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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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儿目不转睛地看女子舞剑,像是看得入了迷。
南宫汐也目不转睛,看的也是那女子舞剑。她的剑法她很熟悉,熟悉得听风声都能判断走势——行云剑法。
父亲南宫起在世时,并不忌讳指导师门外的人修行云剑法,江湖上习得行云剑法的人,不算稀少。因此,这个女子会使行云剑法,应当不算奇怪!但……她其实令她称奇!
“爹爹——就这一个了——这一个像一些——”乐儿小手一抬,指着女子,边说边打呵欠。
“小公主兰心蕙质独具慧眼美貌天下无双,得小公主夸奖,民女诚惶诚恐,此后忠心侍奉,不负圣上所托!”那女子收了剑,恭敬递还侍卫,伏身拜倒,连连叩首,语声欣喜若狂。
“唔……瞧那副谄媚劲……好一只快要飞上枝头的雀儿……”美人堆里不知谁在嘀咕。
南宫汐看着女子一起一伏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世事往往匪夷所思,想不到那名女子竟是——西门嫣——她的大表妹。
西门嫣从来没有失踪,而是进了宫,并且,竭尽全力争取她的位置。
“宝宝,这一个么——爹爹觉得不怎么样!我们换一个如何?”徐离柔声征询女儿,声音宛若醉人的春风,拂得人心软、暖意融融。
“爹爹不喜欢她呀——那就——换一个吧——”乐儿眼睛半睁半闭,声音透着睡意:“这一个——扮娘娘最像——爹爹——为什么不喜欢?”
徐离轻拍乐儿的背,温和的声音宛如催眠之曲:“扮得越像,爹爹越不喜欢。”
“哦——”乐儿垂下密而长的睫毛,含糊嘟囔:“原来——爹爹不喜欢——像娘娘的女人——那——爹爹——喜欢怎样的?”
“那样儿的吧——”徐离低首亲亲女儿的额头,手指随意往人群里一指,也不知道点中了谁。
南宫汐只觉得身边美人轰然一声沸腾起来,她如同置身于滚开的水——别人都是滚水,她是掉进水里的石头。
“我耶——”
“是我——”
“陛下点中的是我——”
“不对!是我——”
“是我才对——”
整个园子莺声燕语,有人喜有人悲,有人得意有人失落,有人嫉妒有人愤懑,道不尽的百态。
更有几个大胆的美人凌波越过众人,跪在台阶下,用行动坐实自己就是皇帝钦点的幸运儿,就算不是也要为博帝王青眼作最后一拼。
在众美人唾弃的咕哝和嘲讽的目光中,西门嫣被挤出人群,落到后头,她灰头土脸,用力瞪着蜂拥靠近亭子的美人,不甘心地捏紧拳头,跺跺脚又往前冲。只是,人外有人,西门嫣不提防,不知被谁的手撞上了眼睛,她哎哟一声,捂住脸,身不由己踉跄后退,终于站稳脚步了,恰好停在南宫汐身边。
南宫汐侧头看西门嫣,她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眼珠发红,眼泛泪光,死死盯着前面的大堆美人和亭子,双唇抿得死紧。
“小西姐儿,早就告诫过你的!瞧罢,今儿弄巧成拙了不是?你呀,真笨!那个女人陛下连提都不让人提,你还刻意模仿人家,这不是生生断了自己的前途么?方才陛下金口玉言,说最讨厌你,日后定然不会宠幸你,你在宫里熬一辈子也没用了!作姐妹的好心劝你一句,你呀还是赶紧出宫回家趁年轻找个男人嫁了,也好过留在宫里虚耗青春!”一个同样挤不到前面的美人对西门嫣说。
西门嫣重重地哼一声,阴郁地转开头,目光虚飘飞掠,扫过南宫汐,顿了顿,又快速扫回来,定在她脸上,须臾,见了鬼似的张大嘴,说不出话。
“喂喂,你怎么发呆了呀?”那个美人用手指捅捅西门嫣的腰,又扯扯她的衣袖,“你不会因为失望而傻了吧?这有什么呢,喜欢陛下的女人布满天下,不受宠幸的女人又不止你一个,走啦,回去吧……啧,谁出的鬼主意,领头穿这种东西……冷死人了,明儿准定伤风……”
“表……”西门嫣没有理睬那名美人,直愣愣盯着南宫汐,嗫嚅几下,总算嗑巴出声,喊出第一个字,硬生生憋回去第二个字,同情却渐渐浮上面容,“男人素来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也不用难过。陛下很快就要册立皇后了……这园子里的美人,有的是邻邦进贡的绝色,有的是万里挑一的秀女……陛下难以取舍,日日夜夜都想法子挑个最出众的,你这时候才回来争,太迟了!”
南宫汐的注意力只在亭子那里。
几名美人跪在台阶下,着白衣的纤细身子瑟瑟轻颤,如旋舞在北风中的雪花,分外柔弱惹人怜。徐离睫毛微垂,看着趴在怀里入睡的女儿,唇边一抹轻淡的笑,飘渺、迷魅,难以看透——至少,南宫汐看不透。
“呜……”一个美人禁不住寒,呜咽一声,倒在红毯上。
两名内宦立刻过来,用一张毯子裹住昏倒的美人,一个扶头,一个把脚,抬出园去。
徐离抬眼看看依然长跪亭前的美人,声音隐有倦意,“朕疲乏了,欲稍事小憩,天寒,想回去的叫她们散了……待朕醒来,再行封赏。”
美人们闻言,喁喁细语,好些阿嚏连连,甚至涕泪齐下,却无人挪动脚步,离开园子。
徐离阖上双眼,内宦轻轻放下亭子前的纱幔,遮掩亭内风光。
南宫汐望着纱幔后面身影朦胧的徐离,脑中浮现的却是永远看不到脸的淳于玺。淳于玺是淳于玺,徐离是徐离,以往每次回首往事,她总是下意识清楚划分两者,然而,在这一刻,淳于玺与徐离终于重合了,重合为一个人了!
她恨他,没有错恨!
他大举选妃,在她离开不满两个月之后;她傻瓜似的以为他中毒而心痛得寝食不安,殊不知他新人满宫连提都不许下人提起旧人!
以为她足够决绝,终究还是比不过他!
专一的帝王,大概只能从神话故事里面找,还未必找得到。她真是自作多情得可以!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一如徐离,一如乐儿,一如……她。
她回来,错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龙门山
南宫汐立在山溪边——望着几乎成为她葬身之所的地方。冬,水落而石出,清流却不绝,犹自叮咚作响。
昨夜,亲眼目睹他选妃,闹剧尚未收场,一众美人痴痴守候在寒风中殷殷切盼他大乾天子普降恩泽之际,她应该冲上前,捍卫她的权利——至少,也不能任他胡乱给乐儿找那样一些莫名其妙的后娘,可她,反而避之惟恐不及。
她越墙离开皇宫,守卫当她是盗贼,紧追不舍,出了皇城犹不罢休。她使出十足轻功,和守卫们捉迷藏似的在长安城里绕了几圈,觑了个空越墙出长安,狂奔一夜,才算甩掉那些人。
一避,就避到了洛阳龙门山。
她为什么来这里?说不清道不明,可她——偏偏来了这里。
泉水流淌,她的思绪也在流动。回首往事,神智渐渐清明,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
她被小林抛入溪水里,濒临死亡,如此隐蔽而人迹罕至的地方,恰好给他发现了她;她软酥散毒性发作濒临死亡,他恰好有一个好朋友江别擅长解毒救回了她……哼!当年他怒吼着将软酥散解药丢给她,赶她离开无焰宫,做什么还要尾随而至?他不追来,日后也不会为自己招惹那么多麻烦给她制造这许多烦恼了吧?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第一次离开皇宫,她宣布:他们完了!
第二次离开皇宫,他用行动证明:他们,的确完了!
再深的爱都经不起坎坷的磨砺和寂寞的侵蚀。当忠贞不再,爱情也失去了意义。她不适合做皇帝的妻子,从来就不适合!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爱情的消失一如它的到来,无声无息,人力难为。世事如云烟,爱情也如云烟,云起云灭,烟聚烟散。
空即禅,禅即空,她真能了悟么?
“咚——”一粒小石子从对岸山崖滚下,落进溪水里,发出轻响。
南宫汐抬起头,一眼便扫见对岸直愣愣杵着一名灰衣男子,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形貌不陌生,细瞧,正是成年后的小林。
“小林——”南宫汐怔忡,脱口而出。还在两个月前,落雪假扮小林,揭开徐离尘封了五年的秘密,成功令她起疑,离开徐离,落雪自己则为此失去生命,值得吗?而小林……她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小林闻声,扭头,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山上跑。
南宫汐纵身一跃,落到溪水对岸的山道。山道从前有无焰宫人马往来出入,畅通无碍,无焰宫解散后,杂草小树长起,荒芜难行。南宫汐解下软玉剑,拨开枯枝,跟在小林身后,也往无焰宫方向走。
小林不时回头,看见南宫汐一直跟在身后,惊惧之色满脸,脚步更快了。只是,他瘸了腿,怎么跑,也只像走,南宫汐慢慢跟着,每每觉得距离拉开了,才轻轻一跃,靠近他。
小林又一次回头,见南宫汐距离骤近,慌得急走几步,瘸腿一个不稳,人登时往前一扑,眼见便跌倒。
一道红色身影从旁边闪出来,拉一把小林的手肘,小林快要趴倒的身躯站直了,然后一个女人唠叨的声音响起:“瘸子,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明知道自己腿脚不好,慢慢走不行吗?看看爷,你也不小了,学他稳重点儿不行吗?”
小林咿咿哑哑说不了话,只是拼命打手势,猛回头,指指点点南宫汐。
红衣女子唠叨完了,才转过脸来看南宫汐,“咦?你是谁?”
南宫汐诧异地注视红衣女子,好一会儿才出声:“洛姑娘……你在这里?”
红衣女子诧异的表情比南宫汐还鲜明,“姑娘到底是谁?你认识我吗?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你?”
南宫汐呆怔在原地,认认真真看了红衣女子好几眼,还是肯定自己没有看错:红衣女子就是洛依依。
“洛姑娘开玩笑了,我是南宫汐,两三年不见,莫非我已经变得让洛姑娘认不出来了?”
“你叫南宫汐呀。呵呵,不要叫我姑娘了,我嫁了人了,我丈夫就是龙门山的主人,他都叫我依依,你也叫我依依吧。”
原太子被废黜徐离登上储君之位后,夜晖决意请辞,徐离于是将龙门山赐做他的封地。洛依依说的龙门山的主人……是夜晖?她说,她嫁给了夜晖……
洛依依良久不见南宫汐出声,睁着明眸,期待地问:“我们山里难得有客人来,南宫汐,来者是客,不如你到我家里做客吧?好不好?”
南宫汐还没答出个好来,洛依依已经过来挽住她的手,兴冲冲地带她往山上走。
小林目瞪口呆,见俩人去远了,忙一瘸一拐跟上,一路神情郁闷。
洛依依很热情,不像不情愿与南宫汐相认的样子,也就是说,她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南宫汐转头,看着一脸郁闷的小林,很想问问他,转念记起他是哑巴,只能作罢。
上了山,南宫汐环顾四周,昔日无焰宫巍峨的建筑全不复见了,曾是屋宇的地方,立着一片片小树林,仿佛这里从来不曾有过无焰宫……辰光殿。
南宫汐茫然地眨眨眼,终于确认一切不是幻觉,忍不住开口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