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蜃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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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沉默凝望的少年,仪态万方,神情矜持,他显得乖巧而又友善,淡淡的柳叶眉,深深的双眼皮,小圆鼻子,圆圆的耳朵,薄薄的嘴唇,五官生得玲珑匀称。黑亮的秀发油光水滑,好看地卷成波浪,略微有些僵硬,随意披洒在肩头,打理得极为精致,发丝间夹杂几缕染成紫色的卷发,荧荧闪亮,看上去湿漉漉的。他长久保持甜美的微笑,屏气凝神端详坐在他对面的陈炜先生,仿佛人家是一件令他极其欣赏的雕塑作品似的。
尽管相隔白色藤木的椭圆形餐桌,陈炜被“小神仙”死死盯住,情感上的“冲击力”依旧强烈。他被他看得十分地不好意思,他感到越来越心神不宁,真正是如坐针毡。那双含情脉脉的黑色眼睛,忽闪忽闪扑面而来,温柔得吓人,它们仿佛洞悉底蕴。他心里别扭,自然地手足无措,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呆呆望着面前绿油油的蔬菜,“嘿嘿嘿”一个劲儿傻笑。
农家庭院的篱笆墙上,挂满成串风干的海产品,咸鱼、海马和海星拥挤在一起,彼此争奇斗艳,张大的嘴巴和瞪圆的眼睛,在猩红晚霞映射下活灵活现,不禁让人误以为它们即刻就要复活。它们僵硬坚挺的身子骨儿简直千姿百态,在海风中轻轻地摇摆晃动,仿佛极有耐心的乐手,不紧不慢地敲击篱笆墙,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这些敲击声,错落有致,起伏连绵,不经意间形成某种节奏,刻板而且单调,好似为即将开始的庭院晚餐,增添陪衬音乐。
小福儿他呀,执著得很,温柔含情的目光,一时一刻也不曾移开,他就这么样美目含情,牢牢束缚他的“猎物”,怕是要活生生看穿人家他才肯罢休。丝毫没有征兆,他忽然柔声细语,不紧不慢地对他说道:“今儿,我一见到‘大炜’哥哥呀,感觉特别的亲。我们仿佛是老友重逢。一时间却又迟迟想不起来,我们从前究竟在哪儿遇见?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还记不记得我?‘炜哥’哟。”
“炜哥”?喔哟,陈炜他恐怕不是什么好药啊。光标真坏,故意“噗哧”一声“坏笑”,一举道破人家句子里暗藏的机关。他在吉祥的目光逼视下,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桌子底下他已经被吉祥恶狠狠踢了一脚。桌面上,吉祥仍旧四平八稳,他也假装矜持,微微含笑。
“嘿嘿,恐怕不记得了。”老实人很是抱歉,面露愧色,下意识地耷拉脑袋,他像是在极力回忆。陈炜这人秉性憨厚,他并不曾领会,小福儿的温柔,光标的“坏笑”,以及吉祥的矜持,他们这些滑稽表现所蕴含的“深刻含意”。良久,他学着老同学光标的样子,使劲儿眨巴眼睛,努力想了想,干脆老老实实回答:“真的不记得了。小福儿表弟,我在一家大型超市工作,当保安小队长。您知道,这样的大卖场通常人来人往,顾客川流不息,所以记不住。不过么,再以前,咱还当过大兵呢,是海军。”
“哦,原来是退伍军人,咱们‘最可爱的人’哪。”他依旧深情地望着他,深情称赞他,自始至终他都显得那么样地谦和,沉静而又安详。他这样子,在陈炜看来,矜持得好像电视台播报新闻的主持人。陈炜被他夸得热血沸腾,激动万分恍若魂不守舍,一颗心轻飘飘的,人完全找不着北,他一下子涨红了脸。他结结巴巴,努力想要客气两句,可是张开嘴巴他便又露怯了。他这样回答他,说:“嗳,真不好意思。小福儿表弟,您,也是很可爱的人呢。”
瞧着陈炜的傻样儿,他着实有些受不了他,忍不住顽皮地夸张大笑,拿老实忠厚的老同学开心,他还猛然推了他一把,光标乐呵呵大声骂道:“德行!居然还敢跟人家吉祥的表弟套近乎,哼哼。人家小福儿,天生好孩子。哪儿能像你,骨子里依然‘老兵油子’一个。”
“没有,没有,并不是这样的。”陈炜笑嘻嘻地连声嚷嚷,连忙厚着脸皮替自己贴金,他高声辩解道:“我这人,到哪儿都特别招人喜欢,真的。这可是我‘老妈’说的。我从小就可爱,人人看到都喜欢,事实就是这样嘛。”
一句话,弄得大家更加忍俊不禁。于是,光标存心捉弄他这位老同学,人开心得在椅子里蹦达,明目张胆地当面向他挑衅。吉祥缩在椅子深处,抿紧嘴唇,他只是望着恩人微笑,不好意思跟着起哄,这会儿他已经觉得好多了。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表弟小福儿从小就是个娇气、敏感又脆弱的孩子,姨妈更是胆小怕事的渔妇,海滩惊魂的故事根本不能在此提起。临来以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为此费尽口舌,还好两个朋友果然严丝合缝的一般守口如瓶,他们真够哥们。眼下,见大家伙儿相处得这样好,仿佛老朋友聚会彼此情深谊长,他感到心里渐渐舒缓踏实。这次自打来到三亚城,整天跟着“光标地主”跑公司,闯荡人才市场,到处找事情做。再不呢,就是四处闲逛,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的,好久也没来看望姨妈。他这样一想,觉得自己真够混蛋的,自然更不能拿恐怖故事,吓唬亲爱的姨妈和乖巧的表弟。
吉祥的表弟小福儿依旧笑吟吟,他久久凝视陈炜,全神贯注,目不转睛。难得被人如此关注,长久地关注,陈炜先生乐得都合不拢嘴啦,他算是彻彻底底被柔情攻势征服。他被他深深吸引,他对此还很认真,他认认真真喜欢上了这个斯文漂亮的孩子。他自己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他只是觉得爱听他说话,爱同他说话,小福儿表弟他真亲切。他想想自己要是也有这样的一个表弟,那该有多好?在他自己的家里,一帮子亲兄弟和表兄弟,他们一个赛似一个的粗野,半分柔情也没有,没文化那就甭提啦。他懂得欣赏那种静静关注,静静倾听,静静思考的温驯神情。他当真关心霞光中微笑的“乖孩子”,他热情洋溢地追问他,说:“小福儿,您在哪儿高就?”
“啊?我在,”小福儿略微迟疑,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仍然微笑着,仍然温和亲切。他凝神望着他,柔声答道:“我做市场推广的,在一家叫做‘蝶恋花’的网络公司,它在海南小有名气,你们听说过吗?”
“蝶恋花?小福儿,你指的是不是‘蝶恋花网络直销公司’?”吉祥看看自己的表弟,又扭脸望着身旁的同学光标,忍不住补充说:“咦,我们也是加盟‘蝶恋花’的。”
“是吗?”小福儿轻声惊呼。
“就是前一两天的事儿嘛。”吉祥小声嘀咕,巧合让他感到些许茫然。
“哦?”小福儿在追问,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的表哥。
“那位‘陈总经理’,对吧?他还是光标‘老爸’的哥儿们呢。”吉祥连忙强调这一点,此刻在表弟面前提起此事,他是显得有些儿得意的。
“是吧。”小福儿犀利的目光,迅速审视了光标一眼。
老实稚气的光标,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默默望着吉祥和他的表弟。蝶恋花,这么巧?真有意思。
“我们大家,怎么这样有缘。”小福儿笑眯眯,他的笑容仿佛花果甜甜蜜蜜,温和快活的亮眼睛,忽闪忽闪挨个儿紧盯。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它们仿佛会说话,那眼神儿明明白白是在催促:光标你呀,快些娓娓道来吧。
“陈伯伯他,”话到嘴边,光标马上变得犹豫。做人么,低调一些比较好。看人家吉祥的表弟,言谈举指多么得体,自己可别炫耀哟。
“呀,这样巧。”小福儿见他犹犹豫豫,便很自然地替他挡住底下的话。不过,表弟似乎越发高兴了,他兴奋地搓揉双手,努力克制激情的样子,接连小声惊呼:“太好了,太好了,哇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大家都在一处,情同手足,手足情深,我们携手并肩共创辉煌。”
大家伙儿聊天尽兴的时候,吉祥的姨妈赶来上菜,她乐呵呵地招呼说:“来啊,尝尝这盘蔬菜,新鲜哟。吉祥,你表弟是个素食主义者,他最看不得荤腥。唉哟,不好意思,怠慢大家。”姨妈微笑着和大家客套。“挺好的。吃素,那叫‘有品味’,也是人生修行呢。”光标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他可多么会说漂亮话。
“修行?请教光标先生,您平常练什么功?”小福儿连忙问,他可是个有心人。
“什么‘光标先生’,哈哈,真有趣。”吉祥闻听此言,简直乐翻天,禁不住脱口而出道:“他呀,就会贫嘴,哪儿会练功呢。”练功?我的天哪。恐怖的回忆,黑压压,白晃晃,立时在脑海中“呼啦啦”扑腾,他再度为之心惊肉跳。鼻子尖上,霎时冒出一片冷汗珠子。他可不想再提海滩上的血腥奇遇,赶忙转移话题。“姨父怎么没在家,他身体还好吧?”吉祥故意大声问,他想借此壮壮胆量,稳稳心神,重新振作。
“吉祥呀,你不用那么大声的。我现在跟你姨父学习什么、什么修行的,每天都锻炼,身体好,耳朵可好使呢。”姨妈慢吞吞地唠叨,细心摆放绿油油的蔬菜,她告诉外甥吉祥,说:“你姨父他挺好的,原来患有糖尿病,他如今练习‘功夫操’,药都不吃啦,你说神不神?这几天他跟隔壁邻居老汪,那个‘赛神仙’汪老头子,他们出门旅游去了,他们说是‘上层次’。”
“哇啊!哇啊!”突然从屋内传来凄厉的婴儿般的哭叫。姨妈闻听,面如土色,她高声惊呼:“救命?”听说救命,热血沸腾,大家伙儿在表弟指引下,手持各色“兵器”冲进房子。陈炜先生更是奋勇当先,他挥舞血红色布条的拖把,全当那是红缨枪。一行人“呼啦”冲上楼道拐角,众人抬头一瞧,不禁都愣住了,有人小声惊叫,“啊呀,我的妈哟。”
他们看见,高高的房梁下,孤零零悬挂着鹦鹉笼架,一只翠绿色的鹦鹉站在上面,拼命拍打翅膀,尖着嗓子凄厉惊叫。鹦鹉橙色的喙,圆润饱满,光洁漂亮,灵巧地运动发出“哇啊、哇啊”的鸟鸣,仿佛婴儿的哭声声嘶力竭。鲜红的爪子,在古铜色的横杆上慌里慌张挪动,试图躲避什么似的。看到主人到来,鹦鹉更加热烈地拍打翅膀,疯狂地尖声惊叫,刻意表现它极度的恐惧和愤怒。半空中飘落几朵浅绿色的羽绒,轻盈飞舞,活像绿色的蝴蝶。
一片羽绒,落在楼梯的台阶上。大家低头一瞧,原来那儿有只猫。猫咪体形肥大,通体乌黑,长长的毛儿柔软油亮。它呀,伸长脖子抬头仰望,前爪搭住白色墙壁,后腿直立在楼梯台阶上,尽力舒展胖乎乎的身子。绿荧荧的眼睛,热切仰望那只反应激烈的大鸟,它是它理想的晚餐。
如此情景多么滑稽可笑?手握拖把、扫帚和切菜刀,进入“一级战斗准备状态”的“战士”们,摆足功架定格在那儿。他们用手捂住嘴巴,身体微微颤抖,尽量憋气方才没有失声大笑。谁也不敢笑,因为此时此刻,吉祥的姨妈万分悲愤,更不用说吉祥的表弟,他紧咬牙关一脸深沉,简直就是激愤难平。娘儿俩的神情,好似亲眼目睹悲情大戏。
黑猫看到这么大的阵仗,老早吓得缩回身子。它在台阶上敏捷蹦跳,闪身躲进角落的阴影深处,“呜呜”哀鸣,并且淌下几滴眼泪。猫咪可怜巴巴,弱小无依的模样倒也楚楚动人。
姨妈分开人群,怜惜地连忙将鹦鹉捉下来,捧在手里连声安慰,说:“小翠,妈妈在这儿呢。”见此情景,哥仨放下手中的兵器,他们靠边站,继续偷乐。姨妈仍然不依不饶,生气地指着黑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