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七号-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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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午2点30分,我们一起走进医院大门,来到木乃伊七号的病室。他正在床旁坐着,见我们来访,便点头致意。雷利用英语介绍了那位英国教授,然后我们各自拽了把椅子坐下。
“我们必须非常谨慎地进行对话,”雷利不慌不忙地说。“我要他明白,我们是他的朋友,是来帮助他的。我们想要知道,怎样才能使他更为舒适。”
布理斯托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大本白纸簿。他非常缓慢地画了几个图形文字,中间用波折线、圆圈和小点相连。书写这样的文字,看来很吃力。他用了15分钟才写完。
木乃伊七号兴致勃勃地瞅着。但当布理斯托尔写完后,他却摇头表示不懂。
“他对中部王国的文字毫无反应。”布理斯托尔说。
“还要比这古老,比这古老得多,”雷利轻声说,“回到古代王国最早的年代吧。”
布理斯托尔点了点头,撕去那一页,又重新开始。他吃力地画出以下这组图形文字。
(在书写图形文字时,各文字间并无空格或标点,词句连绵不断,竖写横写均可。横写时可以由左至右也可右至左。类似各种动物的图形文字,总是面朝着起始的一侧。布理斯托尔写惯了英语,所以由左及右地横写。木乃伊七号在回答问题时也是由左至右。但在最后,他突然改用由右至左的写法。——原书注。)
我盯着木乃伊七号的脸。他的眼睛募地亮了起来。他连连点头,喉咙里咕哝出几声颚音,好像是看懂了。他从布理斯托尔手里取过钢笔,画了一长串符号。
我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雷利坐在椅子边上,俯身向前。我们即将打开一座远比任何庙宇或塑像还要重大的宝藏。这是一个活人,是一个在五千年前生活过的活人!
“奇怪呀,真是不可思议,”布理斯托尔咕哝道,“这个人写的是最古老的文字。”
“他说什么?”雷利问道。
布理斯托尔拿过白纸簿,仔细地研究起来。“他说他来自孟菲斯,是一位大祭司。他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雷利用笑眼看了看我。我们总算同他对上话啦!我心里顿时涌出一大串问题,但雷利伸手示意我小心。
“我们必须进行得非常非常缓慢才是,”雷利说道,“问他叫什么名字吧。”
布理斯托儿用图形文字写下了这个问题。
木乃伊七号拿笔画了个图。一个狮身人面的男人。
“我的天,”雷利低声道,“那幅壁画没有弄错。这是斯芬克斯的标志。他一定是‘天际的荷赖斯’初升太阳的大祭司。”
木乃伊七号仍在那里写着。他仔细地画了一行图形文字,结尾处有一个法老胡夫的花饰。
“这儿是什么意思,我有些拿不准,”布理斯托尔道,“他问某位国王(或法老)在哪儿?我怎么回答他?”
“告诉他:胡夫已经……告诉他,胡夫已经死了。”雷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句话对他来说,不啻晴天霹雳。我们怎么能告诉他:胡夫已经死了,他的王国早已消逝了,他所生活的年代乃是五千年以前呢?
布理斯托尔在写图形文字时,木乃伊七号的眼睛熠熠有光,眉头紧皱。他握笔又问了同一个问题。
“他好像不太相信。”布理斯托尔道。
雷利不由得顿了顿。“天哪,我们怎么说才好呢?我们只好说真话。你再写一遍吧,他准能理解。”
木乃伊七号又读了一遍,脸上阴郁起来。眼睛已经湿润。
“什么时候死的?”他写道。
“什么时候死的?”布理斯托尔大声念道。
雷利也皱起眉头。“告诉他……已死了五千年了。”
木乃伊七号读着,不禁呻吟起来。
“他一定以为自己一直活到现在哩。”布理斯托尔呼吸困难地说。
“他好像大梦初醒,如今要弄清世上发生的变化。”
若是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早就停下来了。我们本应好好注意他脸上可怕的怒容,但我们过分热衷于同他对话,一下就走过了头。如今再想回头,为时已晚了。
木乃伊七号握笔疾书起来。
“他问卡雪姆和赫拉迪蒂两人的情况,用的是阴性,显然是两个女人……”
我想起帝王谷古墓中的壁画,上面画着女祭司、舞女和奏乐的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及其艳丽;还画着一些女人,面貌温柔,线条优美,肌肤柔嫩。
“也死拉。”雷利低语道。
“还有玛娜柯丝呢?……”木乃伊七号写道。
布理斯托尔把这个名字直接念出来。雷利抬头望着我。这是胡夫的女儿。她的名字签在“致死者的信”上。她在信中向他表达自己心中的恐惧。
雷利摇了摇头。于是那埃及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手顿时颤抖起来。“那么,孟菲斯呢?庇比斯呢?卡纳克呢?“他写道。
“他想知道这些古代城市的情况。“布理斯托尔说。
“没有了。”雷利慢慢地回答道,“告诉他这些城市已经……不复存在了。”
它们当初是全埃及最伟大的城市,如今已是沙漠中的废墟。可是我们的回答犹如判处他死刑的宣判词。他拼命地摇起头来,然后一头倒在床上。右手的颤抖愈来愈明显。
令人可怕的是亲眼见那食指远端的颤抖蔓延到全手、腕、肘,最后到肩,整个过程还不到10秒钟。
当那抽搐蔓延到他的脖子和脸部时,一阵癫痫大发作就出现了。他全身抽动,牙齿乱咬,舌头在嘴里乱转。尿液也溢了出来,弄湿了床单。
“快拿镇静剂,”雷利叫道。他跃上身去,压住木乃伊七号。“在他嘴里塞上些东西。”他又喊了一声。
我拽住一角床单,塞进他的牙缝。布理斯托尔奔了出去,立刻找来了护士。我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住,注射了大剂量镇静剂。猛烈的抽搐终于止住了。他全是松弛下来,呼吸也变慢变深了。
他们当天下午就把他转回了密切观察室。他又发作了6次。心脏监护仪又用上了,静脉输液也开始了。
雷利教授说不出的懊恼。“我们太着急了,”他说道,“我应该想到的呀!能同他对话,我就忘乎所以,只想继续进行下去。其实我根本不该回答他的问题,有多少秘密藏在他的心里啊,可是如今……”
他两手抱头,紧缩双肩,生怕木乃伊七号从此不能恢复,那就一切都完了。
那位埃及人的抽搐愈来愈难控制。镇静剂的用量已大大超过一般的剂量,但还必须不断增加。可是到了下午6点,他却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抽搐停止了。他昏沉不安地睡着了。
随后几小时内,他进入昏迷的躁动阶段,嘴里念念有词,无止无休。但他所用的语言,我们从未听到过。那位英国教授特地回来谛听。有些语言可能与阿拉伯语或早年的埃及语有关,但有些语言十分古怪,带有明显的音乐性,与其他语言根本不同。雷利教授立即意识到这是录音的大好时机,我们整整录了一个晚上。有一次,他居然讲起英语来。可是把录音带仔细一听,原来他只是在模仿他收听到的一个广播节目而已。
第十一章
午夜12点左右,我决定在睡前再去看他一次。那位精神病学专家的话,在我脑中萦绕:“我们当今的社会,能向他提供的东西恐怕不多。我很难说一个人(或任何人)突然超越五千后在神志上能否保持正常。”
我看见比森博士刚从密切观察室里出来,低着脑袋,步伐缓慢,似乎疲乏不堪。
“情况还好吗?”我问道。
他神情沮丧地摇着头。“神经病学家刚看过他,认为他颅内的出血可能又复发了。用来控制抽搐的大剂量苯妥英纳,引起了对心脏的毒性作用。血压已开始下降。很难说他是否挺得过去啊。”
我觉得嘴里干极了,胃里隐隐作痛。“这怎么说呢?”我问道。
比森不断地摇头。“如果颅内出血,我们就该再次开颅,把动脉瘤结扎止血。但再次手术的死亡率极高。如果那抽搐不断地持续下去,他的脑子就会受到永久性的损害。真是进退两难呀。”
噢,我的天,难道他还没有受够吗?他在世上还有什么留恋的呢?除了我们那自私的好奇心以外,真是什么也没有啊。我们可能发现大金字塔的秘密,解开古埃及之谜,但要以一个人的巨大痛苦为代价呀。
“好吧,我要去睡一会儿觉。”比森道。他似乎突然老了许多,而且十分衰弱。下午发生的事把我们大家都快压垮了。
“如果他能挺过今夜,就算是万幸了,”他说道,“未来十二个小时会给我们答案的。”
他转身走了。“晚安。”他咕哝了一声。
我在走廊里走了才10步左右,就看见公用通讯系统中突然闪出一行字来。
心搏骤停307病室
我吓了一跳。307病室就是密切观察室。
比森已经转身奔来,扑哧扑哧地喘个不休。我跟着他跑,两腿软得跟橡皮似的。
我见过心搏骤停,能想象那埃及人现在的模样。他一定嘴唇发紫,两眼倒插。一名护士嘴对嘴地给他做人工呼吸,另一个人在他前胸猛压。
人们从四面八方本来。一位护士正高声下达指示,手指着301病室的方向。
比森在我前面两步跑到门口,冲进屋去,却募地停住了脚。心脏急症的警报响彻大厅。好多人都奔进屋来。
与那埃及人的胸部相连的三根导线,都撂在床上。静脉输液的胶管倒垂着,朝地上滴水。可是床上是空的。木乃伊七号不见了。
第三部结局第一章
在医院发生的一切急症中,心搏骤停算得上最为十万火急的了。一旦心脏停搏,每一秒钟都是及其可贵的,每一分钟都是生死攸关的。患者一般只能忍受四分钟,超过这个时限,脑组织就出现不可逆转的损害。因此,在治疗上万万延误不得,更不允许发生差错。
正因为如此,我们没命地奔进307病室去抢救。木乃伊七号身上的监护系统早已与警报器接通。只要心搏之间出现5秒钟的间歇,就立即警报声大作。我们在警报发出后不到一分钟就赶到现场。
只用十几秒钟便能把屋里搜查清楚。几扇窗户都紧闭着,而且上了栓。盥洗室内空空如也。屋里再也没有可以容人躲藏的地方。
“谁在护理这个病人?”比森关掉警报器后烦恼地发问。
“大概是休斯小姐。”一位护士答道。
“她在哪儿?”
门口的人群往两旁一分。詹妮弗匆匆忙忙地挤了进来。她先看了看那张空床,然后瞅着我们,嘴巴大张。“是我……我当班,先生。”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的病人在哪儿?”
她神态似乎十分迷乱。“我刚刚离开这屋子……时间不长……警报响了起来……然后……”
“然后怎么……”
她肩膀一耸。“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刚才还在这儿……就在这儿……”
“我的天哪!”比森叫道。我从未见他如此心烦意乱。他咬紧牙关,满脸通红。“老天爷,如果他就这样跑掉……如果他倒在什么墙角里……”
依我看,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木乃伊七号绝不可能走远。他穿着医院的睡衣,只会几句英语,而且不久前还处于昏迷状态。他怎么可能走掉呢?
比森在护士站里大声发布了命令。大楼各层都收到电话通知。每个出口处都安上岗哨,没有证明材料,谁都休想离开医院。
我往雷利家里打电话。他已上床睡觉了。我说了半天他才明白。“我的上帝。”他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