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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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息许久,几乎窒息,南宫汐本能地长吸一口气。
忽然,淳于玺微抬头,视线不经意掠过南宫汐栖身的桃树。
南宫汐倏地把脸藏到树干后,明知道稀疏的桃枝根本遮掩不了她,明知道这动作与掩耳盗铃无异……真正的无可奈何。心,不知因恨还是惧而狂跳不止。在无焰宫时,淳于玺明知道她想杀他,却给她解药,放她离开,他当时不要她的性命,现在呢……
久久,身体几乎发僵,南宫汐忍不住悄悄探出头,瞥见一群黑衣人走出视线。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身体松懈下来……
“在上面做什么?下来!”
变了调的声音诡异响起,含着命令,分明就在树下。同时,一股不陌生的香气从地面升腾,漫入鼻腔,呛人,窒息。
南宫汐身体重又绷紧,下意识往树下看,寒毛陡立。
淳于玺……没有走!
南宫汐悄悄摸摸别在腰间的匕首,镇定心神,盯着地面,严阵以待。
“汐儿——”淳于玺仰着脸,黑色面具映满日光,依然阴森,看不透。
南宫汐鸡皮疙瘩顿起,脱口而出,“住口!你没有资格——”
“我喜欢!我偏要这么叫——汐儿——”
南宫汐用力咬紧嘴唇。永远不必希冀淳于玺会有正常表现!更可怕的……这一个,不清楚是不是华山比武大会上打擂的那一个,但,绝对是辰光殿里的那一个。她不会错认他的口气,他的气势。即使,所有淳于玺的味道都是檀香混合花香。
忽然想起山洞里无名人说的话:戴上面具,谁都可以变成他。
……华山比武大会上,打擂的那一个淳于玺她是见过的,另一个……另一个是谁?究竟有几个淳于玺?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淳于玺?
“还在磨蹭!下来——”
南宫汐抱得树干更紧,戒备地盯着淳于玺。
树下,树上,黑与白,僵持。
淳于玺似乎不耐烦了,抬起手臂,手指凌空一点,南宫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肘蓦地一麻,顿时,瘫软、失力、脱手,身体控制不住仰倒,翻下树枝……
天空越来越远,她白衣飘飘,如同一片雪花。
坠落,向着地面……良久,良久……南宫汐没有感觉到撞击的疼痛,但是,情况比那更糟糕——她掉进淳于玺的臂弯。
他低头看她,猜不透的表情和心绪。淳于玺——这个恶魔!她与他,不共戴天!
南宫汐本能地推开淳于玺的胸膛,蓦然发现:自己……没有被点中穴道。
淳于玺双手拦腰横抱她,俯身看她——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机会!
南宫汐的手悄悄摸到腰间,猛地抽出匕首,狠狠刺向淳于玺的胸口……森森利刃,冰冷、无情……淳于玺眼底暗光在面具后面闪烁,似乎惊愕,或者无限讶异,或者始料未及,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匕首刺近……那样的目光……其实看不清,没有来由,心口突然痉挛、抽痛……南宫汐手一颤,匕首划破淳于玺的衣裳,莫名其妙打了个滑,没有刺进淳于玺的胸膛……
迟疑、惊愕的当口,淳于玺点住南宫汐的软穴。
匕首脱手,飞将出去。
杀淳于玺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
淳于玺的手摸上南宫汐的喉咙……
南宫汐闭上眼,静静等待淳于玺毁灭性的报复。
淳于玺的手在南宫汐颈项咽喉处停留许久,似乎不打算捏碎她的喉骨,而是在……抚摩。
鸡皮疙瘩全部泛起,南宫汐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寒颤……倏地睁开眼睛,瞪着淳于玺。
“怎么弄到的?”淳于玺轻抚南宫汐喉咙上被匕首划破的伤痕,语气像责备,又像关切。
……莫名其妙!
“不关你的事!”南宫汐冷冷地说。
“关谁的事?徐离吗……”淳于玺的声音在面具里含糊,依然听不出情绪。
徐离……
南宫汐心底暗自警觉,“不关他的事!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淳于玺手一紧,几乎捏痛南宫汐,声音却是平平淡淡,“没有关系!你离开他,难道……想做太子的玩物?”
“莫名其妙……”南宫汐实在是无法理清淳于玺的思路。
“汐儿,你孤身闯荡江湖,根本逃不过太子的手眼,除非,重新回来做我的女人……”
“休想!”南宫汐冷哼,“淳于玺,有机会,我还会杀你!”
“笨丫头……”淳于玺喃喃低语,摇头。
笨丫头……当初,徐离这么称呼她,满心都是被呵护的甜蜜与可依赖的顺受啊……而,淳于玺的声音只会令满腹恼怒与满身鸡皮疙瘩同生。
可是……
“淳于玺,我记得你只喜爱男宠!”
“汐儿,你单纯的小脑袋瓜也开始转念头了……这样不好!”淳于玺摇头道。
“你以为——我会想什么?”南宫汐努力平静表情,平淡地说。
“汐儿,你若使美人计,我情愿罢了男宠。不要再图谋报仇,不然,到时你定然涉嫌谋杀亲夫……”淳于玺的声音明显多了戏谑。
“住口!”南宫汐头皮发麻,脊背生寒,怒气胀得脸通红,惊悚震得心儿狂跳。
可她,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浑如刀俎上的鱼肉。
淳于玺在面具后面笑。
这个邪气可怖的男子!
“淳于玺,是你亲自放我走的,请你言而有信!”心跳得太快,南宫汐声音微微发颤。
“我改变主意了!”淳于玺轻声道。
“你……”
“嘘……”淳于玺制止南宫汐未脱口的咆哮,解开她的穴道,放她下地,勾住她的腰,搂在怀中,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滑过她的脸颊,“别紧张……还不是时候……汐儿,我该把你藏在何处才好……”
南宫汐真正惊惧了,“淳于玺,你和东都王立了盟约,不能动对方的人!是不是?”
“是——又如何?”淳于玺悠悠道。
“我——我是徐离的人!”
“哦?有何凭证?不要忘记,你也曾是我淳于玺的女人。”
“这便是信物——”南宫汐举起手,手腕上的墨蓝宝石手饰熠熠生辉,“我不会嫁给别人!不会!”
淳于玺捉住南宫汐的手,细细看那手腕,良久——
“东都王就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还想嫁给他?”淳于玺问,语气掺杂某种狠绝和厌恶的味道,不知道针对谁。
南宫汐别开脸,用力吸进一口气,忍住险些掉出眼眶的泪,“不——”
“不?”
“我……不会嫁他……也不会嫁给别人!更不会嫁给你!就是这样……”
淳于玺顿了一会儿,低声重复,“就是这样……”蓦地,声音扬起,“笨丫头,他娶别的女人,你干脆嫁给别的男人!让他品尝不珍惜你的懊悔滋味,不是更好么?”
南宫汐仰起头,看着无垠广阔的天空,沉思一会儿,嘴角弯起,“对!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唔——嫁给谁好呢?沧浪大哥向我求过许多次婚,可惜他刚娶妻,不过……也许他还愿意纳妾……”
“住口!”淳于玺突然怒气冲冲。
南宫汐满脸诧异,“淳于宫主,你怎么了?”
淳于玺一把攫住南宫汐的手臂,紧紧的,令人生疼。
南宫汐蹙眉,忍痛,一声不哼。
“我娶你!”淳于玺低吼:“汐儿,我娶你!听到没有!”
南宫汐高高扬起下巴,“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马上嫁给你!”
淳于玺倏地松开南宫汐,后退两步,“你说!”
“你自杀谢我爹在天之灵!或者让我杀了你!做得到,我就嫁给你!”南宫汐冰冷地说。
淳于玺望着南宫汐,良久,轻笑,“自杀谢罪!汐儿,我答应你!成亲后,挑个合适的日子,我定然让你满意!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遵守诺言,不准再提报仇和杀夫的事!”
南宫汐愕然,怔忡,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恐慌!
淳于玺!这个诡计多端的大魔头!他无所谓地走进她的局,随随便便反噬一口,却是致命一击!
“说定了!”
“不——”南宫汐绝望大喊。
“汐儿,今晚如何……”
“淳于玺!我宁可死……”
“不要轻易说死!听到没有?你的父仇呢,不报了?你的弟弟呢,不找了……”
“淳于玺!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还我爹爹来!我要杀了你……”明知如蝼蚁撼树,南宫汐不顾一切地挥击淳于玺。
淳于玺攫紧南宫汐的手臂,口气深沉,“如果……杀死你爹的不是我,你还会如此痛恨我吗?”
“淳于玺,时至今日,你还妄想推卸罪责!我亲眼所见,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烧了我家!是你烧死我爹!就是你!”南宫汐恨恨地瞪着淳于玺。
“庄院是你爹自己烧毁……”
“淳于玺,你编造这种谎话,以为会有人相信么?”
“确实如此!”
南宫汐大怒,“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爹为何引火自焚?”
“宗政恕一死,你爹清楚自己脱不了干系,因此……与其连累全家,不如自我了断,尚能保全家眷儿女。”
“我爹根本没有杀宗政恕……”
“这和杀人没有关系。”
“那么,和什么有关系?”
“宗政恕的身份。”
“身份?”
“宗政恕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儿子,皇上早年微服出行,曾宠幸他的母亲,后来,宗政恕出生,他母亲将他弃于少林寺,为寺僧收养,再后来,他入我无焰宫,骁勇善战,富谋略,可惜……宗政恕年初意外得知自己身世,生了二心,企图借前往江南之机会晤东方龙,寻求结盟,以便伺机取代我……”
华山比武大会上,东方沧浪曾经指认,打擂的淳于玺就是宗政恕携往南宫世家的随从之一。
“果然是你杀了宗政恕?”南宫汐不自觉想后退,却挣不脱淳于玺的手。
“是我派人杀了他——杀他的人你应该见过,在华山比武大会上。”淳于玺声音低沉,阴郁。
那么说,华山比武大会上的那个淳于玺——是个替身!
“你的替身杀了宗政恕,然后嫁祸于我爹!还说什么因我而起!淳于玺,你太恶毒……”
“宗政恕对你动心,求亲,是真的……”
“我爹中的毒呢?你该不会想说就是宗政恕下的毒吧!”
“的确是事实!”
淳于玺的话,几句真,几句假?
“就算你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我还是不会改变看法!何况,你根本撇不清!你和宗政恕争权夺利,却来牺牲我爹,淳于玺,你就是罪魁祸首!”
“我不否认。”淳于玺低声说,像在叹息,“……你还是回到徐离身边吧。”
“我的事不要你管!”
想到《灵霄心法》,想到和亲公主,想到皇帝……数月来,兜兜转转、沉沉浮浮、忽喜忽忧,迷雾、障碍,永远看不清的现实和未来……南宫汐眼睛不禁酸涩……那个不知世事忧愁,偶尔矫情地闹闹小脾气的南宫大小姐,早就没有了!她必须自己面对一切,只能如此!
“这只是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