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2-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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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菟丝藤的枝条从鲁天柳单薄内衣的对襟间隙中伸到她的胸前。藤条一下子止住,不止是这两根藤条,所有的藤条都止住不动了。而那些叶端处的毛刺,不但退出鲁天柳的肌肤,甚至都缩入叶端之中。
不知道这两根藤条在鲁天柳的胸前碰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那里面的东西让它们害怕。
其实很难说到底是菟丝藤害怕还是墓中的鬼魂害怕。不是说它们是鬼混的触手吗?有着鬼魂的思想吗?的确是这样,一种只有一刻生命时间的植物,它们要吸一些活物的鲜血干什么?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菟丝藤立足的坟墓中确实有个嗜血的鬼魂,还有就是坟墓散发的阴寒之气太浓,迫使菟丝藤要热血来延长自己就一刻时间的生命。
此时有一个人是愤怒的,于是这人在这墨绿水下发了狂。
这人是关五郎,他嘴里衔着两个发白发亮的气泡,如同出世的恶魔一般,旋转朴刀往那一堆藤枝砍斩过去。
其实不用他的砍杀,那菟丝藤的一刻光阴也到头了。枝叶在迅速的畏缩、抽搐、枯萎,藤茎已经变得酥脆。缠绕鲁天柳的所有藤条都已经松散,鲁天柳只轻轻地抖动四肢就挣脱了它们的束缚。
奇怪的是那些猴子般的动物没有反应,它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粗壮勇猛的汉子砍着这些藤枝,眼睛的扑闪却没有停止,那光芒始终是诡异的、恐怖的。
鲁天柳从藤条中挣脱的一瞬间,首先是拉着五郎往那月亮形的出口游去,她知道那些猴子模样的动物是什么。在龙虎山的时候她听老道说起过,所以不想第三次落入死亡的绝地。
鲁天柳挣脱藤条的一刹那,那些猴子模样的东西也动了,它们有的直冲顶面。有的没入黑暗,有的沉入水底。消失的过程是无声无息的,只有在红色火球的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到它们行动的轨迹。
它们重新出现的情形也是无声无息的,鲁天柳和关五郎再次被包围也是无声无息的。此时火球已灭,所有信息是鲁天柳清明的三觉首先传送给她的。关五郎虽然没有清明的三觉,但他很快也看到自己置身于一片星星的团团包围中,无隙可逃。
关五郎怎么来的?本来他一直在井口上面护着鲁天柳的回头绳。突然间见井中翻腾起让人心惊的水花,回头绳也被拉扯着一会儿松一会儿紧。这一刻他是极度地焦躁不安,几次想下到井里又止住脚步。鲁天柳下了决定的事情,他是绝不敢违抗的。
不知是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闷响,五郎脚下一阵摇晃,他一只手扶住轩屋墙角的立柱,另一手撑住刀杆,这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可就是这么一阵忙乱,五郎突然发现刀杆上的回头绳不见了。原来是他抓住刀杆撑住身体时,拧开了机括,“如意三分刃”尾部一截横折过来,回头绳的绳头便顺着这横着的刀杆尾端脱落掉下,刷的一下就没入了井中。
五郎慌了,蒙了,不知如何才好,只好求助于轩外的陆先生。
站立在轩外门口那个大盆景前的陆先生此时跌坐在地,那个造型很诗意的盆景也和他一起跌落在地。
紫砂盆子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陆先生刚才还站立在那里仰首四处张望,现在缺低垂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情形给五郎的第一感觉是这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老先生死了。
也是,这样一大把年纪了,浑身上下都血肉模糊,背上、腿上扣着的几个铁爪子仍在顺着爪子柄滴血。没有血伤的地方就是烧伤,那些烧烫出的血泡都在后来的争斗中压挤破了。一块块皮搭挂着,肌肤变作了厚一块薄一块,白一块黑一块。破皮的地方又白又薄,几乎能直接见到肉;挂皮的地方又黑又厚,那是两层烧焦的皮叠在一起。这样的一个老者,就算没有死透,也已然是七分鬼性了。
五郎静悄悄地从背后走近陆先生,在离陆先生不到一步的时候,他伸手去扳陆先生的肩膀。就在这一刹那,陆先生低垂的头猛然抬起。这让五郎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诈尸呢。
陆先生没有死,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又挂下来一路路的血珠道道,大概是刚才和那紫砂盆景一同摔倒时又撞伤了。他的脑袋不停地晃颤着,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虚弱,但他的手却将随身携带的遁甲盘抓握得很紧很稳。
陆先生看着五郎的眼光有些死死的,五郎看陆先生的眼光有些定定的。陆先生是想表达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五郎也不可能从陆先生的眼光中看出什么。
陆先生用中指重重地点在自己的额头上。五郎心想,是要我给他包扎一下脑袋?不是这么回事,陆先生用手指在额头上搅起浓浓的一块血渍,然后在地面上书写起来。
五郎认识一些字,但必须是工工整整的字体。陆先生写的是工整的字体,他了解五郎,五郎认识的字大多是他教的。而且陆先生这时候书写的是倒字,这就像将那些字摆在五郎面前,不用五郎转过来就可以正面看到所有的字。
“下井,带她逃!”只有五个血写的字,五个血字里充满了惊恐、无奈、急切,似乎还有永别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做,五郎不知道也没有问,但他知道这些字要求自己怎么做。于是转身就走,边走边从斜挎腰间的直筒筐子里掏出两张白色皮囊和一个小双节竹筒。
那很薄的皮囊其实是经过加工后的猪尿泡,双节竹筒是个简易气筒。五郎的动作很利索,等他再次站到井口的时候,他的嘴里已经衔上了两只充满气的猪尿泡。
这是太湖上有名的渔夫“带刺鼋鳖”俞有刺教他的潜水法子。这法子可以弥补气息不够绵长的缺陷,在水下可多换好多口气,据说宋朝名臣包拯手下带刀侍卫,五鼠中的翻江鼠蒋平玩水活儿就是采用这种方法。但鲁天柳一直不喜欢用这个法子,这也情有可原,让一个女孩子衔一个猪尿泡确实不雅。
五郎没有用回头绳,他快速脱掉外面棉衣,持刀直接跃入井中。
刚入水的五郎也被一阵刺骨寒冷激灵得差点晕过去。但再往下沉寒冷反倒没那么强烈了。于是他稍微往四处张望了一下,就往有红色火光的方向游去。
陆先生看着五郎跃入井中,脸面牵动强露出点笑意,心说:“就记挂着那小的,根本没想到我这老的。也难怪,我二十年前不也和这傻小子一样,不,比他还要不顾一切。”
收回思绪,面色再次变得凝重。陆先生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遁甲盘,这遁甲盘九星八门的方位和刚才进门时又有了不同。这么短的时间内,方位本不应该有什么改变,可是刚才陆先生的头撞到紫砂盆景,头上流出的血滴在遁甲盘上。血迹流出了一个弯曲的线道,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意味不了什么,但对一个“切金断玉”的风水高手来说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根鲜血流出的曲线将惊门挂作了伤门,又将天卫星上二道斜斜隔去,只留下凶在秋冬的局相。
陆先生在心中默念定语:“伤门气短数三三,捕杀索债追亡还。天卫星去斜二道,只余凶险在秋冬。”鲜血将局相变换成这种运数,看来自己这把老骨头真就要与这驭龙格局的园子同归了。真不知这该算自己的劫难还是算自己的造化。
于是他朝前爬挪了几步,然后艰难地扶着石头栏杆站起来,再次仰首往四处望去。刚才的那一阵大震让周围的环境也有了很大变化。廊道坍塌了部分,花墙瓦檐碎落,树木不再挺拔,变得有些东倒西歪的。但这样环境就变得相对敞阔些,对于陆先生来说这是好事,敞阔便于他寻找,寻找一根柱子,一根盘龙的柱子。
驭龙格,盘龙局,又是皇家遗脉,那这家园子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个柱子,一根用来擎天地、盘神龙的柱子,要不然这园子早就塌了。
陆先生似乎是找对了方位,他决断地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书轩门口,蹒跚着脚步顺着另一边的龙须廊道往前走去。
五郎先将自己嘴中两个气泡拿一个下来塞到鲁天柳嘴里,然后摆动朴刀,双脚踩水往那些星星群中杀去。他这是想杀出一条路来,就算不行,至少也要将那些猴子模样的东西引开一些,给鲁天柳逃走的机会。
那些猴子模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是俗称的落水鬼,也叫水猴子。日本人则称之为河童。这怪物在水下力量奇大,速度奇快,而且牙尖爪利,爪上有蹼,爪背有鳞,红眼、尖耳、长臂,面如癞。喜欢将人拖入水中,抓淤泥将人七窍尽塞致死,除非遇到水性极好之人与之对抗,它才会使用爪子和牙齿。这玩意儿在古籍《异兽全记·水怪录》(注:也是不知何朝何人所著,且虽为《异兽全记》,残本存世的只有《水怪录》这一篇。其中记录了水猴子、无角花蛟、水晶水母、入水兔这四种怪异物种。)中有记载。但这怪兽在世上已经极为少见,偶有传闻也只见到一两个而已,可这里怎么会聚有这么一大群?
不过鲁天柳他们见到的落水鬼和传说中的还是有一些不同的。首先这里的是绿眼而非红眼,虽然也像猴子,但身体却很是粗壮,全身是癞。再有就是它们的爪上没有蹼,这点好像更接近于灵长目动物。
鲁天柳早知道这怪物,而且还不止是听一个人说起。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老人告诫小孩不要去河边玩耍都是用的这个怪物来恐吓的。后来在龙虎山“凫海阁”见到一幅壁画上画了个躲在芦苇荷叶下的怪物,不知是何物。“凫海阁”的何道长告诉她这叫做水猴子,也就是俗称的落水鬼,还让她记住模样,也许以后会碰到,但如何应付却没说。
五郎游浮在水中无法旋转,水的阻力也让他的砍杀力道大打折扣。尽管这样,五郎的第二个目的还是达到了。一大群的落水鬼轻易地就捉住他并簇拥着他往一边的黑暗水域中而去,只留下七八个怪东西依旧围着鲁天柳。
鲁天柳知道自己肯定游不过这些怪物,所以摆脱它们只能采取其他的方法。她并拢双腿双手,就像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形柱子,往水底直直沉落下去。这样的现象让那些落水鬼直翻怪眼,也许是在表示奇怪吧,所以它们都没有扑上来,只是围绕着她一同往水底深处沉落。
越往下去,鲁天柳清明的三觉变得越发敏锐。她之所以往下沉落,也是因为三觉隐约感到下面有什么在召唤她。那不是声音,不是影像,也不是什么刺激,只是在平静的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一些信息直接输入她的脑中。
鲁天柳没有沉到水底,她在一个丘形物体上落脚。刚开始鲁天柳还吓了一跳,以为站到了一个巨大的乌龟背壳上呢,但她马上就触碰到丘形物体上一个凸起的矮矮圆柱,这让她确定脚下的不是龟背。
那么这是什么呢?菟丝藤,阴寒气,丘形物,圆桩顶帽,这些东西在鲁天柳的脑子中勾画出一个构筑,一个世上很多水里少有的构筑——坟茔。
深水之中,周围更加黑暗,而那些落水鬼的眼睛反倒将距离拉远了,缓缓地围着鲁天柳绕圈子。
而鲁天柳没有理会那些落水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意识里突然没有了一切杂念,她吐出一串气泡,让自己的身体能够再变得沉一些。然后慢慢蹲下,用手撑住脚边的坟顶。那坟顶入手的感觉很奇怪,凭着鲁天柳超人的触觉竟然摸不出那是什么材质的。
水的浮力让鲁天柳身形重新离开坟顶,于是她将身体放横过来,手往后轻轻一划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