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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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注满了水,两个小厮各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从篮子里捧出一把把花瓣,洒进池水里。
顿时,清波荡漾,花香四溢。
“宫主要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两个小厮洒完花瓣,转头看见南宫汐站在一边,不禁诧异地问。
南宫汐左右四顾,发现其他提水的小厮全走了。看来,她也只能先退出去。
于是,她点点头,倒退几步,转身。
碰——
她撞入一个胸怀,鼻子正好嗑在对方的肩膀上,疼得她赶忙抬手捂住脸。鼻子疼,并不影响嗅觉,一股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香味淡淡飘进鼻腔……
“宫主——”那两名小厮上前向南宫汐撞到的人恭敬行礼。
宫主?淳于玺?
南宫汐反射性地抬起头,一眼便对上一张遮掩了整张面孔的黑色面具,这张面具,她认得,死也不会忘记。热血蓦地冲上南宫汐的脑袋,身体因为努力压抑双手捏握成拳挥打过去的冲动而微微颤栗……
她不能轻举妄动。
“宫主……对……对不起……”南宫汐迅速垂下眼睑,以睫毛挡住眼里仇恨的光芒,压低嗓音,颤声道歉,低着头,躬着身,向旁边让出道路。
淳于玺不说话,越过她走向浴池,一边解开宽大的披风丢给跟在身后捧着衣服的童子,一边说:“退下。”
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有一种奇怪的变调,说不出的诡异。
“是!宫主!”
洒花瓣的小厮和捧衣服的童子应了,带着篮子,放下衣服,躬身退出浴室。
南宫汐看着站在池边,背对着她的淳于玺,手下意识地抬起,按住缠在腰间的软剑……
“你留下——把门关上,过来侍浴。”淳于玺忽然转过身来,面对南宫汐。
南宫汐一愣,骤然反应过来,移步过去关上浴室门——关紧,然后走到淳于玺面前。
淳于玺立在她面前,缓缓伸直双臂。
淳于玺相当高,不魁梧,属修长体型,南宫玺的头顶大概到他的下巴,这使他看起来高高在上,形于外的气势极为慑人。南宫汐警觉地注视他的动作,差点就要下意识地退开。
“宽衣!”淳于玺微微低下头,命令。
南宫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解淳于玺的衣带,她没有服侍人的经验,淳于玺的衣服一时之间解不下来。
几乎手忙脚乱。
淳于玺似乎在忍耐,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能露馅,绝不能!
南宫汐定定心,稳住双手,总算,把淳于玺的外衣和中衣脱下来,现在,淳于玺全身只剩下雪白的亵服……南宫汐双手顿住,迟疑了一下。
淳于玺从面具后面瞥她一眼,南宫汐一惊,咬咬牙,扯住他亵服的带子,淳于玺却在此时推开她,转身沿着台阶走进池子里。
“过来,擦背。”淳于玺浸在水里,背靠在池边,从下往上丢出亵服亵裤,没有温度的声音跟着荡开。
南宫汐拿了毛巾,走到池子边,看看与地面齐高的水池,只能跪坐下来,把毛巾浸湿,往淳于玺背上擦。
淳于玺的背,肌肤光滑,雪白细腻,不似寻常男子。这个男子,每一处都透着诡异……
“你叫什么名字?”淳于玺忽然开口。
南宫汐想起之前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小柯。”
“小柯?”淳于玺跟着念一遍,又问:“之前侍过浴么?”
“没有。”
“看来也是!”淳于玺声音毫无起伏,“你下来!”
下来?下到水池里?
南宫汐动作停顿。
“你的确不晓得辰光殿侍浴的规矩——”淳于玺的声音突然带上邪佞的气息。
诡异不断滋生。
“我新来的。”南宫汐平静地说,一只手继续擦拭淳于玺的背,另一只手悄悄缩回腰间,现在,淳于玺背对着她,手无寸铁,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侍浴者,与宫主共浴,你还在上面做什么……”
邪佞变成了魅惑。
南宫汐刷地抽出软剑,狠狠刺向淳于玺的背部。
泼喇!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其中一股箭一般射向南宫汐,扑得她满头满脸,眼前霎时一片迷蒙。
南宫汐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水,隔着一片朦胧,刷刷刷连续刺出几剑,剑剑直指淳于玺。
淳于玺往后退到池子中央,双手划了个半圆,浸入池水,又再扬起。
轰——
水从池子里喷薄而起,像巨大的喷泉,形成声势骇人的巨浪,冲向南宫汐。
南宫汐跃起后退,身体刚刚腾空,脚踝蓦地一痛,控制不住从空中跌落下来,水浪紧跟着冲到,狠狠击打在她身上,淋得她一身湿透,整个身体隐隐生疼。
南宫汐顾不得疼痛,迅速翻身跃起,一条披风如风卷来,卷住她的身体,紧紧缠裹,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动她——
扑通!南宫汐跌落进池子。
南宫汐虽然自小在太湖边长大,却不识水性,骤然跌落池里,水灌进嘴鼻耳,登时手忙脚乱,竭力挣扎着浮出水面,一只手指已经如电而至,连连点中她身上数个穴道,
南宫汐顿时僵在水里,动弹不得。
所幸池水少了一半,她仰倒在水面,随水波沉沉浮浮,不至于淹死。
对面,淳于玺依旧靠在池子边,姿态悠闲,没有温度的声音变成了慵懒,“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汐不应,权当自己被点了哑穴。
淳于玺左手往后一抓,举起一把剑,右手捏住剑尖,弯成一个圆弧,“据说南宫世家有一柄名剑,削铁如泥,轻灵柔软,名曰软玉。你使行云剑法,用软玉剑……你是南宫世家什么人?”
南宫汐瞪视对面的淳于玺,“你放火烧了我家,杀死我爹,你说,我是什么人!”
“原来是南宫大小姐,失敬!”淳于玺声音转沉,“无焰宫副宫主宗政恕倾慕南宫大小姐,诚心求亲,亲事不成便罢,你们杀了宗政恕,区区一所庄院如何能偿……”
“我爹根本没有杀宗政恕!”
“宗政恕死于穿云破雾,穿云破雾乃东方止善刀法,南宫与东方互为联盟,勾结暗害宗政恕,事实昭昭,杀人偿命,抵赖何用!”
“宗政恕给我爹下毒,谋害我爹在先,这笔账又如何算?”
“成者王,败者寇!”淳于玺冰冷地说。
“死一个宗政恕,你要了我爹的性命,为何又劫走我弟弟,我弟弟现在何处?”
“不清楚!”
“不清楚?”南宫汐几乎气结。
淳于玺慢条斯理地擦洗自己的手臂,“无焰宫做事不藏头藏尾,你弟弟并非无焰宫所劫。”
“不是无焰宫,是谁……”南宫汐胸口发堵。
“是谁与无焰宫无关!”淳于玺看着南宫汐,“南宫世家的庄院是无焰宫烧的,仅此而已。”
“什么意思?”南宫汐心一凛,淳于玺坦然承认烧了她家,不可能拒不承认烧了别院、厨房,那么……那两场火又是谁放的?弟弟究竟为谁人所劫?
淳于玺声音轻缓,“有人提亲,南宫大小姐应该应了亲事,爽快嫁人,安心呆在家里做少奶奶,由明白之人出头查案。”
他在讥笑她全无用处!
南宫汐大怒,竭力压抑住火气,冷冷地说:“就算其它事情不是你们无焰宫做的,你烧了我家,杀了我爹,总是事实!我南宫汐活着一天,永远不会忘记这深仇大恨!”
淳于玺顿了一下,傲然而不屑,“南宫起之死的确与无焰宫有关,这个我不会否认。”
“我南宫汐今日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若我不死,淳于玺,我一定会替我爹报仇!我要杀了你!”行刺被捉,这条命也不必希冀留下了,南宫汐盯着淳于玺,恨恨地说。
淳于玺伸出手,揪住南宫汐的衣裳,把她拉到面前,面对着面,“想杀淳于玺的人很多,能够近我身的——你是第一个!我倒要看看,南宫起的女儿如何有志气……”
戴着面具的脸没有表情地凑近南宫汐,沾着水气的冰凉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刮动,“听说南宫大小姐是个美人,这等平庸相貌,该不会是易容的吧?”
“你想做什么?”南宫汐大惊,想闪避,却无能为力。
“宗政恕因你而丢失性命,无焰宫失去一条得力臂膀,红颜祸水,我倒要瞧瞧南宫起的女儿何等绝色,若你差强人意,尚可服侍各位堂主,若堂主们都不中意……南宫大小姐,你只好服侍众位兄弟……”淳于玺手指冰凉,声音更加冰凉。
南宫汐如堕冰窖。
她眼里的恐惧似乎愉悦了淳于玺,只听得淳于玺轻笑一声,手指一动,揭去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被抛开,淳于玺有瞬间怔愕。
南宫汐抿抿嘴,竭力显得表情淡漠。
“名不符实!”淳于玺下了结论,意兴阑珊。
南宫汐慢慢吐出一口气。
“你的脸太脏了!”淳于玺诡异地一笑,手指抹过南宫汐的脸,缓缓伸到她眼前,他的指端,一层乌黑,“姑娘家不都是爱干净的么?”淳于玺又说,用手舀起水,一点一点泼在南宫汐的脸上,一分一分洗去她的伪装。
南宫汐的脸孔再无遮蔽。
淳于玺的眼睛从面具后面看她,良久——
南宫汐闭上眼睛,不想对上面具后的眼睛。
“你是怎么混进无焰宫的?这几日藏身何处?”淳于玺终于开口。
“你可以去问土堂主。”南宫汐睁开眼睛,要面对的终归躲不掉,她盯着眼前的面具,细细地看。
这张面具,完完全全遮掩淳于玺的脸,教人无从看清他的五官,这个人,是神秘的,诡异的,更是可怕的,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
“如何?宫主认为南宫汐这张脸可以划到哪个等级?”南宫汐挑起眉,与面具后的眼睛对视。
“脸蛋只是姿色的一部分,身材——也是评判美人的重要标准。”淳于玺邪邪地说。
南宫汐倒吸一口气,恐惧漫天漫地涌起,身子在池水中不停打颤。
“害怕了?”淳于玺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知道害怕,就不应该随便闯进男人的浴室……”
池水渐渐冰凉,南宫汐的心比池水还要冰凉。她被淳于玺放倒在台阶上,身上衣裳尽褪,淳于玺的手一寸一寸抚过她的身体……无尽的恶心、厌恶、羞耻、愤恨、恐惧,来回在她心里翻腾。
“放开我——”南宫汐努力挣扎,僵硬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
淳于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鼻息拂过她的肌肤,南宫汐只觉得心向不见天日的深渊坠去,黑暗、冰冷,生不如死。
“做我淳于玺的女人,或者是全无焰宫的娼妓,你选一个。”淳于玺忽然说。
“无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南宫汐困兽般绝望地嘶叫,却不肯轻易服输。
“这么说,你宁可被成千上万个男人玩——”
“卑鄙无耻!下流——”
“你可以亲自体会什么是卑鄙无耻!”淳于玺抱起南宫汐,走出池子,走向门口。
“不要!”南宫汐大叫,羞耻而痛恨的泪水不由自主溢出眼眶。
“那就求我!并且,永远不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