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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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是第一次回到重建的家园。
骏马立在大门口,由马背望进去,庄里,青墙灰瓦,肃穆庄严,前院,土地平整,那是父亲昔日教授弟子练功的广场……所有一切,质朴,熟悉。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然而,物是人非,亲人的容颜,再也看不见。
庄院大门敞开,门房却不见人。
南宫汐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丫头,几步跨进大门,往后院走去。
“咦?你是谁?为什么擅自闯入我家?”一名少女突然从墙角跳出来,拦住南宫汐,大声质问。
我家——少女的家?
南宫汐闻言匪夷所思,诧异地打量少女:她约摸十四五岁,眉清目秀,分明不认识,却又像在哪里见过。
“你又是谁?”如果不是在做梦,这里才是她南宫汐的家吧!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我。”少女孩子气地噘起小嘴。
南宫汐不禁扬起眉梢,“你先说,我再说。”
“呵!”少女重重一哼,背起双手,绕着南宫汐走了一圈,上下左右前后扫了她无数眼,“我看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气势倒是凌厉得紧。喂,你是哪家的姑娘?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姑娘当你乱入民宅,哼哼,可就不客气了!”
“哦——姑娘怎样不客气,可否告知?”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少女两手叉腰,努力踮高脚尖,抬起下巴,竭力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
南宫汐看着只到她下巴的小姑娘,也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鹦鹉学舌!本姑娘才懒得管你是谁!”
小紫牵着马跟在后边,闻言脆笑:“哎,小姑娘,你方才不是问我家主子是谁么?怎么出尔反尔,此刻又不想知道了?”
小姑娘瞪圆眼睛,呛了一下,用力吸进两口气,跺脚嚷道:“我又不问你,你多什么口舌?走啦!快出去!本姑娘不欢迎你们,快快离开我家!”
“哎!这里才是我们主子的家!你是谁呀,怎敢大言不惭冒称主人?”小绿扬声质问。
“什么?什么!”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大,随即弯下腰去,抱着肚子笑得几乎打跌,“这里是她的家!哈哈,太有意思,太好笑了!你们看清楚了,这里可是南宫世家!我娘呢,就是南宫世家的女主人,你们打哪来的,竟敢说这里是她的家!咯咯——”
少女的笑声银铃似的,呼彻整个前院。
“你娘……”南宫汐再度打量少女,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见过她了。少女的长相颇似姑姑南宫葵,难道……“你娘回来了?她在哪里?”
少女止住笑,“你认识我娘?”
“如果你娘也姓南宫,我自然认识。”
“我娘当然……”
“媛媛!”一声脆喝,一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女从门外奔进来,抢到被称为媛媛的少女身边,警觉地盯着南宫汐,“你是谁?”
“姐姐,这位姑娘……”
“你不要说话!”年岁稍长的少女截口打断媛媛,睁大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从南宫汐的头顶一直看到她的脚尖,又从她的脚尖一直看回头顶,最后凝定她的脸,“姑娘是客,既然进来了,请报上尊姓大名。”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就是我姑姑的女儿,对吧?我是南宫汐,你们的表姐——”
“表姐?不可能!”媛媛插嘴,“看你的样子分明是个姑娘家,我表姐早嫁了人了,哼,说出来吓死你,她嫁的人是当今皇帝,此刻正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你胆子忒大了,竟敢冒充她,小命儿不想要了?”
离开洛阳农庄,一路南回,南宫汐穿回昔日素淡白衣,青丝也是随意一挽,外表看起来不似妇人,倒像双十少女,也难怪少女全然不信。
“叫你少说两句,偏生多嘴!”年岁稍长的少女皱眉斥责妹妹,“站一边去。”
媛媛扁扁嘴,顺从地站到一边去。
“你是南宫汐?我表姐?空口无凭,我如何相信?我表姐是皇妃,省亲岂是你这种寒酸排场?你到底是谁?”
“你娘在哪里?见了姑姑,她自然认得出我。”
“我娘……”年长少女目光一暗,冷冷道:“我娘病了,认不得人,连我们姐妹都认不得,又怎么可能认得你。”
“姑姑病了?”南宫汐始料未及,不由怔忡。
年长少女瞥她一眼,“你说你是我们表姐,那也只是你的说辞,没法证明你是真的。”
南宫汐绕过年长少女,向后院走去,“我是南宫汐,不需要向任何人证实,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里本是我的家!姑姑在哪里?请带路罢,我想看看她。”
“站住——”年长少女厉喝,跃到南宫汐面前,张开手臂拦住她。
“放肆!无礼!我们主子的家,几时轮到你作威作福?”小紫小绿毫不客气,飞身上前,插到南宫汐身前,格开少女。
“啊——打人啦!你们欺负我姐姐……快来人呀……老管家……”小姑娘登时发急大喊。
正闹成一团,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从屋里奔出来,一路喊,“两位表小姐,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她不知从哪里来……硬要闯进庄里……”小姑娘拉住老管家胳臂,指着南宫汐哭诉。
老管家抹去额头上的汗,目光移向南宫汐,一愕,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大,却没有出声。
南宫汐朝他微微一笑,“管家伯伯,劳你辛苦了,这几年身子还健朗吧?”
“大小姐……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不事先寄个信,也好有个准备。”老管家神情激动,说完一番话,两眼已是隐隐泪光。
南宫汐抑住感慨,轻声道:“嗯——我回来祭拜爹娘与泽弟,不想惊动外人,还请管家伯伯替我保守消息。”
“好好好——”老管家连连点头,“距离大小姐上次回来,一转眼,四年又过去了,大小姐这般有出息,又有孝心,老爷泉下有知,不晓得多么欣慰……”
提起父亲,南宫汐心一痛,急忙岔开话,“管家伯伯,姑姑回来了是不是?她怎样了?”
“咳——说来话长,大小姐,请随我来——”老管家一边指引南宫汐往后院走,一边说明情况。
两名少女对望一眼,跟在他们后面。
小紫小绿随手将马匹绑在木头上,也紧紧跟随。
南宫葵八月时候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南宫世家,还带来了丈夫西门延的骨灰,说是无焰宫铲灭东方世家之后,接着扫荡其联盟势力,西门世家虽横行西部多年,奈何无焰宫乃是朝廷靠山,如何能敌?很快被打垮,世家首领及许多重要人物均被消灭,南宫葵夫妇与女儿逃出生天,却又时刻担心无焰宫赶尽杀绝,因而到处藏匿,流离颠沛日久,南宫葵思念故乡,便想回江南,她丈夫西门延本有旧疾,在流浪生涯中缺少保养,导致病情恶化去世。南宫葵伉俪情深,夫死,几度昏厥,悲痛欲绝,勉强携着丈夫的骨灰和两个女儿回到南宫世家,仍然日日悲切,时常不食不睡,独坐一隅,自言自语,隐有疯癫之状,老管家代为求医问药,无果,如今已是神志不清,卧床不起。
姑姑——疯了?
南宫汐见到南宫葵时,姑姑果然完全认不出她了!
她怔怔坐在姑姑床边,听着姑姑不知所谓的谵语,百感交集……又是无焰宫,又是淳于玺,他的罪过又多了一桩。如果她那时更关心一些身外事,或许姑姑与姑丈不至于沦落到流离失所的地步,姑丈不会早逝,姑姑也不会疯癫……然而,她也不能不承认,姑姑与姑丈一家幸免于难,很难说不是淳于玺网开一面……怎地到了现在,她还在为他开脱?她太不坚定,太不争气了!
南宫汐甩开混乱的思绪,转头看着两个表妹。
大表妹西门嫣小时候她是见过的,然而多年未见,女大十八变,乍见完全认不出来;小表妹西门媛则是初次相见,也难怪对面不相识。
“我会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姑姑,姑姑会好起来的,你们放心。”她安慰道。
“你真的是舅父的女儿,我们的表姐?”西门媛仍然惊诧,疑惑。
南宫汐点点头。
“表姐,我曾经听说,昔日无焰宫的宫主淳于玺就是当今皇上——我的表姐夫,是这样吗?”西门嫣半垂下睫毛问。
南宫汐注视西门嫣,没有忽略她双眸深处掠过的森冷却又炽烈的复杂光芒。
“不错,他们的确是同一个人。”南宫汐坦承,平静而淡然。
西门嫣抿抿嘴,表情凝重,“既然如此,表姐为什么……”
“我知道怎么做,我回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南宫汐截断西门嫣的质疑。
“表姐,既然你是南宫世家的人,就应该明白——淳于玺是害死舅父的凶手!表姐怎能嫁给自己的仇人?即便他是皇上,表姐的夫君,不能犯弑君弑夫之罪,表姐也不应该再和他在一起!表姐应该离开他!永远离开他!才对得起舅父的养育之恩!”
西门嫣的声音和着十月末的风,阴阴的凉,言罢,双唇抿得更紧,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南宫汐视线穿透西门嫣严肃的表情,看见了五年前的自己……那时,她凭着誓为家人报仇的意气,离开家乡,北上洛阳,混入无焰宫,直闯辰光殿,经历禁锢、中毒、驱逐、毒发、获救,以及后来的相恋、成亲、厮守、育女……
害她的人是他,救她的人也是他……她恨的是他,爱的也是他……到头来恨不得的是他,爱不得的也是他……人生,如此的变幻莫测,宛若沧海桑田。
世人常说:世事如云烟。
往日种种,终究亦如云烟,都会过去的!是这样吧?
“表姐此次……是被迫出宫还是自己离开?”西门嫣又问,声音很低。
南宫汐从姑姑床边立起,静静转身,撇下西门姐妹,缓步走出姑姑的卧房。
庄内小径纵横交错,她的双脚仿佛自有意识,沿着多年前便已熟悉至极的小径,走到曾经是自己卧房的小楼前。
碧瓦粉墙,飞檐轩窗,小楼一若从前。然,五年光阴如水逝去,一切,再也回不去最初。
她,再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南宫大小姐,再不是了。
南宫汐回到南宫世家的第二天,西门嫣突然失踪了,远近遍寻不见。
南宫汐仔细查问相关的人,了解到西门嫣箱柜里少了几件换洗衣裳,庄里少了一些金银珠宝,她与丫头们骑回来的三匹骏马,只剩下两匹……西门嫣是有意离开的,至于去哪里,无人得知。
南宫葵已经神智不清,女儿是居家还是出走,始终无动于衷;西门媛被姐姐抛弃,伤心数日,毕竟年幼无措,无可奈何,只得接受现实。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陵园(一)
距离南宫世家庄院约一里处,有一座遍植青松的小山冈,山脚,太湖碧波荡漾,冈顶,便是南宫世家陵园。
山风呼啸,零星洒落几点冰雨,松叶涛声,寒意丝丝入骨。
南宫汐一一为父母弟弟扫墓,上香,供物品,然后长久地跪在父亲墓前,双手合十,眉睫低垂,默默祈祷、忏悔。
逝者已矣,存者苟安。若得父母在天之灵一切都好,早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