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的真实世界:缓期执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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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松林的脸顿时红了,连连保证,今后再不耍二〖XC;JZ〗了,请组织上看我的实际行动吧。心里却想,这个老常看起来对裴毅印象不错呢。让我向那小子学心理学,免了吧。
三个人从新生林出来,天已落黑。远远的路上站着一个人。
常国兴眯着眼,问:“那是谁?”
孙明祥笑道:“你连你儿子也不认识啦?”
常国兴“哦”了一声,说:“这小子没惹事吧?”
孙明祥说:“有我和老胡看着,老常你就放一百个心!”
胡松林说:“常晓要不听话,我就揍他!”
常国兴想见儿子,又怕见儿子。这些年他与儿子处得一直不顺溜。常晓是常国兴的第二个儿子,他的第一个儿子七岁那年溺水而死。那一天正好是常国兴34岁生日,儿子放学后来到河边帮父亲运树苗子。烈日炎炎,常国兴带着一批犯人在河边栽树。突然听到有人喊“救人啊!救人啊”,常国兴和几个犯人赶去时,儿子已被大水冲走了。直到傍晚才在下游打捞到尸体,儿子手里还攥着一棵小树苗……
缓期执行 六(2)
老婆陈子芬是幼儿园园长,很爱孩子。儿子的死,使这个女人从此郁郁寡欢,精神失常。后来他们又有了一个儿子,取名仍叫常晓。但这个常晓跟那个常晓简直不是一回事。大儿子身强体壮,聪明活泼,像常国兴;而这个儿子生来体弱多病,敏感怕事,极度自我。上中学时儿子喜欢上了诗,那种女里女气的朦胧诗。这可真要命,从此小小年龄变得愈加深沉,不可琢磨。常国兴望着苍白失血、目光空洞的儿子,仿佛在目睹一个即将殉情的人,忧心忡忡。几经考虑,他决定挽救这个年轻人,让他当监狱警察。老婆为此愁断了肠子,说他是毁儿子。常国兴坚定不移,说我是在救你儿子,只有那种地方才能让他知道他在活着!常晓就这样不情愿地上了警校,最后来到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夏米其监狱……
一个月前,常家父子在这里不欢而散。
那时常晓还是训导员,带一条名叫夏米的德国牧羊犬训练。
夏米有一身油亮的黑毛,脖子上一圈子白。两脚站立时,那派头很像舞会上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公子哥。夏米以前不叫夏米,叫秋儿,很像一个姑娘的名字。因为它最早的主人姓邱,又是秋天接来的,所以取了这名儿。秋儿在配合抓捕逃犯、侦察大案要案中,屡屡立功。表彰大会上它跟人一样也戴红花。只是领导喊到它的名字,下面一片笑声,并且有人加以纠正,说,〖XC;JZ〗〖XC;JZ〗的,不能加个“儿”吗?夏米其的警察说话都硬,不习惯带儿音,加上方言比较多,秋儿这名字叫出来往往有些怪。语气稍重,就像骂人。
秋儿不懂人间复杂的语言,你叫它“秋”,它就是“秋”。连胡松林骂“〖XC;JZ〗”,它也会警觉,以为是说它呢。
常晓来了之后,觉得秋儿这名字毫无诗意不说,还俗。英雄要有个像样的名字,对不对?但给狗改名字不像给人改名字那么容易,你得让人家狗认可。常晓一段时间以来就专门训练这个——让这条德国犬知道它已经不是秋儿了,而是英雄夏米。
夏米这个名字,是裴毅取的。这里面有一段美丽的传说。
“夏米,立正!目标——蓝盆子!”常晓发出口令。
夏米动作迅速到位,像一股黑风扑向前方。那里,一溜摆着红、黄、蓝、绿四盆狗食。蓝色食盆是夏米的。
相对于人的训练,警犬的训练显得更加苛刻——它要让这些低级动物克服所有的欲念,毫无保留地绝对服从人。红、黄、蓝、绿四个狗盆,红盆里装着肉骨头,黄盆里有鱼,绿盆里有鸡蛋,惟有蓝盆里是一块干馒头。
但夏米必须选择蓝盆,并要做出对其他美味毫不动心的姿态。
这是对意志的考验——人类喜欢把自己的思维方式强加给狗类。夏米是在忍受了一段时间煎熬后,在主人强大的“政策攻势”下,才被逼无奈接受了这种选择。这一点,狗与人一样,是有奴性的。
现在既然作出了如此牺牲,夏米也就特别渴望得到肯定。这时候它像个孩子,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你,期望得到赞许。
常晓给夏米奖励了一根香肠。夏米一阵大嚼。
看得一旁的李小宝心里痒痒,李小宝特别喜欢狗。他上来捋捋狗尾巴,说:“秋呀,你真棒!”
李小宝的发言很成问题,并且行为不妥。常晓不高兴了,郑重指出:“叫夏米。它是夏米其的英雄,不能把它当宠物那样摸。”
李小宝对这个神经兮兮的小诗人很不以为然,说:“〖XC;JZ〗,不就一条狗吗?还改名换姓呢。我看秋这名字没啥不好,秋呀,你说是不是?”说着,手伸向夏米的胯间,那里龟缩着一团小东西。
李小宝惊呼:“常晓,秋被你训得快阳痿啦!”
常晓这次火了,说:“李小宝,你这人怎么这么下流!什么〖XC;JZ〗〖XC;JZ〗的,还往它那里摸,太不懂得尊重!”
李小宝说:“老子摸了咋样,又不是女人,不能摸!”
说着说着,两个人干了起来。当然是李小宝先动的手。
常国兴和孙明祥就在这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常国兴恼怒地看着儿子,还有他身边那条摇头晃脑、翘着粗尾巴的洋狗。看着看着,他看到了问题的症结。
孙明祥想说什么,常国兴摆摆手,叹口气说,玩物丧志!给这个不争气的换个地儿吧。
常晓的训犬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常晓恨死了李小宝。
转眼间,常晓不再是贪玩的训犬少年了。当他甩着两条长腿,踏着落叶跑来时,常国兴感到了安慰。
常晓认认真真地敬了个礼,说:“常副局长好!”
缓期执行 六(3)
常国兴绷紧的脸松开了。他拍拍儿子挺直的胸,说:“怎么样,习惯吗?”
常晓垂下眼睑,说:“跟人打交道挺麻烦的,我还是喜欢跟警犬……”秦为民已让他充分领教了。
常国兴的眉头皱起了,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现在是一名监狱人民警察,是拯救人类灵魂的人!那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诗,我劝你以后少读或不读。对诗,我是外行,但我想一首好诗应该有正义之美,人间关怀。希望你能在夏米其这块沃土上,找到诗的精血和灵性。我问你,知道夏米其是什么意思吗?”
常国兴背着手,不像父亲,更像一位副局长。
常晓想了想,说:“夏米其是维吾尔语,就是蜡烛制造者的意思。”
常国兴的表情温和了些,说:“嗯,不错……夏米其的传说听过没有?”
常晓知道夏米是个英雄,但对传说却不大清楚。他摇摇头。
常国兴说:“等你什么时候理解了夏米其的意义,再写诗吧。”见儿子还愣着,挥挥手,“去吧。”
胡松林对常国兴这番举动很不满意,待常晓一走,就埋怨起来。说:“嗨,老常,你也太严肃啦,见了儿子,怎么还像个局长似的。要是我,大老远来,还不跟儿子好好喝两杯……”
孙明祥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胡松林,老胡赶紧闭嘴。
孙明祥小声说:“领导同志都是这样的,你不知道?”
缓期执行 七(1)
周虹把请胡松林吃饭的事儿,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一般说来,周虹是个直爽的人,在戈壁滩呆得久了,与人相处不大会拐弯。三十八九的人了,有时候还傻呵呵的,蛮单纯,蛮可爱。熟悉她的人不会跟她较真。
女子监区最近也不大太平。女人成堆的地方,往往事情比较多。何况这种地方的女人,哪有省油的灯。
那天下班前,五号监舍的李来翠和陈晨突然干起仗来。李来翠何许人也?吴黑子的老婆,江苏籍犯人。丈夫在新疆开煤矿,包了个二奶。李来翠一气之下跑到新疆,用硫酸把人家漂亮的脸蛋儿给毁了。李来翠入狱两年多,吴黑子不曾看过她一眼。偶尔老家会邮来半页纸的信,报告一下她儿子的消息。
李来翠父母早亡,家里又没别的人,入狱后儿子就寄放在老家吴黑子的大哥家里。大半年前吴黑子的大哥来了封信,说吴黑子没给他们寄钱,还说他们准备外出打工,以后没法再照顾孩子。李来翠当即回信,却再无回音。
周虹曾以监狱的名义,跟吴黑子联系过。那时吴黑子还是大红山煤矿矿主,口气很冲,他在电话那头说,儿子是他的,跟那个劳改犯女人没关系,更用不着监狱这种地方管!既然孩子有爹管,倒减轻了监狱的负担。周虹让李来翠放心。
这一阵,李来翠想儿子想得厉害,可老家仍无信来。女犯陈晨负责分发每周的邮件,李来翠老是怀疑这个小狐狸精不安好心,藏了她的信,不给她。
偏在这时,听到丈夫入狱的消息。之前周虹一直没敢告诉她,但老瞒着也不是回事儿,最后还是说了。
谁知李来翠听完后一阵大笑,说:“好!他娘的真是好!让他狗〖XC;JZ〗的赚黑心钱!让他甩了老婆包二奶!……”
李来翠笑罢,没事人一样,回去干活了。
但到了晚上,就发作了。
这天傍晚,女子监区又像过节一样热闹,大家一窝蜂涌到陈晨身边,瞪着她怀里的一沓信。写信、盼信,是女犯狱中最重要的精神生活。
女犯王桂香八岁的儿子第一次给母亲写来信,还寄了照片。王桂香举着照片在监舍里来回跑,说,看我儿子!像不像帅哥?
大家上来看照片,纷纷夸赞,说,像!
接下来,让陈晨念信。
陈晨过去是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学的播音主持专业,人长得俏,声音更是甜。只可惜一朵牡丹花遭了虫,因抢劫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那些没文化的女犯嫉妒她,但却喜欢让她帮着念信。
陈晨字正腔圆,完全是播音员的水平。可王桂香不过瘾,一个劲儿地说“大点声儿,大点声儿”,恨不得让全监狱的人都听到。
李来翠正心烦意乱呢,躺在床上,禁不住冲陈晨喊:“狐狸精,快关了你的破喇叭!嘀嘀嘀,哒哒哒,烦煞人!”
陈晨白了她一眼,声音提高了,满怀深情地念道:“啊,亲爱的妈妈,我和爸爸会等着你回来,一直等下去!等下去!!等下去!!!……”
最后一收势,来了个舞蹈造型。
李来翠这一下就受不了了。王桂香这个卖沟子的竟然还有人苦等,我李来翠一心一意养儿子,种地,疼男人,咋就落得这么孤单单、惨兮兮?李来翠嘭地跳起,扑上去,夺过信,撕了个稀巴烂;接着又冲向陈晨的床头——
那里,有一张醒目的彩色照片。手工上彩,颜色泛黄,有了年头;但却与众不同——是一张高举红灯的李铁梅的剧照。
为了让女犯们有所寄托,女子监区允许每个人在床头贴一张亲人的照片。陈晨的这张母亲的剧照相当扎眼,都说这个李铁梅太胖太妖,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像革命者,像女特务!可陈晨说,母亲就留下这张剧照,其它的被红卫兵小将烧啦。大家从陈晨口中得知,她母亲是某个京剧团的大明星,大美人,被“四人帮”迫害死的。
李来翠深受二奶之害,她有权利仇恨一切漂亮女人。她一把扯下陈晨视为骄傲的剧照,像老家的说书人那样,敲起床帮子:“狐媚眼儿,八哥嘴,一肚子二奶的坏水水!小铁梅,你休怪人,不撕你,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