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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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自己身上。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她们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奥托要走了。他告诉他的姑夫在考试之前他要专心复习,住在这里有太多分心的事没法学习,所以下一两个月他准备到外面去住。
那两个女孩感到激动不安。她们觉得表哥要搬出去一定和前一天的谈话有关系,她们觉得这显然是一种懦弱的逃避行为。当奥托来和她们说再见时,她们都明显地表现得很无礼,而且转过身不理他。不过她们要看看他怎样与曼恩小姐告别。她镇静地同他握手,但是嘴唇一直在微微颤抖。
这些天这两个女孩完全变了,变得很少笑,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眼里总露着忧伤的神气。她们不再信任那些长辈,只是不停地观察着,任何一句极平常的话语,她们都猜想那其中潜伏着欺骗的意思。她们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像影子一般走动着,躲在门外窃听着,一心想穿过那把她们和秘密隔开的网——至少要通过那网孔望一下真实的世界。孩子气的信念和盲目的满足已经不再属于她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们的父母在附近,她们总装着稚气十足,天真烂漫,她们不再柔和宁静,而变得敏感不安。为了同心协力去对抗成人的世界,她们俩越来越团结。当她们感到自己的无知和软弱的时候,一种渴望被抚爱的冲动就会使她们互相拥抱,甚至哭泣起来。看上去似乎并不严重,但她们的生活已转进了批评的阶段。
在她们遭受的各种烦恼中,有一件事似乎是特别难受的。她们彼此都默契地下了决心,尽量不给曼恩小姐添麻烦。她们非常聪明,功课上互相帮忙,行动上安静有礼,一切都竭力迎合老师的意思去做。但那老师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比别的事更伤她们的心。她现在完全变了:她们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总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并且她的视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回到她们的身上。她一连几个小时地坐在那里沉思,女孩子们尽量悄悄地走,不去惊动她,因为她们猜想她是在怀念她那个不在面前的孩子。在已经有所觉醒的女性心中,她们比往日更爱那女教师了。并且她近来对她们是那么温和。曼恩小姐本来很活泼,有时甚至还有点过于唠叨,现在竟成了沉思多虑的人,她们认为这—切都是因为那秘密的忧愁。她们从来没见她哭过.但她的眼圈总是红的。很显然,她是要把烦恼埋藏在自己心中,她们因为无法安慰她而深深地感到悲哀。
有一天,当女教师又转身向着窗外擦眼睛的时候,妹妹鼓起勇气拉着她的手说:
“曼恩小姐,你这么不开心,是不是我们惹你生气了?”
女教师温柔地望着孩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说:
“不是。亲爱的,当然不是因为你们。”她吻了吻那小女孩的额头。
这两个女孩子继续在观察。其中一个在有一次忽然走进客厅去时,听到了一两句未加提防而飞进她耳朵的话。她的父母看见她时,赶快改变了话题.但是她听到的已足够她去猜想了。
“是的,我也曾对这件事起过疑心。”这是她母亲刚才说的。“我要同她谈谈。”
本来这女孩在心中已肯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仍跑过去征求她姐姐的意见:
“你想会是关于什么事?”
在吃饭的时候,她们看到她们的父母一直在端详那女教师,并且互相在使眼色。饭后,她们的母亲对曼恩小姐说:
“请到我房里来一下,好吗?我有事要和您谈谈。”
她们紧张得浑身发起抖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也许是那偷听到的事情要发作了。她们已顾不上任何羞耻,一心只想弄明白那一直隐瞒着她们的事实。当曼恩小姐一走进她们母亲的房间,她们便立刻冲到门口去了。
她们仔细地听着,但只听到一阵模糊不清的低语。难道就这样什么也听不到吗?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高起来,那是她们的母亲,她生气地说:
“你以为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你现在的情况吗?你这样的人,会把我的女儿教育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曼恩小姐像是在分辩,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姐妹俩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说吧,说吧,每个轻佻的人都会给自己开脱的,像你这种女人遇到第一个男人便委身,也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上帝是不允许这样的事的!真是奇怪,像你这种贱妇,竟能来做教师!我想你总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在我家里继续呆下去吧?”
那两个偷听者发起抖来。她们还不能充分理解这些话,但她们母亲的声调,在她们听来可怕极了。对于这些话的回应,只有曼恩小姐的啜泣声。她们的眼中也涌出了眼泪,她们的母亲像是越来越生气了。
“哭天抹地,这就是你现在所有的本领了!你的眼泪不会打动我的,我绝不会同情像你这样的人。你以后会怎样,那不关我们的事。毫无疑问你知道到哪里去求救济,那是你的事,我们管不着。我只知道,你一天也不能再待在我家了。”
唯一的回答仍然是曼恩小姐绝望的哭泣声。她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哭法,她们觉得哭得这么痛心的人,是绝不会是有过失的。她们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又严厉地说:
“好了,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今天下午就去收拾你的行李,明天早晨来领你的薪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那两个女孩子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什么引起了这次风暴呢?隔着黑暗的玻璃,她们又开始对真实去做想像了。第一次,她们对于自己的父母产生了反抗的情绪。
“妈妈那样对她说话,不是太严厉了吗?”姐姐说。
妹妹对于这公然的批评有点吃惊,讷讷地回答:
“不过……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事情。”
“我敢说,她没有做错事。曼恩小姐绝不会做错事。妈妈不可能像咱们那样了解她。”
“她那样哭不是可怕得很吗? 真使我觉得难过。”
“是的,真可怕。不过,母亲骂她的样子也真使人难堪,实在难堪!”
说话的人生气地顿着脚,泪水涌满了眼眶。
这时曼恩小姐进来了,看上去一点精神也没有了。
“孩子们,今天下午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想让你们自习,你们一定会很乖的吧?晚上我们再在一起。”
她转身出去了,没有注意两个孩子惊讶可怜的样子。
“你看到她的眼睛有多红吗?我真不明白妈妈怎么能那样残酷地对待她。”
“可怜的曼恩小姐!”
又是这么一声痛苦的叹息,而声音已哽咽了。过了一会儿,她们的妈妈走来问她们要不要同她去散步。
“妈妈,我们今天不想去。”
老实说,她们是害怕她,并且她们对于她要赶走曼恩小姐而竟不告诉她们一声感到很生气,在这种心情下还是只有她们俩在一起合适些。她们被那欺骗沉默的气氛压迫着,像笼中的鸟儿似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她们想:能不能到曼恩小姐那里问问是什么事情;告诉她,她们要她留在这里;说她们觉得母亲残酷得可怕。但是她们又怕触起她的悲痛。再者,如果对于这因为偷听而知道的事情泄漏出一个字来的话,她们会很害羞。她们只好两个人一同去消磨这漫长的下午,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哭泣,并且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回想着那从紧关着的门内传来的一切——母亲无情的怒骂和曼恩小姐绝望的哭泣。
晚上,曼恩小姐来看她们,但只说了声晚安便走了。她走出房间之后,她们急于要打破那沉默的空气,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被她们的静默打动了,曼恩小姐在门口又回转身来,眼里充满了感情,拥抱着她们,她们立刻忍不住地哭起来,女教师又吻了她们一次,便急忙地走了。
在两个孩子的感觉中,这很显然是一种最后的告别。
“我们不能再见到她了。”一个哭着说。
“我知道,当我们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也许以后我们还可以去看望她,那时她就会让我们看看她的孩子了。”
“可怜的曼恩小姐!”
这悲伤的话语似乎也同时暗示着她们自己命运的不幸。
“我不知道没有了她,我们怎么过下去。”
“除了她,我实在不能再忍受别的家庭教师。”
“我也不能。”
“再不会有哪个老师能和曼恩小姐一样,再说……”
她没有说完便停住了。一种不自觉的女性的意识使她们自从知道她有一个小孩之后,对她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敬重。这一点一直纠缠在她们的思想中,而且深深地感动着她们。
“我说呀。”
“嗯?”
“我想出了一个主意。在她离开之前,我们可以做一点对她有实际用处的事情,表示我们有多么地喜欢她,而不像妈妈那样。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
“你知道,她特别喜欢白玫瑰。我们明天早一点出去,在到学校之前买一些,然后带回来放到她的房里。”
“什么时候带回来?”
“放学以后。”
“那有什么用处,那时她已经走了。我想,我们还是在早餐之前,偷偷地出去买回来,给她送去。”
“好,那我们一定要早点起来。”
她们查看着装钱的盒子。这使她们觉得很高兴,因为可以再一次向曼恩小姐表示她们是多么地爱她。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拿着玫瑰花.去敲曼恩小姐的房门,里面没有回答。她们想她一定还在睡觉,于是推开门向里面瞧了瞧。房里空空的没有人。那床像是没有人睡过,桌子上放着两封信。两个女孩子疑惑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要到妈妈那里去。”姐姐说。
她一点也不害怕,公然问她母亲说:
“曼恩小姐到哪里去了?”
“应该在她的房里吧。”
“她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没有上床睡过,一定是昨天夜里就走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母亲脸色突然变得灰白,顾不得注意她们质问的口气……赶快去找她的丈夫,他便到曼恩小姐房里去了。
他在那里待了一会儿。这时候,两个女孩子用阴沉而轻蔑的眼光望着她们的母亲,她似乎根本不敢去看她们。
这时她们的父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拆开的信,他的样子也是那么激动惊慌。她们的父母一齐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低声谈论着。这次,这两个女孩子不敢去偷听了,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像现在这么惊慌的样子。
母亲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她们看出她哭过了。她们问她,但她严厉地说:
“你们快上学去,要迟到了。”
她们是非去不可的,可是坐在教室里四个钟头都没有听进去一个字。放学后她们赶快奔回家,家中似乎有一种可怕的情绪占据着每个人的心,连那些仆人也露着奇怪的神情。她们的母亲走上来迎着她们,很小心地说着事先准备好了的话:
“孩子们,你们再也见不到曼恩小姐了,她……”
话没说完便停住了,因为那两个女孩的表情是那么愤怒,那么吓人,使她们的母亲不能再来撒谎哄骗。她转身走开,躲进自己的房里去了。
这天下午,奥托出现了。因为有一封信是给他的,他是被叫来的。他也是脸色苍白,坐立不安。没有一个人同他说话,每个人都躲着他。看见那两个女孩子忧伤地坐在屋子的角落里,他便向着她们走去。
“你不要过来!”她们一齐惊恐地望着他喊。
他在房里来回地踱了一会儿,便走开不见了。家里的人都失神落魄的,没有一个人同那两个孩子说话。她们彼此也不交谈,只是无目的地从这屋走到那屋,在路上遇到时,便彼此望一下那满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