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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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里陶云漪睡得正香,夏铭熏想了想,干脆不睡觉跑出去买早餐了。
油条、肉包、驴打滚、炸糕、墩饽饽、豆浆、绿豆粥……
陶云漪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夏铭熏在桌前忙活,将买来的早餐挨个儿倒进餐盘,绿豆粥和豆浆倒入小碗……
一桌丰盛的早餐,还冒着热气,陶云漪几乎都要忘了昨天的比赛。
正准备伸手拿一块炸糕……
“等一下。”夏铭熏拍开她的小手。
“干嘛!”瞪眼!
“吃之前宣布件事。”
“快说快说,粥都要凉了!”
“你入选了。”
“啊?”脑子秀逗了。
“你入选了。”
“可是结果不是要中午才公布吗?”
“我派人打听过,听闻有一位重量级评委力保你。”
“真的?”兴奋了。
“嗯哼!”夏铭熏终于忍俊不禁。
陶云漪一个熊抱抱住夏铭熏,开心地大笑。
夏铭熏就像小时候一样,陪她没心没肺地笑,看她高兴地满屋蹦跶,飞扬的黑发飘逸灵动。
“你到底画了什么?还有评委力保你?”
“暂时保密。”
“还有第二轮呢,别得意忘形了。”
“……嗯”
其实她已经满足,那么多年的空白,那么多年的踌躇不前,终于在这一刻,结束。
第二轮比赛更加残酷,要从五百名选手中选出十分之一。形式是是将选手分为若干小组,抽签选择一个题目,小组中进行无领导讨论,决定每个人分配的 任务、表现的部分。每个小组要以连环画的形式表现同一个主题,评委会根据无领导小组讨论中每个人的表现以及对分配任务的完成情况选出五十人。
没有了压力,陶云漪比前天冷静了许多,辩论中虽然话不多却一针见血,不得不说是受了某人的影响,对于讨论过后自己被分配的任务也很快有了构思。
巧的是,她和上届冠军——云拓分到了一组。眉目清秀、瘦瘦高高、不苟言笑。
云拓很快成为小组讨论的领导人物,并且十分果断地给大家分配了任务
果决、沉稳、毫不拖泥带水。
有人恃才傲物,即使是上届冠军也不买账,老觉得自己也能超越他。
有人拍须溜马,老想跟他套近乎。他对这些人却也不冷不热,对那些哼着鼻子不愿配合的也不会另眼相看,大有君子作风。
其间,陶云漪这样一个语出惊人、不卑不亢的女生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由于在以往的比赛中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便多问。
第二轮比赛将要当场宣布结果。留给评委的时间很有限。陶云漪知道是时候发挥自己独一无二的绘画风格了。
她的底稿打得细致,上色彩的时候额外融入许多讨论时没有商讨过的细节,因为手快,上色不会用很久,于是放心地把时间都用在底稿上。
大胆不失细节。明快不失层次。
大气十足,完全看不出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画完了,长叹一口气。默默微笑。
原来她只有面对苏睦言的时候才会脆弱。她早已成长,未见过世面也好、不够坚定也好,都不会是她的阻碍。小丫头般的心智,早已消失,那颗心,即将 百炼成钢。
原来她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从容应对遇到的所有困难、从容面对所有未知的结果。
在于增看到陶云漪的这幅画的时候就被它迷住了。
于增——中国画坛名声响亮的大师。在欧洲、东南亚、美洲都举办过自己的大型画展。他的一部分画作被列为世界非物质性文化遗产之一,是近年来中国 画家中成就最高的一位。
“有趣——”仔细端详陶云漪的画,于增给了这两个字的评价。
两个小时过去。
分小组宣布晋级选手。
当评委团长来到陶云漪所在小组的休息室,宣布云拓晋级全国五十强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给了镜头一个微笑,转过身准备离场。
不料评委团长又读出了另一人的名字。
他不记得这一组还有什么强劲的对手。
回头一看。
是那个语出惊人的女生。
瘦瘦小小、面色苍白。却在十分淡然地微笑着,自信又从容。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会成为日后自己生命里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陶云漪心里一阵狂喜过后开始平静下来。
进入全国五十强意味着什么?
如果第一轮或第二轮中被刷下来,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技术不到家、心理素质不过关……如今到了最后一关,每一个人都是冲着最大的荣誉去的,她即使 再没有进取心,也必须坚定信念,争一争了。
负担开始形成了……
她决定迎难而上,向着那座曾经甚至不敢凝望的顶峰,行进。
苏睦言不紧不慢地打理好礼服,忽而想起了陶云漪。以前比赛的时候总是在自己身边忙东忙西,时不时变出图案稀奇古怪的领结要求自己戴上……
她在哪儿?她好不好?
苏睦言走进抽签室,在一大堆金色或褐色头发的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只不过苏睦言是这类国际比赛的常客,大家都习惯了这个黑发男人的存在。
苏睦言走近抽签台,闭着眼随后抽出一张签。
德彪西《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德彪西,居然是德彪西。
她不在身边后,他就极少弹起德彪西。
那是心里的一个禁区。在那里,他是永禁的俘虏。
他确实不喜欢他,也曾读过一些他生平的故事,皆是滥情。
她到底是从哪里听出了那些色彩?
为什么他什么也听不出?
为什么她会喜欢那样滥情的德彪西?
……
他知道,德彪西的曲子绝非自己的长项,这里的人皆是技术一流,要论技术自己不会占多少优势,钢琴曲重的是演奏者对曲子的理解,尤其在这样的比赛 里。
每个人的钢琴都不一样。
每个人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也都不一样。
他习惯性地撩开舞台边的幕帘在台下找寻陶云漪的身影,轻叹一声,一无所获。
他怎么傻了,她如何还会在?
苏睦言开始紧张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脑子里面开始浮现陶云漪描述德彪西的画面,焦点却是她的脸。
时间所剩无几,他居然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云漪……”他的哽咽,她又如何听得见。
电话这头的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忽然就沉默了。
陶云漪正在和夏铭熏庆祝通过第二轮比赛。
夏铭熏走过来,看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屏幕上的号码,便明白八分了。
“云漪……”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助。
“是我。”她的眼眶是一瞬间就红了的。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记得吗?”
“嗯。”
“你说的话,我想再听一遍。”他在无人注目的角落,神情落寞。
“我说过:那是一个他深爱的女人。”她平静下来,耳边回荡起那首曲子的旋律,脑海里是那年他坐在身边,英俊的模样。
“你了解德彪西,你还相信他有衷情、他会专一?”
“嗯,我相信。不专情只是你看到的表面,人的一生总要付出一次最无悔的真心,你相信吗?”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
“我懂了,你——”
“还有事儿吗?”
“小漪,你连德彪西都可以相信,那你愿意相信我吗?”
陶云漪按下挂机键。
眼眶里是没来得及落的泪。
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脑子里是卢依眠绝美的脸。他们会在一起,她要自己这样相信。
她已经退出。
已经等了太久,她已经看懂他的态度。
她跟自己说:没有关系,幸好你爱过他。至于他,不在举手抬眸可以触及之处。
他从不曾说过一句:爱她。
能在他身边逗留,私守一段共处的年华,为他流泪,已经足够。她不要再苦求一点回应,悲哀又卑微。
而远在维也纳的苏睦言,头仰靠在墙边,湿润倒流回眼睛里。假装通话还没有结束,对着话筒,轻声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
他如今深深地恨。
他怎么如此傻:爱如果不说出来,怎么替她疗伤?如果不说出来,她如何能幸福?她如何在自己身边自处?如何能笑得像从前?
纵使只有一日,也应该让她了解:他爱她,不比她晚,不比她浅。他们可以没有很多相处的时间,但是每一刻都会幸福。
几年分离又如何?他会改变?
可是他偏偏就没有说出口。
死犟着,还以为爱一个人就只是给她最后的结局。
还以为,不说出口,不给她希望就能避免让她受伤。
他现在终于了悟,让她这样苦等,苦等他轻易一句的承认,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事。
他若能重来,一定不会如此。
苏睦言走上舞台。
坐到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演奏。
手指从刚才的麻木中苏醒过来。
他轻轻闭上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
破旧琴房里,亚麻色长发的少女在弹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金色阳光从窗户口洒进来,照亮了昏暗的琴房。她的背影美得如同一首缱绻的情诗,琴音久久 地回荡。
你说得对,一个人一生总要付出一次无悔的真心。德彪西对音乐的解读与他的多情无关。而真心,也只有让交付的那个人知道,才能找到跳动的理由。— —苏睦言 2010
评委将金奖奖杯交到苏睦言手中,他却似乎巴不得早点离开。
是的,早早离开。
找一片安静的林荫,告诉她,他的她,他们会在一起。
逃脱涌来的人群,从后门抄小道,避开多事的记者,终于有喘息的机会。
他一个劲儿地给她打电话。
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接电话?”夏铭熏仔细端详他她脸上的表情。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回去他身边。”她喝下大半杯清酒,“我们都说好要分开……就分得彻底些吧!”
说完埋头吃菜。
刺身很新鲜,可是芥末是不是放太多了?
眼泪怎么不听话?
“别这样,想哭就哭,你这样,我心疼。”
她抬头,眼泪一行行挂在脸上,透明的也是痛楚的。
她发誓,会是最后一次。
她已经失去为他流泪的理由。
失去为他流泪的资格。
从今以后,他们要在这个纷纷扬扬的尘世间,扮演两个路人。
第20章 惊变
乌云密布。
还未入夜,天已昏暗。
练了一天的琴才在傍晚时分放松自己,窗前小憩。
风很大。
撞击在窗户上发出渗人的声响。
偶有孤单的雨点滴落在窗上。
维也纳的这个夜晚必定不平静。
他的心同样如此。
已经打了一夜的电话。
那一头杳无音讯。
打给夏铭熏,他欲言又止。
她已经放手了吗?
连自己多一个字的解释也不肯再听。
像是要在他的生命里消失干净。
他有多着急就有多害怕。
一夜呼叫,无果。
他发疯似的练琴。
琴音浮躁难听。
他毫无办法。
他静静走到钢琴前,不知怎么的又弹起那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琴音在这栋旧房子里显得孤单落寞。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错过:或许因为缘分不够没能相遇;或许相遇之后各自还有苦衷;或许误会;或许心累;或许相爱的时间错开;或许命运嘲弄的安排。
就像他们:她喜欢德彪西,但他却直到他们分开之后,才弹好了这一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苏睦言默默地把奖杯收起来,把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里,灰色V领毛衣露出性感的胸膛,修长的双腿盘踞在一起,看不到表情,却让人一眼便觉出疲倦和寂 寞。
身旁的手机不断震动,电话那头,卢依眠正焦急等待。
决赛的最后一轮。
形式简单:统一命题,按时作画。
进休息室的时候就开始气氛紧张,休息室里鸦雀无声,仿佛在等待一根针的掉落。
知道题目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是她曾经体会最深刻的东西——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