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香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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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好的朋友,他俩都很不喜欢,觉得平静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干扰,奇怪的是他俩却接受了高青莲。
显然不能说是高青莲的魅力吸引了他俩,不过因为老道介绍来的,他俩不便拒绝,再一个听说高青莲天天黄昏爬一趟山,觉得她对山的感情跟他俩有些相似。实际上起初顾都有点看不起高青莲,觉得她没有文化,说话缺乏思想,为人似也轻浮,但当她有天在老道的要求下唱了一首歌后,他改变了看法,觉得她虽不学无术,却有一技之长,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洼里做自己的客人,不仅不辱没自己,还能给自己添点快乐。英妹姝起初不喜欢她则是因为她长得美,担心她会引起顾都的注意,不过看见她跟老道过从甚密,便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她觉得老道道行很深,应该已经用道德经教化了她,她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夺人所爱。
自打顾都在此定居,老道就与他成了密友,非常赞同他的做法,说世人欲望太强烈,他能抛弃荣华富贵,实在难得,并用《道德经》解剖了他这种行为的意义和价值,预言他一定能写出传世之作,因为他真正无师自通了道家的最高思想,即无为,自古及今,但凡能通此道者,莫不名垂青史。老道的理解使顾都把他视为知己,两人互相走访,谈经论道,有时甚至通宵高谈阔论而不倦。一个因为修练得极深的道行而远离尘世,一个则因为诗化的灵魂而归隐山林,两颗心由不同的路径走到了一起,觉得分外亲近。先前顾都以为英妹姝既是自己感情的依托,也是自己孤独灵魂的支撑,但跟老道接触久了,才知道真正支撑自己灵魂的是老道,先不说老道的思想和道行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单说老道那一身仙风道骨,远远看上去似乎都能唤起人飞翔的感觉,近观则更使人如沐春风、如品甘饴,那份舒爽和甜蜜,真真胜过世间的美味佳肴。他对老道的尊敬和迷信使他觉得高青莲也应该不是一个平凡女子,否则老道怎么会对她如此另眼相看。不过在这件事上他的不能理解也是很叫他伤神的,如果撇开老道对她的态度不谈,他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更叫他纳闷的是老道对她究竟是何态度他其实一点不了解。他曾委婉地问过老道,但老道答非所问,他就没再问了,因为他知道自己道缘太浅,若刨根究底,定遭老道耻笑,甚至可能使老道失去对自己的兴趣。老道也似乎在有意考验他,从不跟他多谈高青莲的事,只说这是一个想有所作为却又满世界找不到出路的可怜女子,现在寄人篱下,暂居山中,请他若有可能,指条明道,对他来说这也是为自己修行的好事。别人求他,他一定非常恼怒,老道这般言语,他不敢不从,怕这是自己命里该做的事,拒绝了可能会给自己的命添麻烦,老道与世无争,不是命里的事或者教化点化一类的事,绝不会随便开口。他曾同高青莲有过几次算是比较详细的谈话,他问她想干什么,她嘟囔半天始终没给句明白话。他后来就懒得再问了,一个与已无关的女子的心思弄明白了也没什么意思,他只是准备按照老道的吩咐,以后找个机会介绍她到城里去工作,以他的社会关系,这个忙简直小菜一碟。
山牵去了高青莲的魂,牛希咬越来越感到不舒服。是他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岂能让山这般享受她的温情。他开始反对她黄昏去云麓宫散心。她见他态度很坚定,便没跟他争执,每天只趁他上班的时候上去。后来他发现了,两人便发生了十分激烈的争吵。他觉得她不该说谎,她说无非上山玩了玩,什么大了不得的事,值得这样计较。他觉得不可理解,上山有什么好玩的,莫非你想跟老道好不成,难道老道还有这花花肠子不成?这几句话把她气了个半死,一晚没睡好。
他非常伤感,本来这种生活是这样甜蜜,哪知几乎毁在一个老道手上。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如果来了一个年轻的情敌,夺走了她的心,他倒能接受,可现在的情况叫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一个把自己交给清净世界的道士,而且看上去一团仙气,与淫邪恶毒之物无染,却居然施魔法夺人所爱。他其实并不认为老道居心叵测,更不认为高青莲想背叛自己,可她跟老道过从甚密这个事实叫他又不得不这样想,他算不透生活中的其他变化,陷在“情”里,只会从“情”出发考虑问题。再一个,他要控制她,也只能从这个字入手,否则就没道理限制她的自由。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她跟老道接触这样反感,每当冷静的时候,他其实知道她跟老道不可能有什么事,而且从她的角度来说,她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在城里举目无亲,想嫁给他,可他目前根本没这打算,她自然只能把精神寄托在宗教上,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之中。要她不跟老道接触,实际上非常容易,只需娶她就可以了。但如果仅仅为了这个目的而娶她,这实在是自己的大悲剧。他只想玩玩她,觉得像她这种有轻浮之气的尘世女孩不适合陪自己走漫长的文学之旅。他知道自己有点卑鄙,或者说自私,有时都不理解自己怎么变成这样,应该说这种卑鄙跟他的文学理想格格不入。可他又很善于原谅自己,认为再高尚的人有时也难免卑鄙一下,没办法,毕竟是人,肯定有人的弱点,再说这个弱点是为文学理想而生的,于情于理,似乎可以容忍。善于宽恕,是人的罪恶之源和淫邪之本,无论君子小人,概莫能外。由此观之,世间并无真正的君子,因为即使愿意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交换理想,在快乐面前,铁打的灵魂也经不起磨砺。他承认自己的卑鄙,却无心向善,并安慰自己: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的生活一向清冷、孤寂,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像一块石头,而她的肉体实在是太温暖舒适了,当自己以石头般地坚硬在她身上打磨时,销魂化魄的感觉叫他有时恨不得发疯。他的文学需要这种感觉,他的生活需要这种感觉。他宁愿卑鄙,宁愿以后去自我谴责,也要尽情体验,而且不允许别人在一旁以任何借口损害这种感觉。故老道虽六根清净,他也要从自身的角度把他想象成一个俗物,在最关键的时刻也会干一切俗物都会干的事。他现在除了自己的感觉,其他一概不信。尽管从情理上说高青莲不可能喜欢老道,可谁敢说老道不会用道法迷乱她的心志,然后再加以利用呢?理智不许他这样想,但感情却非如此不可。
高青莲说他跟以前判若两人,回想最初的相识和迅速到来的热恋,那会的他简直就跟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般,哪知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一坛山西老陈醋,醋劲之大,真叫人吃不消。她说宁愿喝一瓶酒,烂醉如泥,也胜似老被这坛醋这么酸滋滋地呛着。他说并没什么大了不得的事,我们的矛盾其实很容易解决,只要你不再去跟老道接触就可以了,或者我退一步,你今后少去,简直不明白,你既死不承认跟老道有一腿,却每天又好像非见到他不可,否则就不知怎样过日子,说出去任谁都会觉得滑稽,怪我不大度,冤死我了。细一想,她觉得他的话也有理,确实,有哪个女孩子像她这样亲近、崇敬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的?因为被老道迷了心窍,她一直不觉得自己行为怪异,现在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指出了这种怪异,她惊讶地发现他说得并不错,甚至已经承认自己怪得不近情理。她便也想提这个问题,为什么?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很怕真像牛希咬所说,自己是对老道有了意思,只是自己一直没察觉。不过随即释然一笑,怎么可能,事情再荒唐也不至于荒唐到这种地步。一思索答案就很简单。原来自打发现牛希咬无意娶她,她就知道自己离开他是迟早的事,因此自己的心经常寻找离开他的办法,并估算着离开他的时间。这种寻找和估算没有出现在清晰的意识中,只是在潜意识中进行,又因着这种短暂的快乐安稳的生活,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潜意识。但这并不等于潜意识的影响就不存在,实际上这种影响相当大,使她在不知不觉中往这个方向靠,自然就使她看中了这座云遮雾罩的山峰,为这座雄伟的宫殿所惑,怀着一种复杂而奇异的心情跟老道接触。她的潜意识是正确的,她对老道的感觉也是正确的。她感到自己的某种希望已从山下的牛希咬那儿飘到了山上,和老道的仙气融合了。这就是她在这个问题上始终不听牛希咬话的原因,不然为此事跟情人闹别扭,疯了也不会。那么从反面说,牛希咬坚决不许她跟老道接触,似乎就是因为窥破了她的心思,否则把一个老道当情敌,太说不过去。他的这种担忧,也属于潜意识,所以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为爱才这样做。两人都知道自己干什么,又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场爱情游戏实在有趣,直叫两人哭笑不得。只有老道是明白人,可他苦于道家历来对命运的尊重,不敢道破天机,有时想来,也觉得凄凉。再一想,又释然了,到底是道家,心思纯净,无论尊卑贵贱,都是命运的一颗小棋子,好比下棋,这样下是下,那样下也是下,至于最后输赢,那是早定好了的,谁也变不了。
这段时间牛希咬老跳右眼皮,先以为会有什么灾祸,等了很久风平浪静,忽然觉得是高青莲出事了。就想这可不行,她白天跟别人鬼混,晚上则在我的身边扭捏,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侮辱。这天请了个假,非要查清跳眼皮的真正原因不可。上得山来,先去看那块宫殿左侧的大石头,没见到高青莲,就估计她肯定在顾都的山洼里。一路走来,他很佩服顾都的目光,选了一处这么幽雅的地方居住,他是没条件,不然也要进山做个隐士。几只小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像说话,又像朗诵。他兴致勃勃地听着,不知为何却听出了几声喘息。是林子里发出来的,他的心就紧了起来,不由得握住了拳头。他搜寻进去,看见林子里一个男人压着一个女人。他不认识男人,女人却再熟不过,尤其她在下面浪荡的身体和两条劈开的大腿,完全就是自己曾多次航行过的大海和开辟过的荒草园子。
十 徐景升
顾都领着花枝招展的高青莲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刚下过一场小雨,路面不平的巷里到处是积水,很浅,但当天上刚露头的星月沉入其中后却给人一种水深似塘的感觉。她穿的是高跟鞋,不习惯这种路面,高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一双手臂像一对翅膀似的上下扑腾,难受得不时喊几声唉哟。顾都大概走过很多次,高挺着胸脯,如履平地,不时要慢下来等她跟上自己,每次都露出轻蔑的讥笑。两旁是一些破烂的房屋,扇扇门窗开着像黑洞,闭着像弄神闹鬼的黑屋。平房楼房犬牙交错,奇怪的是平房多为砖石结构,而楼房倒基本上是木质结构。巷路弯弯曲曲,看着似乎到头了,拐道弯立刻又是一段路。有了多次这样的感觉她便恍然回到了故乡,在那座小县镇上,几乎每条巷路都是这样,似乎从前的房屋建筑师存心如此,要陌生人晕头转向。同样的情况,在故乡她每于小巷窜进窜出,感觉很亲近,这会却有种比陌生感更陌生的感觉,好像这条巷路深不可测。她颤声问还要走多久呀。顾都脸上的轻蔑之色就更明显了,只差嘴角没撅起来,看见她害怕的样子他倒十分开心,每次的回答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