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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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野翔点了点头:“长谷川同学,你是在这里实习吗?”
长谷川不由有些诧异,心想,他们也不过是匆匆见过一面而已,对方居然还能清楚地记得他是谁……不过,他极有自知之明,从不认为自己能给别人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而且,他也不认为如浅野翔这样的人会有兴趣记住所有曾经见过的人,唯一可以解释的,也许就是,他曾经是千叶的同班同学……就这么简单。
“嗯。”长谷川走到窗前,看着他,“浅野教授,我听千叶说,你好像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浅野翔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温和的年轻的实习医生,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对方突然来到自己的病房,绝非是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但他一直都是个惯于静观其变的人,当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错。”
长谷川沉默了一会儿:“我刚才在一楼大厅里遇到了千叶……她看来好像有很多的心事……在读高中那个时候,我曾经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不过,到了现在,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可能已经不是我了。”他顿了一下,“当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这种想法,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一个人能不能得到幸福,取决于她自己……”浅野翔淡淡地笑了笑,“旁人的愿望不管有多好,老实说,根本就不可能可以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一个人最终会怎样,仍然还是要看她本人努力与否。当然,有时也要看她的运气好不好。――长谷川同学,你说呢?”
他这么说时,突然想,或许,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人,因此,不管他有多喜欢千叶,有时还是会惯于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犯错,看着她跌倒,而不是上前去阻止或搀扶她……他有时甚至于会理智地预测她将来可能会有的犯错和跌倒……
这或许是一种性格使然,尽管他也确信,他可以用生命去爱一个人,希望她比自己过得好,但他还是会希望,即便她的生命里没有他,她也依然可以独自坚强地活着……对于千叶,他持有的,就是这样的心态;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像对千惠一样,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也这么觉得……”长谷川点了点头,凝视着他,“我只是想,千叶应该也有权利得到幸福……不管她爱上的是什么人,我愿意相信,她的眼光没错……也愿意相信,那个男人值得她爱……虽然她说,那是一个完全没可能可以和她在一起的人……”
刹那间,浅野翔突然明白了,长谷川这时在说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他……他也当即明白了,为什么千叶今天和昨天简直像是判若两人:说她不想看到他,她又大老远来到了医院;可是,到了之后,她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突然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他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不过,难道说,在此之前,他就真的一点这样的自信都没有吗?从不觉得自己会是千叶想要的那个人?那样的浅野翔……还是浅野翔吗?但现在就是知道了,他又能怎样呢?他能抛弃这些年来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妻子,不顾一切地和千叶在一起吗?不能吧?
他能做的,也许就只有违心地否认这种真实,平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离别;同时,还要强迫自己相信,在这个世上,其实还有比自己更适合千叶的人,而且,千叶也能适时遇到他……
或者说,自欺欺人地认为,她其实已经遇到了……比如多田俊。甚至于,他比千叶还更愿意相信,那才是如假包换的真实。
浅野翔定了定心神:“千叶有她自己决定事情的方式,如果长谷川同学真的那么了解她,应该也能明白……我想,到了明年,一切就会好起来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要相信,将来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那个时候,他和千惠已经回到了纽约,千叶和多田俊也正式开始交往了,应该是没什么不好的……他只能这样想了。
“我想,浅野教授应该也很清楚,千叶其实是个非常被动的人,不太懂得为自己去争取什么……哪怕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个怎样的人……”
长谷川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在浅野翔本就千创百孔的心上又割了一刀,然而,还是一样会流血,一样令他觉得疼痛异常……他突然想,也许,三年前,他就不该作出来东大做客座教授的决定,或者说,今生今世,他和千叶根本就不该相遇……
浅野翔暗暗咬了咬牙,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然后,因为这种性格而有自己的人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明白了。那么,不打扰了。――浅野教授,你休息吧。”长谷川说着,转身走出了浅野翔的病房。
走到门口时,刚好有一位美丽的少妇走了过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长谷川心想,这也许就是浅野翔的妻子了……当他打量对方时,他发现,对方这时也正看着他。长谷川彬彬有礼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沿着病房大楼长长的走廊快步走远。走出了好远,他还是感觉到,那个美丽异常的女子仍然在注视着他。
总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百九十二)
当东京已经是夜里的时候,在伯明翰,还是下午。竹田修坐在一间教堂里,参加系里一位刚过世的教授的葬礼。教授的未亡人是一位满头银发却风韵犹存的英国老太太,她一直站在丈夫的灵柩附近,红着眼眶接受亲友的安慰。
竹田修站起身来,走到灵柩前瞻仰死者的遗容。这时,他听到了W。H。Auden那首著名的《FuneralBlues》:
“Stopalltheclocks;cutoffthetelephone;
Preventthedogfrombarkingwithajuicybone;
Silencethepianosandwithmuffleddrum
Bringoutthecoffin;letthemournerse。
Letaeroplanescirclemoaningoverhead
ScribblingontheskythemessageHeIsDead;
Putcrepebowsroundthewhitenecksofthepublicdoves;
Letthetrafficpolicemenwearblackcottongloves。
HewasmyNorth;mySouth;myEastandWest;
MyworkingweekandmySundayrest;
Mynoon;mymidnight;mytalk;mysong;
Ithoughtthatlovewouldlastforever;Iwaswrong。
Thestarsarenotwantednow:putouteveryone;
Packupthemoonanddismantlethesun;
Pourawaytheoceanandsweepupthewood;
Fornothingnowcaneveretoanygood。”
…………
听着听着,他感觉到有眼泪从自己眼中落了下来,掉在教堂的地上。他当即闭了一下眼睛,果断地斩断了泪链。
是啊,在这个世上,也有一个人,曾经是他的东,他的西,他的南,他的北,他的工作天,他的休息日,他的正午,他的夜半,他的话语,他的歌吟……
直到这一刻,他也仍然相信爱可以不朽……只是,如果此生不可以和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厮守在一起的话,爱真的还可以不朽吗?
他走过去,无言地拥抱了一下那位教授的遗孀。他听到对方用英语说了一句:“谢谢你,年轻人。”当他站直身子时,蓦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深切的悲悯之情。他当即怔住了。那种带着温柔抚慰的目光,会令他有种错觉:仿佛这个时候,真正值得同情的,不是她,而是他……
他不由想,在这一天,或许也只有真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蕴藏在他眼中的巨大的痛苦……——
那一天,永井美纪刚好有事要找他,因此,从傍晚开始,她就锲而不舍地在学校和他住的公寓附近的商店和酒吧里一直找他。到了夜里快十一点时,她终于在离他们各自住的公寓都不太远的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他。
“学长!”
永井美纪快步走到竹田修身边。因为终于找到了他,而且,他也平安无事,她顿时觉得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安然落地,当即长长呼了口气。
听到她的呼唤,竹田修朝她侧过头来。他黑亮如漆的双眸犹如洗过一般,显得既清澈又有些迷离。
永井美纪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坐在这里,面前还放着一杯酒,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个男生有一天会突然跑到酒吧里喝酒,而且,好像已经喝了不少……
“学长,你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永井美纪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喝酒而已。”竹田修边说边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永井美纪知道他必然有心事,否则,也不会喝成这样……她看着竹田修清俊的侧影,心想,是什么事令他如此难受,连音乐都排遣不了,非要借酒浇愁不可呢?
难道说,是和千叶有关的事?不过,她是个聪明人,极懂得掌握分寸,因此,在竹田修不愿意对她说之前,她也绝对不会开口问他。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要想打败竹田修心目中犹如女神一般的千叶,她能做的,便也只有比千叶更温柔,更可爱,更体贴,更自信,尤其是,比千叶更在乎他,更爱他……这样,将来某一天,他才会明白,她远比千叶更值得他爱。
“是吗?”永井美纪看着他,微微一笑,“学长,我也陪你喝一杯吧。”
“好啊。”竹田修点了点头——
那一晚,他们在酒吧里坐了很久。竹田修一直都没说什么,善解人意的永井美纪当然也就只是聪明地在一边默坐着,看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也因为这个晚上,她才发现,他的酒量真是惊人,好像喝得再多也仍然是清醒的。――但这样,也就不可避免地达不到排遣痛苦的目的……也许是因为爱他,因此,他今晚有多痛苦,她好像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但她也知道,这对于她,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她甚至于想,也许,当这种极有可能是由千叶带给他的巨大痛苦过去了之后,她才有机会真正步入他的生活……她无比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所以,也就有足够的耐心陪着他度过极有可能是他生命中最难熬的这个晚上。
毕竟,她从来就知道,结果比过程要实在得多。
过了凌晨一点,永井美纪终于还是开口了:“学长,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你明天上午还有课。”
竹田修摇了摇头:“我还没醉。”
“够了……如果醉不了的话,就别再喝了。”
永井美纪付了钱,扶着他离开了酒吧,把他推进了自己的车。
在车上,竹田修一直沉默着坐在副驾驶位上。因为昨晚一夜未眠,再加上刚才喝了很多的酒,心情又极差,他终于有些心力交瘁地闭上了眼睛。
静夜中,永井美纪听到他似乎一直在喃喃自语。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喝醉了之后会说些什么,于是在路边停了下来。听了一会儿之后,她大概听明白了,竹田修像是在诵读一首英文诗,而且,翻来覆去都是相同的那几句:
“ShewasmyNorth;mySouth;myEastandWest;
MyworkingweekandmySundayrest;
Mynoon;mymidnight;mytalk;m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