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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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为难之际,渚青特来禀报:东方龙的船见弃在太湖里,船上人悉数消失,连日查无下落,仿佛自人间蒸发了似的,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东方龙也许根本不打算交出西门媛,老谋深算的他可能想得更远:掌握西门媛,便掌握住了一颗足以交换巨大利益的筹码。绑架西门媛,目的是引她入瓮。她明白,东方龙更不可能不明白!回想五年前在北兹,她被雨霖铃和东方龙挟持,幸而徐离智慧过人,周旋斗智,她也只是损失内力而已。现在,徐离再没有天下第一的武功,一趟江南之行,他中了毒……她不能再为他招惹祸患了!不为别的,至少也该想想乐儿!
渚青又进言:东方龙最终目标是徐离,皇宫守卫森严,东方龙断难闯进,因此必然别辟蹊径,例如威胁。而胁迫徐离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挟制他在乎的人——她是他在乎的人,全天下都知道。既然东方龙不会轻易放过她,那么,不论她在哪里,东方龙都会主动靠近。
于是,她接受了渚青的建议:让人假扮她继续留在南宫世家,静待东方龙后续动作,伺机而动;她则易容秘密离开庄院。
为了不露出破绽致使东方龙起疑心,她把小紫小绿留在南宫世家,协助假的南宫汐,她在青左右使以及十四名侍卫陪同下,包租一艘航船借水道回洛阳。
北上逆流,航船日夜兼程,腊月初一,她回到了东都。
货船仍在卸货,商贾吆喝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四面荡开,分明得似曾相识。
南宫汐下船,经过商贾身前,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这人,宝蓝锦缎裹身,颈系孔雀蓝底金绣披风,头上毛边风帽翻起,罩住大半张脸,虽然样子不十分分明,她还是认出了他——东方沧浪。
三年前,东方沧浪在逃避战乱途中丢失岳父母一家和妻儿,跋涉回东都后,因为凤氏粮行无人主事,便以女婿身份出面代管。凤氏粮行与粟米粮行竞争,不敌,营业每况愈下,主事者换作东方沧浪,几年惨淡经营,更是风雨飘摇濒临破产。东都人皆以为凤氏粮行将要张贴关门大吉告示了,不料年终岁末,东方沧浪又进起货来,想必是要重振旗鼓了。
东方沧浪意识到南宫汐看他,眼一瞪,又匆匆扭开头,登上马车,押着载满粮食的马车入城而去。
青左使和青右使无声交换一记眼光,对身边的侍卫点点下巴,侍卫心领神会,分出两个人,尾随东方沧浪而去。
入了城,回到王府,南宫汐洗去仆仆风尘,改回女装,吃了些食物,略事休息,然后换乘骏马,马不停蹄赶回长安。
到达长安,天色方黑,南宫汐在城门关闭前一刻进了城,驱马驰过大街,回到宫城,刚跳下骏马,一抬眼便看见大内侍卫统领紫舞立在宫门口。
紫舞低头与宫门守卫说着什么,不经意抬起头,视线凝定南宫汐,眨眨眼睛,怔愕地张开嘴。幸而他反应极快,迅速平静面容,趋步过来,行礼问候:“娘娘万福!恭迎娘娘省亲回宫!”
皇家要面子,她离宫出走,一经粉饰,赫然变成省亲。非常堂皇的借口,也给足了她退路。
南宫汐没空想更多,急促地问:“统领大人,圣上怎样了?”
“圣上——”紫舞顿了顿,迟疑道:“圣上如今安然无事,只是——”
何时,吞吞吐吐成了众人通病?南宫汐不禁蹙起眉头,“统领大人请直言!”
“是!娘娘,圣上从江南回来,不久便痊愈了。只是,自此……性情却变了。”
性情变了?什么意思?
不安溢满心底,南宫汐的声音抑制不住轻颤,勉强问:“……他究竟……怎样?”
“娘娘亲见便知。”紫舞躬躬身,“臣恭请娘娘起驾——”
南宫汐边往里走,边问:“圣上此刻在哪里?”
“东宫。”
东宫?徐离不在帝宫,去东宫那儿做什么?南宫汐内心疑惑,竭力忍着不问出口,往东宫方向走了几步,又踌躇起来。
紫舞跟在南宫汐身后,见她伫足许久,于是轻声说:“娘娘,臣即刻前去禀报圣上。圣上知道娘娘已然省亲归来,必然欣喜——”
“不——不用禀报!我亲自去……找圣上。你们谁都不许声张!退下吧。”
紫舞困惑地眨眨眼,恭敬应了,然后躬身告退,领着青左右使等一众侍卫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与旧
南宫汐独自往东宫走去。
天上无月,夜很黑,一路上,宦官宫女提灯往来不绝,她都下意识躲闪到更黑更暗的地方。之前心急火燎赶回来,进了宫,却又畏惧将要到来的相见——分离还不满两个月,她似乎已经不知道怎样面对徐离了。
躲躲闪闪进了东宫,绕过回廊小径,寝宫遥遥在望。
南宫汐怅惘立在通向寝宫的廊道,看着寝宫门窗里透出的通明灯火,这一所她居住了两年的住处,如今主人迁居的迁居,出走的出走,难道不是应该寂寥凄清冷落人稀才对的吗?为什么……
啪哒啪哒——
轻快的脚步声从寝宫那边而来,南宫汐下意识闪到廊柱后。
两名宫女匆匆忙忙走过她面前的柱子,一路洒下嘀咕话语:
“公主到底要什么呢?圣上也不明说,不晓得拿这个去对不对?”
南宫汐微微探头,看清宫女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徐离送给她的承影剑。
“呵!看那些人一个个搔首弄姿,都自以为是绝代佳人呢!比起……真是不能比!也不晓得会是哪一个飞上枝头作凤凰?”
“那些美人和秀女进宫才不过一个来月,却是一个个净盯着皇后的宝座,未免也太自视过高了!”
“嗯,听说,圣上今夜会赐封贵人哦,美人们哪有不使出浑身解数博恩宠的呐!”
“得了赐封……侍寝,依圣上的性子……唔,就看谁的福气大咯!”
“到了,别说了!”
南宫汐一路跟在宫女后面,来到一处人声热闹的场所,眼见宫女分开许多人往远处一间亭子走去,才回神留意到周围——这里,是东宫花园。
腊月,北风凛冽,寒意入骨,此时的花园不止无花,连枝叶都没有。但,在呵一口气几乎成冰的季节,五六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却是清一色乌长青丝垂放,雪色薄纱飞舞,清凉得飘飘欲仙,或是瑟瑟颤栗。
相比轻衣薄透的美人们,所有内宦、宫女、侍卫身上倒是捂得严严实实,不至于教人误会此时确实是夏天。
场面,透着一股难言怪异。
南宫汐身材高挑,虽站得远,目光却能轻易越过重重人头,望向另一头的亭子。
亭子东西北三面被层层锦幄围得不透风,从剩下的口子望进里头,一榻,一几,一炉,一鼎,二人。
一人倚在榻上,那是徐离。他头束墨玉冠,身着玄衣,一领红底黑面的披风,姿态极尽闲适优雅,远望,依旧俊美,依旧温润,依旧散发熠熠光芒;另一人在他怀里,裹一身雪白皮毛,小巧、精致、美好、可爱——是她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小女儿。
她的乐儿啊……
那一身雪白皮毛衬得她小脸儿愈加粉雕玉琢,可是,却挂着浓浓的意兴阑珊——小小年纪,也学会了蹙眉——都是她的罪过!
南宫汐盯着女儿,脚步不由自主一步一步移上前,挤进一堆密实的美人中间,推不开人,才走不动。
“哎呀!讲不讲规矩呀?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人堆里一个美人手肘往后一撞,顶住南宫汐,嘴里低低抱怨,“想要飞上高枝,会挤有什么?得会飞……”
南宫汐回神,看看周身美人,又看看自己一身雪蚕丝织的衣裳,敢情……美人把她当成同类了?
原来,宫女说的是真的。今夜,徐离在此隆重选妃,以极其古怪可笑的方式。一干美人翘首以待,殷殷期盼君王青目,为此不惜穿上雪白轻薄的纱衣,一如从前她在浴室里的清凉打扮。这是哪门子的选妃大典?她倒要好好瞧瞧,瞧瞧徐离怎样选出他的新宠!选谁做他的新宠!
南宫汐定了定心,看清楚亭子台阶下铺一方红毯,周围点一圈灯火,照得那里一片亮堂如白昼。
几名美人轮番上前献舞,红毯衬着雪纱,色彩格外分明,只是,美人大多不胜寒,有些肌肤冻得青紫,有些纤体僵硬,委实难以体现翩翩风采。
“不好看!我要看她们飞——爹爹——叫她们飞!”清脆的童音响彻园子,乐儿一脸倦怠与不耐烦。
“朕的公主想看人飞。”徐离轻徐转述,低头,理理女儿的毛边雪帽,展开披风,裹住她。
父女俩相偎相依,看起来是那么亲昵、温馨、和谐,浑然而成独立的世界,那个世界里……不需要任何人。
许多美人痴痴看着,无限欣羡。
南宫汐心脏重重一顿,五味翻涌,眼眶不知不觉酸涩……她别开目光,仰起头,让几欲滑出眼眶的泪流回心底。
“你这件衣裳……是雪蚕丝织的吧?哪儿弄来的雪蚕丝缎?我到处都找不着买……”一个美人轻轻扯扯南宫汐的衣袖,笑容天真甜蜜,睫毛蝴蝶扑翅似的直眨不停,表情无辜而和善,“听说雪蚕丝缎是贡品,只有宫里才有,可惜陛下不轻易赏人……你如何得到的……你是哪里人呀?”
美人一番话说完,近处几名美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南宫汐身上、脸上,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眼中情愫渐渐复杂,有的像羡慕,有的像嫉妒,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江南。”南宫汐淡淡地应,转过脸,继续看乐儿。
乐儿趴在徐离耳边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徐离沉静的唇角轻轻上扬,带出微微笑容。
突然之间,万籁俱寂,正在说话的美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南宫汐平稳气息,冷冷看着一切。
徐离号称大乾第一美男子,并非浪得虚名,随意一个表情一种姿态都足以散发致命魅力,而如何拿捏尺寸,他更精于此道!只要他想,天下没有哪一个女子逃得过,像她……就是他最成功的范例。
又一名女子在红毯上翩翩起舞,雪白衣袂飘飘,不似那些冻僵了的美人,舞姿颇为轻盈、灵动。不过,严格来说,女子并非在舞蹈,而是施展上层轻功。她挥动雪白衣袂,身体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有时还停在半空,宛若反弹琵琶的飞天,只差没有洒下片片花瓣。
“爹爹——我要看舞剑——叫她舞剑——”乐儿又说话了,一边说,一边费劲地支起一柄比她还长的剑——南宫汐看得清楚,正是之前宫女从东宫里拿来的——她的承影剑。
舞蹈的女子停止跳舞,跪在阶前,向乐儿伸出双手,“公主喜欢看舞剑,民女略会一些,请圣上赐民女宝剑,民女竭尽全力,但求公主欢喜。”
徐离打了个手势,一名侍卫立刻解下腰间佩剑,抛向半空。
女子敏捷地飞身而起,接剑,抽剑,抛鞘,舞动,一气呵成。其身段之曼妙,剑法之轻灵飘逸,煞是好看。
乐儿目不转睛地看女子舞剑,像是看得入了迷。
南宫汐也目不转睛,看的也是那女子舞剑。她的剑法她很熟悉,熟悉得听风声都能判断走势——行云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