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的真实世界:缓期执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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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庄严干的这件事不得人心。都说不愧是犯人的老婆,向着监狱!这种人呆在这里,损害集体利益!
13年前庄严跟着秦为民来到这个小县城任教时,还觉得讲坛是个神圣高尚的地方,现在她才知道一切都不复存在。
庄严痛下决心,离开讲坛。
庄严离开学校没几天,牛牛也被退了回来。那位女校长有后台,不好惹。胡松林说,不信我这身警服白穿了,治不了她!周虹说,又不是让你去治歹徒。
胡松林没办法了,当今的社会就这样。老子犯罪,老婆孩子也跟着受苦。
在警察们不知该怎么办时,牛牛的事突然有了转机。一天,一小那位女校长打来电话,通知牛牛去上学。周虹和胡松林都感到意外,不过他很快弄清楚了,是尹长水帮的忙。胡松林连连慨叹,人家财大气粗,就是比咱警察硬。
庄严离开学校后,家里很快面临生活上的困难。庄父责怪女儿不该这么任性,一张纸就把多年的工龄给弄没了。
庄严的确淑女气了,她不知道如今的工作有多难找。女人一过30,机会就像秋天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少。庄严跑了好多招聘单位,人家都嫌她年龄大。庄严回家一照镜子,皮肤松松的,眼角耷拉下来,眉心有两条竖纹,这还是当年那个高傲的葡萄公主吗?女人不经老啊!
此时的庄严空留一腔恨了。
似乎要跟自己的命抗争似的,庄严做起以前不屑做的事——缝纫活。她坐在缝纫机前,脑袋贴着机头,双脚不停地踩着,哒哒哒,哒哒哒……花花绿绿的被单像一条河从眼前淌过。指尖是冰冷的痛,那些流逝的岁月用心可以触摸啊。
一条被单只赚三角钱,庄严没黑没白地干,一个月也不过几百元。庄父半夜醒来,看见女儿还在干活,心疼极了。若不是当初你逼着女儿嫁给秦为民,好端端的女儿怎么会落得这种结局?
这天早上,庄严骑着自行车,驮着高高一摞被单去送货。她穿的很随便,裤子皱皱巴巴,一双鞋歪咧着,像两个丑陋的死鱼头。最不堪忍受的是,屁股上粘了一团白毛。一个高雅女人落到这步田地,是很可悲的。偏偏这时遇到了自己的情敌——那个红头发女孩裴玲!
裴玲是到古扎尔县联系业务的,下了车,忽觉周围的景色眼熟。那红色的屋檐,连片的槐树,不是明月招待所吗?裴玲站在古旧的小楼下,想起她和秦为民当年在这里相见的情形。
庄严抬着下巴看她。
裴玲这时也认出了对方。这个女人纵使受伤,也是受伤的天鹅,骨子里是看不起人的。好在裴玲心理素质不错。李小宝最近到肖尔巴格看过她一回,她听说哥哥跟这个女人的特殊关系后,便不再有太多的顾忌。我让你丈夫蹲了大狱,你也害得我哥哥至今打光棍,你庄严也是有前科的。
裴玲揪下庄严屁股上的白毛,一吹,飞得老远。她带着点挑衅的口气说,怎么样,我能请你喝杯茶吗?
庄严本来毫无心思,但看到女孩眼里那股豪勇,想去就去!对于丈夫的这个小情人,庄严多少有些好奇。
二人进了路边一家茶馆。
面对面而坐,却是很深的隔膜,还有说不清的同情。看到庄严驮着被单来这里,裴玲对她眼下的境况也就明了三分。她想,若是自己,哪怕全世界的人来劝,她也绝不会守着秦为民这种丈夫过下去的。可庄严怎么就那么听哥哥的话?裴玲有些为他们难过,这两个人太悲情了。
回到肖尔巴格后,裴玲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郝如意,举荐庄严。裴玲当然不可能说出庄严的真实身份,而是说,庄严是她的朋友,拜托了!并且要求保密,别告诉庄严是她推荐的。下面部门进一名普通女工,不需要郝如意劳神,郝如意让尹长水去处理这件事。
缓期执行 三十五(2)
庄严就这么进了丝路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待尹长水把她领到书画部裴主任面前时,她一愣,真是冤家路窄。本来扭头要走的,可是又站住了,她凭什么怕她?!薪水高、喜欢书画,当然也是庄严最终留下来的一个原因。
书画部单身女人不多,公司给了一套宿舍,裴玲和两个女孩住。庄严考虑到上班方便,咬着牙住了进去。那俩女孩住一间,庄严只好跟裴玲床对床了。这简直像在开玩笑,可这玩笑又是那么残酷。两个女人看似一个古典,一个现代;一个柔弱,一个刚烈,其实骨子里有一种相似的东西,那就是倔。
没两天传闻就多起来。裴玲平时管得严,大家对她很不服。庄严一来,女人们好高兴,有戏看了,串通庄严一起整治裴玲。
大墙美术班最近要在丝路度假村办个书画作品展览,是胡松林联系的,郝如意表示全力支持,让裴玲免费装裱所有作品。女工们对这件事有意见,认为是裴玲做好人,要集体罢工。庄严没听她们的,第二天她们就给她脸色看了。这件事的发起者是庄严的师傅文英。文师傅开始冷落庄严,让她自己学着裱画。庄严是个生手,第一回干,就把周一功的画裱坏了。周一功画的是他死去的妻子,那是费了不少工夫的。裴毅带着周一功来看画,周一功气坏了,瞪着庄严说:“你不会干活就别在这里混饭,你以为这是糊纸壳呢!”
裴玲要扣除庄严当月奖金,一帮女工看起笑话。
庄严委屈极了,她成了什么人,比犯人还不如?庄严当晚就打起行李卷要走。
裴玲说:“庄严,如果你是个懦夫,你就走吧。告诉你,今天的社会不会去同情弱者,更不会去尊重他们!”
裴玲夺下庄严手中的行李,狠狠地摔到床上,说:“记着,恨我就打倒我,而不是打倒你自己!”
庄严在情敌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软弱,也看到了生活的真谛。
缓期执行 三十六(1)
周一功的案子总算有了进展,葛文善律师来到监狱,向裴毅作通报。
葛律师近来一直在进行调查取证,古扎尔县公安局孟副局长当年曾在案发现场做过勘查,至今还保留着相关证据——作为杀人凶器的菜刀,上面除了有周一功的指纹,还有另一个人的。另外,对于周一功衣领上的喷溅状血迹,公安厅痕迹鉴定专家也作出一个初步解释——周一功在交代中说,自己曾抱过妻子的尸体。专家认为,如果情况属实,他身上被喷溅上死者血迹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死者腹腔内尚有残余的气体,当尸体挤压这些气体时,就会对血液形成一定的压力,导致尚未凝固的血液从伤口喷射而出。
裴毅对葛律师的有效工作感到欣慰,问法院那边什么时候会有结论?葛律师说,急不得,办案有一道道程序。何况这是个大案子,不是说推翻就能推翻。只有抓到真正的凶手,对上菜刀上的不明指纹,法院才能最后定案。
案子总算有了些眉目,周一功的精神头起来了,他全身心地投身到展览的筹备工作中。
大墙美术班这一年学员数量猛增,呈现出勃勃生机,引起孙明祥的重视。作为抓思想政治工作的一把手,他敏锐地感受到文艺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力量。涂涂抹抹看起来是茶余饭后的事儿,可它能主宰人的精神,能让那些攻击性、报复性和极度焦虑的人,变得安静起来,快乐起来。
有一个叫麻大勇的人,曾因工受伤,下岗后做水产生意赔了本,老婆跟他闹离婚。麻大勇一怒之下,砍死了老婆和五岁的儿子,自己也不想活了。可是他没能死成,被送进了监狱。这个人还不同于有文化的周一功,他属于动不动就要杀人的那种,眼珠子永远血红,睡觉都是睁着眼的。
为了让他安静下来,裴毅调他去画室负责打扫卫生。刚开始,学员们都很紧张。想一想,教室里那么静,有个杀人犯正在他们脊背上,滚动着一双快掉出来的血红眼珠,那感觉会怎么样?大家全出汗了。
起先,麻大勇干活动作凶猛,弄出的声音很吓人,突然有一天声音小了下去。后来又有一天,他握着两只铁拳,站在了周一功的背后。正在专心作画的周一功感觉不对,一转身,麻大勇面色刷白,满头是汗。
周一功哆嗦了一下,低声喝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画、画……”麻大勇说。
周一功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把笔给了他。
麻大勇从这天起,就进入了另一个境界。现在他是班里的书法新秀。
孙明祥平素喜欢写几笔,常去大墙美术班走动。听了麻大勇的故事,感慨颇多。他近来正帮着周一功策划大墙书画展览的事儿。周一功觉得这位老警察挺和善,二人经常切磋书法上的事,孙明祥干脆拜周一功为师。
这天胡松林也来凑热闹,撺掇孙明祥给大家现场写几个字。孙明祥拿着笔,酝酿了一下情绪,写了个大大的“人”。
孙明祥说:“'人'字虽然只有两笔,却最难写。这一撇一捺,下笔要沉稳有力,结构要搭配得当。这样'人'才不至于歪歪斜斜,才能显出风骨。写字尚如此,做人也是这个道理,只有行得端,立得正,才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孙政委一番富有哲理的话,博得一片掌声。
送孙明祥和胡松林出门时,周一功将一个信封递给孙明祥,说:“我写了个东西。”
老孙打开,宣纸上赫然写着“报告”二字。
胡松林惊呼:“我的天,他娘的周一功还要求留长发和胡子呢!”
周一功的长发和胡子在上次监规监纪大检查中,被胡松林“铲除”,他一直耿耿于怀。
孙明祥说:“看起来人家对长发和胡子情有独钟,你看怎么办?”
胡松林说:“你说咋办就咋办。”现在他对周一功的态度已有了松动。
孙明祥提笔在报告上写道:“同意周一功留长发和胡子。”
大墙书画作品展如期举行。
这一天,监狱邀请了不少地、市领导和艺术界名流参加,郝如意代表协办单位表示祝贺。对于他的热情支持,孙明祥和胡松林一再表示感谢,郝如意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晨作为新岸电视台的主持人,第一次走出去,和市电视台主持人白玫一同现场采访。
对于这次机会,陈晨相当重视。 早上出发前,她绕开阿斯娅,向常晓提出请求,能不能把“囚裤”换掉?平日出镜时,允许她换掉上衣,但裤子必须是囚服。这灰蓝色的“囚裤”一穿到腿上,陈晨顿时感到矮了半截。她讨厌这大裆裤,把她好端端的身段弄没了。
常晓打量着陈晨,说:“挺好嘛。”
缓期执行 三十六(2)
陈晨笑了一下,说:“常警官,你是写诗的,最讲究美学,这红西装配浅蓝的裤子,不如配黑裤子,你说对不对?”
常晓又从头到脚把陈晨审视了一遍,说:“好吧。”
陈晨高兴地谢了常晓,回监舍取自己的黑皮裤去了。
等陈晨再来,模样大变。红西装,黑皮裤,一双锃亮的高靿儿皮靴紧包小腿,更显得修长苗条。半短不长的头发也是做过的,跟眼下的红歌星差不多,一绺绺都是经过摩丝处理的。眉眼勾画得闪闪发光,两片艳唇咄咄逼人。
陈晨一进门,常晓就说:“我快认不出你了。”
陈晨抿嘴一笑,轻盈地旋转一圈,说:“是吗?”
陈晨是在美容院化的妆。
女子监区最近从肖尔巴格请来两位美容师,在这里搞技术培训。女犯对此反响强烈,过去别说不许化妆,连头发留长点也是不行的。现在美容院办起了,女犯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