己最理想的对象。现在，蔷薇，冰在这座陌生城市里最要好的朋友，要冰把鱼让给她，冰却害怕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鱼真的那么好？可是……男人是可以出让的吗？
感情就好比是专属于自己的一个贴身物件，虽然不是很好，可是已经习惯带在身边，不见了就会不习惯。这个东西，在自己眼里，或许不是那么好，但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珍贵的宝贝。可如果真要二话不说地送给别人，心里又觉得不舍、不妥，这时候倒会害怕失去这个曾经不被自己珍视的东西。
鱼虽然不是很优秀，可是，要把他拱手让人，冰却有些不乐意。但如果蔷薇真的要的话，冰大概也愿意把鱼让给她。明明不舍，却又愿意，这是极其矛盾的！
为什么愿意？大约是因为把蔷薇引为知己吧。冰把蔷薇当作知己，所以乐意跟她分享幸福，尽管心里会有点酸酸、痛痛的感觉，但假如能让她得到幸福，也不枉作一场知己。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冰眉头紧蹙，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思绪万千，不知不觉鼻翼上竟沁出丝丝汗渍。冰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警觉，对待感情，人们终归是自私的，而这一切都被蔷薇看在眼底。
仅仅几秒钟之后，蔷薇迅速地恢复了笑容。蔷薇欠着身子靠近冰，取笑道：“怎么，当真了？不愿意把鱼让给我？”
“我……”冰翕动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瞧你紧张的样子。”蔷薇轻轻地推了冰一把，仿佛真的只不过是个玩笑。
“我哪有紧张？”冰脸色发讪。
真的只是玩笑吗？冰分明在蔷薇的眼睛里，看到了真切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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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冰请了一天假，因为鱼的父亲骨灰要下葬。
蔷薇要去参加葬礼，强烈要求同行，一来，她不知道鱼的老家具体位置；二来，鱼跟冰可以坐她的车，省得搭车麻烦。
早晨六点，天色未亮，路灯散发着清冽的光芒，照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团团冰冷的光圈。北风呼呼地刮着，道路两旁的树枝“沙沙”作响，连路灯的光也随着风声摇曳。
冰和鱼浑身颤抖地站在小区门口等蔷薇。一束雪白的车灯由远而近，有些刺眼，冰不由自主地把手挡在了眼前。随着“嘀嘀”两声喇叭响，车子在冰的面前嘎然停住。
蔷薇打下车窗，探出头说：“挺冷的哈。”
“还真冷。”鱼搓着手应道。
“上车吧，不过你们两个可能要分开坐啦。”蔷薇说着朝后座上望去。
冰注意到，后座上堆放的一些礼品，确实占去了大半的位置。中国人把丧事称为“白喜事”，既然是喜事，当然要送礼，这已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没关系，没关系。”鱼连忙说道。
冰对蔷薇笑笑，抢先钻进了后座，鱼则坐到了蔷薇旁边的副驾驶座上。车门刚关上，蔷薇一踩油门，车子便像离弦的箭一般朝前冲去。
蔷薇的车子里仍然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边开车边听钢琴曲，似乎成了她既定的习惯。在她开车的时候，肖邦、班得瑞这些著名大师的作品，就成了她的伴侣，尤其是理查得＆＃8226；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这个时候播放的正是这个曲子。
车子的暖气大大地发挥着功效，不一会儿，冰便觉得暖和了许多。
冰安静地坐在汽车后座上，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前座扫去。蔷薇认真地开着车，鱼认真地望着正前方的路面，两人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话。车内萦绕着温馨的钢琴曲，空气被暖气烘烤得暖洋洋的，两个人的背影看过去竟是那么和谐。
冰的心里突然生出些酸溜溜的醋意，甚至还带着一丝嫉妒。冰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抢着坐到后座上去了，正是这种小心眼在作祟。冰想起昨天蔷薇说要把鱼让给她的话，当时，冰真的以为那只是玩笑话，此刻，冰却越来越觉得那是蔷薇的真心话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冰也说不上来，只是，冰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许多。
靠在座位上，冰闭上眼睛，何振天的身影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冰的脑子里。冰痛苦地甩了甩头，试图赶走他。
鱼扭过头来，关切地问冰：“你不舒服啊？是不是晕车？”
冰一愣，原来鱼一直关注着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