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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第37部分

小说: 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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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离他住的地方有一刻钟的路程。他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自从他孤立无援以来,这里的一切都好像变了样,显得更加充满敌意、更加令人憎恶。昨天还像兄弟般亲切地在他周围沙沙作响的树木,一下子聚成黑压压的一团,咄咄逼人。这一切,他眼前的这一切还要变得更加陌生和疏远吗?面对着这广袤而生疏的世界,这种孤独感使孩子感到头晕目眩。不,他还不能独自去承受。那末,他该逃到谁那儿去呢?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他太容易激动,难以接近,并且会马上把他送回去的。他不愿意回去,宁愿逃到危险的没有熟人的陌生地方去;他觉得他永远不能再见他母亲的面了,一见到就会想起他曾用拳头打过她。
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祖母,想起了这位善良、慈祥的老太太,从小就娇惯他,当他在家里眼看要受罚或者受冤屈时,总是护着他。他想到巴登去躲在她那里,等到怒火平息下去,再从那里给父母亲写一封信,向他们赔礼。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他是如此沮丧,只身处在这世界上,有的只是一双软弱无力的手。他咒骂自己的高傲,由一个陌生人用谎言灌输进他血液里去的愚不可及的高傲。他什么也不想当了,只想像从前那样当个孩子,听话,忍耐,不自负;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这种夸张的自负是多么可笑。
可怎么才能到巴登呢?怎么翻过这山川河谷?他急忙用手掏了掏总是随身带着的钱包。上帝保佑,他的生日礼物,那块二十克朗的金币还在闪光。他从来下不了决心花掉它,几乎每天都要看看它是否还在。望着它他感到愉快,觉得自己很有钱,随后总是怀着一种温柔的心情用手帕把它擦得亮亮的,像个小太阳在闪光。但是,这够吗?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使他心里直打鼓。他出生以来经常乘火车,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付多少钱,是一个克朗还是一百个克朗。他初次感受到了,生活里有许多事过去想都没想过,他周围各种各样的事都有一种固有的价值,一种特殊的重量。他在一小时之前还自以为什么都懂,现在却感到,在他不知不觉之中,千百个秘密和问题从他身旁溜了过去。并且因为自己知识贫乏,刚迈上生活的第一个台阶就绊跌一跤而羞惭万分。他不稳的脚步越迈越迟疑,越迈越小——终于来到了火车站……过去他经常幻想这么一次逃跑,想进入生活干番大事业,成为皇帝或国王,英雄或诗人。而现在他迟疑地望着那儿一座明亮的小房子,心里想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到祖母那里去这二十个克朗够不够。路轨闪着光亮通向远处,火车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埃德加胆怯地走近售票处,为了不让别人听到他的话,他悄悄地问道,去巴登的车票多少钱一张。昏暗的窗洞里一张惊讶的脸往外瞧着,两只眼睛在眼镜后面朝这个怯生生的孩子微笑着。
“一张全票?”
“对。”埃德加结结巴巴地说,一点也不傲慢了,直怕钱不够。
“六个克朗!”
“一张!”
他轻松地把他所钟爱的那枚光滑的金币递了上去,多余的钱找了回来。埃德加一下子又感到自己富极了,现在他手里有了这张给他自由的褐色硬纸片,而口袋里的银币则在发出沉浊的乐声。
从行车时刻表上,他知道火车要过二十分钟才到。埃德加躲到一个角落里。有几个人悠闲自在地站在站台上。但是,这个心中忐忑不安的孩子却以为人家都在瞧他,都在奇怪,怎么这样年纪的一个孩子就一个人乘火车出门了?他越来越往角落里缩,仿佛他的额头上明显地贴着逃跑和罪行这两条标记似的。他终于听到了火车从远处发出的长鸣声,随后就隆隆地驶近,这时他松了一口气。这列车将把他带入世界。上车时他才发现,他买的是三等车厢的票。以前,他总是乘坐头等车厢的。他感到了某种变化,他所遇到的事情同以往的有千差万别。他周围的乘客都和以前的不一样。他的正对面是几个意大利工人,手很粗糙,声音沙哑,手里拿着铁锤和铲子,他们用迟钝而愁苦的眼睛望着前面。他们显然在铁路上干了很累的活,因为他们中间有几个很累,尽管列车嘎拉嘎拉地行进,却仍靠在坚硬、肮脏的木把上张着嘴睡觉了。他们干活挣钱,埃德加想,但是挣多少,他还没法想得出来。他又一次感到,钱不是一种常有的东西,得想办法去挣来。现在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以往理所当然地习惯的是舒适的气氛,而他生活的两旁,左边和右边,却是黑洞洞的、看不到底的深渊。这是他的目光过去从没有觉察到的。他头一回隐隐约约地感到存在着职业和命运,感到在他的生活周围有无数秘密,近在咫尺,却从未被注意过。埃德加在他只身独处的这一个小时里学到了许多,他开始从这狭窄的车厢里通过窗户看到了四外的许多事物。在他那模糊的恐惧之中有某种东西正开始悄悄地滋长,这虽然还不是幸福,但却是对丰富多彩的生活的一种惊叹。在每一瞬间,他都感觉到,他的出逃是由于恐惧和怯懦,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行动,从现实中来体验以往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的一切。他也许头一回成为他母亲和父亲的难解的秘密。他往窗外观望的目光也不同了。他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东西,仿佛蒙住事物的纱幕已经落下,而今,各种事物让他看到了它们的内在目的,看到了它们的活动的神秘的经络。路旁的房舍像被风刮走似的飞驶而过,他不由得想到了住在里面的那些人,不论他们是穷是富、幸运或是不幸,不论他们是不是像他一样渴望知道一切,也不论那儿有没有像他一样把什么事都当做游戏的孩子。他第一次觉得,手执招展的小旗站在铁道旁的守路员,并非是活动木偶和无生命的玩具,是随随便便碰巧放在那儿的什么东西,而他从前却是这样想的;他懂了,他的命运就是同生活作斗争。车轮滚得越来越快,现在列车沿蛇形线冲下山去,群山变得越来越矮小,越来越遥远,车已进入了平原地带。他再次回头嘹望,群山与蓝天渐渐交融,只是依稀可辨,遥不可及。埃德加觉得,仿佛在那群山消融的雾天处,静卧着他的童年。

扰人的黑暗

巴登到了,列车停了下来,埃德加一人站在已经亮灯的月台上,红绿信号灯在远处闪烁。他看到这色彩缤纷的灯光,不觉想起夜已临近,心里骤然产生一种恐惧。白天他还心里踏实,因为四周有人,可以休息,坐在长凳上,或者站在商店前看橱窗。可是现在人都回家了,每个人都有一张床,闲谈一番,然后度过一个恬静的夜。而这时他却怀着负疚之感孤单地踯躅街头,孤寂而又生疏,这他怎能忍受得了?啊,但愿马上有一个栖身处,一分钟也不再在这陌生、空荡的天底下待着了,这是他唯一明晰的念头。
他沿着那条熟悉的路匆匆走着,无暇左顾右盼,终于到了他祖母居住的别墅前。房屋坐落在一条宽阔的大街旁,但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而是在一所精心培植的花园的藤蔓后面,绿烟后一片光择,一所白色的古旧宜人的房屋。埃德加在铁栏杆外像一个陌生人似的往里窥探。里面没有动静,窗户紧闭,显然主人和客人都在后花园里。当他的手刚接触到门铃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突然感到,他两个钟头里一直想得那么容易、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却是不可能的。他该怎样进去,怎么向他们打招呼,怎样承受那些问题,怎么回答他们?当他不得不说他是从母亲那里偷着逃出来的时候,怎样去忍受他们的第一瞥目光?怎么去解释他闯下的大祸,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动?这当儿里面有一扇门开了,突然,一种愚蠢的恐惧攫住了他。有人来了,他赶紧跑开去,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
到了公园门口,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那里一片漆黑,估计不会有人,他也许能在那儿坐定下来,终于,终于能静静思考,休息,弄清楚自己的境遇。他怯生生地走了进去。前面有几盏灯亮着,照得嫩叶闪耀出阴森的水光,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碧绿;往后,走下山丘,那儿的一切像一堆郁闷的、黑色的发酵物似的团聚在早春之夜的晦暝里。埃德加怯生生地从一些人身边溜了过去,他们都坐在电灯光下聊天或看书。他要独自呆着。但是,小丘上没有灯光照明的小径上多荫的黑暗里也不安静。那里也充满着轻轻的、鬼鬼祟祟的话语声和树叶飘落声,夹杂着在柔顺的树叶间的风的呼吸、远处脚步的拖沓声、压低了嗓门的耳语,以及可能是由人、动物、未熟睡的自然同时发出的耽于情欲的连连叹息,以及恐惧的呻吟。这是一种危险的不安,一种压抑的、隐蔽的、令人畏惧的谜一样的不安。林中地下也有某种声音,这也许是同春天联在一起的蛰动声。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害怕得要命。
他钻进这深渊般的黑暗里,紧贴在一条长凳上,试图考虑到家后怎么说法。但是千头万绪,他还来不及抓住,就滑跑了。他不由自主地老在谛听黑暗中低沉的响动,神秘的声音。这种黑暗是多么可怕呀,可又是多么迷惘的、神秘的美啊!把所有这些寒串声、沙沙声、嗡嗡声都混在一起的是动物还是人,或者仅仅是风的魔手?他倾听着。这是风,不安地由树木间潜过,但是——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也有人,搂抱在一起的情侣,他们从山下灯光通明的城市走上来,他们谜一般地在这里出现,使黑暗也活跃起来。他们要干什么?他无法理解。他们彼此不说话,因为他听不到说话声,只有脚踩在鹅卵石上发出的沙沙声。他见到林中的稀疏处他们的身形像幻影似的飘忽而过,但始终缠绵地合二而一,一如他那天所见到的她母亲同男爵的情状。这个秘密,这个巨大的、闪光的和充满不祥的秘密,这里也有啊。现在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一种压低了的笑声。他感到恐惧,怕走近来的人在这儿发现他,于是他又往暗处缩了缩。这时从不辨五指的黑暗中有两个人摸索着往山上走,并没有看见他。他们偎依着从旁走过,埃德加正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脚步突然停下了,就在他的长凳前。他们的脸贴在一起,埃德加看不真切。他只听到从女人嘴里发出来的喘气声,男的则喃喃着一种火热的、荒唐的话语。他打了个欢愉的寒颤,恐惧之中有一种压抑的预感。他俩停了一分钟,随后鹅卵石又在他们继续行走的脚下沙沙作响,不久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埃德加浑身颤抖。现在血液又回到他的血管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在这纷扰的黑暗之中他突然感到寂寞难忍。不可遏止的需求主宰了他,他需要亲切的声音、拥抱、明亮的房间和他所爱的人。他觉得,这纷扰的夜晚的全部黑暗仿佛都沉到了他的心灵深处,进出他的胸膛。他跳了起来。回家,回家,回到家里,什么地方都行,在温暖、明亮的房间里,与亲人在一起,不论如何相处。他们将会拿他怎么样呢?自从他体验了这黑暗以及孤寂时的害怕以来,打他也罢,骂他也罢,他都不再害怕了。
这种想法驱使他往前走,不知不觉他突然站在祖母寓所的门前了,手又摸到了冰凉的门把。他看到,通明的窗户透过绿荫在闪耀,他想见了每扇明亮的玻璃窗后熟悉的房间和人。这种近在眼前的感觉已经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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