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零-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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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乘飞机上了万米高空的人,大都会想到上帝或老天爷,即便是无神论者,此时此刻也都希望有神灵存在。赵雯心想,这么先进的飞机,为什么就不舍得每人给个降落伞?哪怕是个很简易的呢!难怪有人说,上了飞机你就听天由命吧!
赵雯见邻座的一位老者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口中还念念有词,估计是”上帝保佑”或”阿弥陀佛”之类。她并不觉得可笑,还下意识地效仿起来,心里默默祷告,既为自己的平安,也为她的家人,愿上苍有知,保佑父亲的病早日康复。也许这里离天宫不远,但愿天上的诸路神仙能感应到她的虔诚,并赐福于她和她的家人。只求父亲的病能多维持几年,照目前的情况,有个三年五载她兴许可以挣足给父亲换肾的钱。
飞机从北京到锦州只飘了四十多分钟,千里之遥不过一堂课的工夫,难怪飞机票贵那么多,是快。
机场距市区的家不到二十公里,赵雯没舍得乘出租,坐了五块钱的中巴。她家住的是父母单位的宿舍楼,最普通的那种两室一厅,客厅有个两用沙发,曾是她的床。
“妈!我回来啦!”她激动地敲着自家那扇脱了漆皮的木门。
左右两个单元都已装了防盗门,母亲曾自慰地说家里常有人,用不着。其实家里拿不出那几百块钱。赵雯心想,这次回来一定也让自己的家安上防盗门。
“咋也不来个电话!”母亲一把搂住了赵雯,疼爱地上下打量着。
母亲还不到五十,可为父亲的病愁出了不少白发,看得出年轻时是很漂亮的。父亲说过母亲曾是校花,低他两届,父亲毕业,母亲由宣传委员接替了父亲的学生会主席的职务,工作交接便是他们相爱的开始。
“坐飞机回来的,是怕你们担心。”赵雯在首都机场想用魏刚的手机给家打个电话,可又放弃了。
“没瘦!”母亲见女儿仍是离家时的装束,模样儿一点没变,只是胖了些,脸上也有了些光泽,欣慰地笑了。
“姐!”弟弟赵辉接过了姐姐的提箱,亲热地叫了一声。
赵辉为节省餐费,中午大都回家吃饭。他又长高了不少,有一米七五左右,鼻孔下也有了细细的胡须,只是身子略显单薄。
“爸!”赵雯走到父亲床前。
父亲脸色蜡黄,稀疏的胡须像秋后的干草,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十岁。赵雯的心涌上一阵酸楚。
“累了吧?”父亲欠了欠身,脸上溢着愉快。
“您别动!”赵雯忙过去扶父亲。
父亲被确诊患了尿毒症已有两年。这种病是很可怕的,因双肾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只能靠每周三次或四次的透析维持生命,如不这样病人随时有可能死亡。靠透析也顶多维持五年左右,只有成功地换肾,病人才能摆脱死亡的威胁。眼下每月透析的费用就得六七千,国营企业普遍不景气,父母的单位已很难承担,换肾的钱更无能为力。这种病除了药物配合还不能缺少营养,尤其是动物蛋白,仅自费药和营养品已让她家欠下了几万元的债。赵雯深知钱对她家的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说,挣不到钱就等于宣判了父亲死刑。
望着虚弱的父亲,再瞧瞧这个贫寒的家,赵雯的心怎能没有压力。还是十几年前的那台十四■彩电,双缸洗衣机也早没了甩干的功能,单门冰箱的压缩机两年前就坏了,父母都还穿着几年前的衣服。
午饭简单得可怜,只有一个素菜,小碗里的几块排骨显然是照顾父亲的。母亲要再炒个鸡蛋,被赵雯阻止了。赵雯拿出了魏刚买的烤鸭,到厨房加了热,然后分别给父母和弟弟用春饼卷好。家里人还是第一次吃北京的烤鸭。
饭后,赵辉上学走了,赵雯帮着母亲收拾好碗筷并拿到厨房洗了。
赵雯坐在父亲床边把她在月亮宫的情况说与父母,尽量拣轻松愉快的事说。讲了何伟的精明和大度,讲了魏刚的慷慨和孝心,讲了杨志鸣的挥金如土,也讲了罗晓明的博学多才。类似闹酒炸、打架的事她没说,没必要让父母担心。得知弟弟学习优异她很是快慰,对父母说,一定要让弟弟报考北京,那样她可以照顾他。她相信两个月后的高考,弟弟不会让她失望。她拿出给父母买的套服,并让父母穿上试了。魏刚送她的随身听和罗晓明送她的一对笔,她给弟弟带了回来。
第二天是五一节,赵雯和弟弟骑着自行车转了几家亲朋好友,送些礼物并还人家一部分钱。晚上又楼上楼下地道了谢,每次母亲带父亲去医院做透析,都是好心的邻居帮着抬上抬下的,谁家要是做了换样的饭菜,都想着她父亲。她和母亲商量后,二号晚上请邻居们吃了顿饭。
短短一周,赵雯除了陪父亲去医院,还给家里做了次大扫除,请人换了冰箱的压缩机,修好了洗衣机,并装上了防盗门。她尽量地多做家务,为的是让母亲喘息几天。父母劝她给同事和朋友们买点东西带去,她说北京什么都有,不如回去后请大家吃顿饭。其实,也实在没东西可买,锦州这地方什么特产也没有。
分别是痛苦的,一家人依依不舍,但比起她第一次离家时好多了。
飞机下了云层不久,便看到北京了。
第46章
机场候机楼的出口处,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儿里的魏刚和手捧鲜花的罗晓明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他们,赵雯的心里热乎乎的,分别的这一周最想见的就是他俩。她紧走几步站在了他俩面前,真想学电影里那样采取拥抱的方式,但她没好意思,只是紧紧地握住他俩的手。
魏刚微笑着接过她的提箱,轻声问道:
“家里都还好吧?”
“挺好的。”她微笑着答。
罗晓明含情脉脉地把花束双手递给她,柔声道:
“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们。”她坦率地说。
她的眼底有些发热,若不是四周人多,泪肯定会落下来。10
赵雯不在的一周,何伟的烦事一天也没断,真是活见鬼了。
少了赵雯,月亮宫便没了灵气儿。尤其是夜总会,一天比一天人少,唱的听的都没了精气神儿。杨志鸣,魏刚和罗晓明一次没露面,李海文跟着部长去了海南,那些老客人也都一下子不知躲到哪去了。何伟让陈莉林芳与客人联系,大都头一句便问赵雯回来没有。也难怪,现在的常客有七八成是重新开业后冲赵雯来的,赵雯不在人家自然来着没劲。就连他自己也像丢了魂儿似的望着冷冷清清的大厅,一阵阵地发呆。以前,陈莉的温情多少还能给他些安慰,可这两次和陈莉睡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情绪几乎低到了冰点,看着三级片都引不起兴趣。搂着陈莉想着赵雯才勉勉强强对付了一番,自己都臊得慌,很怀疑自己是未老先衰了,心里的烦劲儿就甭提啦。
“五·;一”前秃头出了院,第二天便由二秃子陪着来了。秃头贪婪地狮子大张口,住院治疗费、营养补助费、精神损失费共要五万元。何伟一听就火了,你在我这儿无故挑起事端,还动了凶器,我不报官就够便宜你们,现在反倒打一耙,我可不是好讹的!二秃子碍于魏刚的情面不好翻脸,只能把秃头推到何伟面前。秃头几人的婆娘也连着两天到月亮宫哭闹,还说已给市局写了联名信,不赔钱就告到底。几个娘们被保安轰走后,还真去了天安门广场,于是惊动了市政府,市局的电话当天就到了分局。分局的一个副局长立马让派出所所长陪着来月亮宫了解情况,又是调查又是取证,非让交出打人的凶手,气得何伟鼻子都歪了。随后有人来电话劝他破财免灾,别让公安口的朋友为难。交人,他是做不出的,否则以后谁还敢替你玩命,看来只有掏银子了。经过据理力争,他掏了四万,并在心里给秃头记下了一笔帐,早晚我得让人收拾了你!何伟是说到做到的,那年有个无赖修了车不给钱,还打了他的修理工,没过一个月那个无赖便少了一只耳朵。秃头若是拿了何伟的钱,恐怕迟早迟晚也得损失点儿零部件。何伟经商这么多年,得出这样一个奇怪的结论,做买卖的人都是孙子辈的,谁都可以欺负你,官方只管发执照收租子,没人保护你的合法权益。如果有人治治那个无赖,他也不会采取极端的手段。仅听秃头的一面之词,他就得掏银子,哪还有理可讲?这不是逼着你走黑道吗!何伟心里怎能不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语,人要倒了楣放屁也砸脚后跟。公安干警们还没撤,物价局又杀将过来,说是收到了检举信特来核实,还真有几种酒水超过了最高限价。何伟申辩说,我这儿的价格是同行业、同档次定得最低的,没人说贵。人家一摊红头文件,毫不客气地留下了三万元的罚单。何伟心里搓火,还得赔着笑脸请人家吃饭,可偏又遇上个不知是真清廉还是故意跟他过不去的官儿,别说吃饭啦,连根儿烟都不抽你的。何伟只好连夜通融,罚款减了一半,却欠下了一大堆人情。支票还没给物价局送去,广播局又来找麻烦了,直奔音响室,愣说有几十张盘是未经审验的。何伟说,这可都是从文化用品商店买的,有发票可查。人家根本不听你的解释,不仅把盘拿走,还让带着支票去听候处理。没辙,还得托人。五千一桌的饭搭进去两桌,支票省了,盘却没能拿回来。何伟知道,这是有人明着竞争不过他,暗地里变着法儿的坏他的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好自认倒霉。真是烦上加烦。
今天是赵雯回来的日子。
午饭过后何伟独自回到办公室,望着桌上的电话发起了呆,他想,此刻的赵雯该是在锦州机场了,也许她会打来电话。两点的飞机,一个小时到首都机场,她要是来了电话,完全有时间去机场接她。
“铃铃铃!”电话果真响了起来。
“喂!”他急切地抓起电话。
“我是陈莉!”陈莉用挺烦的口气。
“什么事?”他像泄了气的皮球。
“税务稽查的来啦!”陈莉说。
“就说我不在!”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态度可横了,说是要查帐。”陈莉有些为难。
“让他们查好了!你和韩军处理吧!”何伟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何伟的心情一下子又沉入泥潭,心说,不定又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点了他的炮。他倒是不怕,税务局有不少朋友,可的确添恶心。这年头凭什么发财,除了坑蒙拐骗,还不是靠偷税漏税。查不着你就算捡了便宜,查着再去托朋友,一般也都过得了关卡,大不了罚点款。歌星们偷漏那么多,也没见谁蹲班房。况且,他早有准备,月亮宫从开业第一天起就是虚实两本帐,就是查出问题,也不过是鸡毛蒜皮。
“老板,”又是陈莉打来的电话,”他们查得很细,像是有备而来,发票都是一页不落地看,每天的进货单也要查。”
“你让韩军尽量拖着他们,争取留他们吃晚饭。”何伟不能不重视了。
“你什么时候出面?”
“就说我在大兴,正往回赶呢!”
放下电话,何伟皱着眉头沉思,想给税务局的朋友挂个电话,转念一想,还是摸摸来人的虚实再说吧,也没准人家是例行公事。去年就抽查过一次,混了顿饭吃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每年应付这方面的事儿就得费不少精力,何伟倒不心疼几分酒钱,前前后后地点头哈腰陪着,他顶烦了。还是让韩军和陈莉学着应付吧,以后这方面的事能躲就躲。
何伟抬腕看表已过了四点,估计赵雯差不多该到了,也许她一回来麻烦事就少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这一个礼拜过得真慢,像是过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