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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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千岁!”
商战等人看见南宫汐,微微怔然,而后敛容,立定脚步,躬身行礼,恭敬问候。
南宫汐跨上台阶顶端,袖手立在众人面前,视线缓缓掠过每一个人的脸,静默,淡漠。
商战等人身躯渐渐僵硬,神情渐渐局促。
“汐儿——”大殿内传出轻柔的呼唤。
商战等人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又躬躬身,“臣等不敢打扰圣上与娘娘,臣等告退——”
南宫汐目光飘向殿里,望见徐离立在大殿中央,她微昂首,越过商战等人,步入大殿,走近徐离。
距离足够近了,徐离的脸上,隐约浮现的神情,是难以揣测的冲淡平和。
她定定看着他,想要说话,大脑一片空荡荡……浑然不知从何说起。
徐离太高深莫测,而她,从来太笨拙。
“汐儿,你来了——”徐离温和的语调有种刻意的平板,“原打算处理完政务就回去,既然汐儿来了,我们便在此地谈吧。”
“谈……”南宫汐声音低涩,“谈什么?”
“只要是汐儿想知道的——我知无尽言。”
“我方才看到无焰宫的堂主,他们……一直都是你的人,自始至终,是不是?”
徐离轻轻叹息,“是。”
“你并非山洞那一战后才取代淳于玺成为他,而是——你原本就是淳于玺!无焰宫是你一手创立的!”
“是我……”徐离语声低微,满含愧疚。
“天下人俱知淳于玺就是大乾七皇子,你——徐离玺就是淳于玺,呵……除了我……”
“对不起!汐儿。”
南宫汐失笑,眼泪却滑出眼眶,“……天下皆知,惟我独醉,我……就是一个笨丫头,大傻瓜……”
“不,不是的!汐儿,你听我说……”忧虑浮上徐离的脸,他跨前几步,想要拥抱她。
“不要靠近我!”南宫汐猛然后退,将俩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徐离顿住脚步,立在原地望她,哀伤闪过双眸。
南宫汐别开眼,困难地呼吸。
十月天,不知哪来的寒气侵蚀脚底,袭至心头,人如堕冰窖,除了刺骨的冰冷,再没有其它感觉。
“山洞那一幕不过是你用来糊弄我的戏码,你以一个假的淳于玺蒙骗我,换取我的信任……还有,华山比武大会上的那一个,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是不是?”南宫汐机械求证,声音全无起伏,情绪也如此。
“那人是夜晖,华山比武大会上出现的也是他——夜晖在华山比武大会上假扮我,是为了迷惑皇兄与东方龙。夜晖的存在,原是作为我的替身,并非……”
“并非只为迷惑我,是不是?我明白!”南宫汐冷冷地说:“我明白了,自始至终,淳于玺与徐离玺都是一个人!”
最爱的人与最恨的人……是同一个人!
多么荒谬而又确实的真相!
想起,他无数次说:我就是淳于玺,淳于玺就是我!
是她太傻,从来参不透真假。
他只用温柔作为武器,便轻易蒙蔽了她的眼睛,瓦解了她的父仇家恨……诱惑她死心塌地爱他……五年厮守……南柯一梦!不!噩梦!她爱上自己的仇人,嫁给他……不但如此,还共同养育了一个女儿……到头来终于看清真相……却是血淋淋的残酷……她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亲人亡灵?
如果……
他说过:世间之事,发生便发生了,没有如果可言,对的,我们庆幸,错了,惟有尽力补阙。若有如果,亦是另一番景象,例如……你我或许不会相遇,而后来种种,永远不会发生。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可我们不曾相遇!你不该!淳于玺,你不该选择在我家铲除宗政恕!不是你,我爹不会死得那么惨,我弟弟也不会连累被杀……他当时才八岁!你知不知道?”
徐离垂下睫毛,遮没幽暗的眼眸,“汐儿,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南宫世家毁了,我二娘改嫁,弟弟妹妹叫别人爹……这些,都是因为你!”
“一切错误都是我铸下。包括逼你服下软酥散,包括……所有伤害你的行径,都是我做的,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惩罚?”南宫汐打断他,“你不要以为步步退让,坦承错误,我就会原谅你!淳于玺,你欺骗我,对我犯下的错,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对我家人的伤害,我没有办法忘记!淳于玺……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不会!”
“我从不敢希冀你的宽恕。汐儿,五年了……五年对我而言……足够了。”
她咄咄相逼,他一味隐忍退让,她挥舞拳头,落点却是棉花,全无着力处,徒劳进攻,徒惹倦怠,换得疲惫,斗志衰竭。
她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徐离抬眸,幽眸如深潭,看不到一丝波纹,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深深沉淀了,无从探寻。
他缓缓从衣底抽出一个物件,平托于双掌,递给她,“我惟一不愿意伤害的女人却是伤她最深……汐儿,很久以前我曾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依然如是。汐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包括我的生命……”
“别再提以前——”南宫汐厉声打断徐离,猛然抄过他掌上之物,这物件——居然是她的软玉剑。她刷地抖开软剑,剑尖直指徐离胸口,声音随着手指颤栗,“淳于玺,你害死我爹,连累我弟弟去世,害我南宫家破人亡,诱骗我……嫁给你,为你生孩子!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继续隐瞒下去,欺骗我一辈子?”
徐离轻轻阖上双眼,话语透着认命,“汐儿,我很久以前便想过,万一你没有发现真相,我决心隐瞒你一辈子,哪一天你怀疑了,我不会再欺瞒,一定据实以告——你有这个权利。”
南宫汐胸膛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得愈加厉害,终于,再也握持不住软玉剑,剑脱手,“哐当”一声掉落在金砖地板上。她看着他,眼睛酸涩,世界一片烟雨凄迷,“淳于玺……徐离玺,徐离……即便你一生不承认,我……我或许也会选择相信……”
“我明白——”徐离微笑,笑容沉郁而苍凉,“汐儿,那样对你不公平。”
“不公平?何谓不公平?你为何不在开始道明真相?现在……现在……”
一切还怎么回头?怎么继续?
“因为——汐儿,对于你,我只是一个自私的男人,为了留住你,我不惜一切。”
“淳于玺……你错了!”
她……也错了!似乎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从前,她斩钉截铁地说:恨就是恨,不可能变成爱!
仇人就是仇人,不应该成为爱人。
“即便错了,我亦不悔。”徐离睁开眼睛,墨色双眸幽深无底,“汐儿,我欠了你的,我会补偿。”
不久之前,她笃定地说:无论怎样,这一生,我不悔!
放纵与羁绊,誓言与背离。
何去何从?
“即使必须用你的生命补偿,也愿意?”
“是的。”
凄楚洪波似的涌起,南宫汐反而笑了,“淳于玺,论斗智,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我怎么对女儿说,是她娘亲手杀死她爹爹?你永远知道怎么做最好……以退为进,你赢了!我不会杀你!然而——面对你,我无法不想到我死去的爹爹以及弟弟,还有年幼失怙的小弟小妹,想起过往,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永远做到心平气和不再追究。总之,淳于玺,我不想再看见你!”
徐离黯然不语。
空气里,决绝的绝望悄然弥漫,不可遏止。
南宫汐转过身,背对徐离,昂起头,不让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流下,“我们……完了!我会尽快带乐儿离开皇宫……”
“不行!”徐离脱口而出。
南宫汐蓦地扭头,直视徐离,“你方才信誓旦旦一再重申: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帝王之尊,金口玉言,请你言而有信!”
“只有这一件不能答应你!汐儿,我注定失去你,可乐儿也是我的女儿……”
“你已经害我失去两个亲人,乐儿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我的骨肉,我生命中最亲的亲人,你还想从我身边夺走她?淳于玺,你想要儿女,天下的女人都愿意替你生,何必强迫我与女儿分离。”
“乐儿还小,根本离不开爹娘。”
“可以的!世间并非每一个孩子都父母双全,别的孩子能够那样长大,她也可以!”
“汐儿,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乐儿完全可以幸福成长而不必经历任何磨难,你是她的母亲……于心何忍?”徐离焦躁而急切,往日温文与优雅荡然无存。
“她原本可以不必承担这样的宿命!”南宫汐冷冷地说:“假若你不曾诱骗我嫁给你,她就不会有一对互为仇人的父母,也就不必品尝分离的痛苦。”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带走乐儿!”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南宫汐脚一勾,卷起软玉剑,探手抄住,刷刷刷连刺徐离三剑。
徐离纹丝不动,仿佛没有看见逼近的剑锋。
剑尖划破徐离胸前的丝绦,玉佩没了束缚,滑落坠地,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南宫汐收力,剑硬生生停在徐离衣襟,俩人同时望着地上的碎玉,都不言语。
玉碎?瓦全?
南宫汐跺跺脚,撤剑,转身,施展轻功飞离宣政殿,急掠回浩清宫。
寝殿大床上,乐儿还在安睡。
南宫汐将软玉剑缠在腰间,俯身抱起乐儿。
“娘——”乐儿睁开迷茫的双眼,靠在南宫汐臂里,小眉毛紧接着一皱,含糊地叫,“娘,娘,嘘嘘——”
咳!这小孩!
南宫汐急忙帮女儿解了手,耽搁这一会儿功夫,徐离回来了。
“爹爹,爹爹——”乐儿看见爹爹出现,快乐地伸出小手。
“乐儿醒了,睡得好不好?”徐离轻缓走近,柔声回应,伸手想要握住女儿的手。
“别过来!”南宫汐侧身后退,轻叱。
乐儿从未听过娘如此厉声说话,吓了一跳,睁大剪水双眸,疑惑地看看南宫汐,看看徐离,又拼命伸长小手,“爹爹——爹爹——抱抱——抱抱——”
南宫汐搂紧扭来扭去的女儿,放柔声音哄她:“乐儿,你喜欢什么,娘带你去看,带你去玩,好不好?”
“不好!不好——乐儿只要爹爹——爹爹——娘——给我爹爹——”小丫头压根儿不领慈母情,拼命挣扎喊爹。
南宫汐一咬牙,抱着乐儿就往门外走。
“汐儿——”徐离闪身堵住门口,“即便离开——让我再抱抱女儿,好不好?”
“不行!”南宫汐警觉地瞪徐离,“你让开!”
“爹爹——爹爹——”乐儿小小心灵不明白娘亲今日为何不让自己亲近爹爹,急得大哭,小手小脚胡乱推踢南宫汐,“娘娘坏——娘娘坏——乐儿不要娘——爹爹——爹爹哇——抱抱——乐儿要爹爹——”
南宫汐费了好大劲才勉强不让拼命挣扎的女儿掉到地上,累得几乎气喘吁吁。
“汐儿,求你了——”
南宫汐避开不看徐离哀伤恳求的目光,蹲下身,把女儿放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