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青坊老宅-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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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成房间住了人家后,回廊被从中隔断了,“美人靠”被隔进了何惠芳的家。测量时,从地板开始量,何惠芳马上提醒测量队员,那伸出去的约二十公分宽的靠椅面积也应该算进来。
测量时,家家都在斤斤计较,经常面红耳赤地吵起来,最终都要找汪经理来评理,只有汪经理能最后定夺。弥勒佛似的汪经理前前后后跑得满头大汗。
汪经理出奇的好说话,也善解人意。他听听争吵的原因,量量争议的焦点,再看看小林手上的住户租赁一览表,最后总是对住户让步,当然也就是一两个平方米。解决以后,他就要让屋主人在最后测量的结果上签字,他说:“你们签了字,我回去就是想做手脚也做不了。”
测量人员,特别是汪经理,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老宅里的人都非常高兴地议论,民营公司和国营公司就是不一样,不以势压人,实事求是,而且效率也高。
量完月清家后,汪经理让月清在表上签了字。这天老大同年正好在家调休,他见测量人员要离开了,就追上去问:“我们家这么多人,能还给几套房?”
测量人员笑笑,把测量的结果拿给同年看,说:“你妈妈刚才已经签过字了,你们家总面积是四十九平方,汪经理说退让一个平方,一共五十平方,五十平方可以返还一套中户。”
同年叫起来了:“才一套房?比现在还小,我们家光兄弟就有三个,那怎么住得下呀?”
这时,“老城办”的老袁过来了,他见同年满脸涨得通红,怕引起冲突,就笑嘻嘻地说:“如果结婚成家了,市里有照顾政策,不用急,不用急,小同志。”
同年本来指望这次能多分一套房子,现在看来恐怕不现实了。那一天里他都闷闷不乐的。
同年是三兄弟中较为文气的一个,他不像同月同日那样争强好胜,文质彬彬的话也不多,心眼也小。虽然读书比两个弟弟好,但也没有考取大学,上了一所职业学校,学的是建筑工程预算,毕业后,分在一家建筑公司当施工员。这是一家区属建筑公司,规模不大,虽然是建房子的,同样也没有房子可分,单位只有几人住一间的集体宿舍。
同年虽然是大哥,但他没有兄长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比弟弟们也就大几分钟而已。再说,他毕竟读了中专,每天和一身机油味的弟弟们同睡一床,真也受不了。最重要的是,他恋爱了,和一位叫时美琴的公司女出纳员相处越来越近。时美琴家在农村,财会学校毕业后分到公司的。时美琴已经暗示他,只要有一套房子,她可以考虑嫁给同年。这事,他还没有告诉母亲月清,当然也没有告诉同月同日和姐姐素梅。
晚上吃完饭,月清突然感到自己全身跟散了架一样,没有一点力气,在床上似睡似醒地躺着。这种感觉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每当有这种感觉时,就会想起丈夫当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情景。她真担心自己会跟丈夫生一样的病,那么这个家就彻底跨了,三个儿子将来怎么办?同时,她心里也一直装着那个出现在厨房里的女鬼,她不知道这个女鬼的出现预示着什么。
月清住的这个东厢房,有一个窗朝着厨房,躺在床上的月清注意力一直在厨房里,想着想着,意识就有点模糊了。
月清刚刚闭上眼睛,过厢里突然打了起来,打得地动山摇,几乎把屋顶都要掀翻了。她吓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飞快地跑到三个儿子的房间里。只见同年同日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谁也不示弱。同日的头上在流血,同年的头上也有一个血包。
这时,素梅带学生上晚自习去了,同月不在,月清连一个帮手都找不到,只得自己冲上去拉同日。拉开了,同年又掐上了,再去拉同年,同日又掐上了。平时很少打架的同年,今天不知怎么变得特别凶,拼命追着同日打。要论打架同年并不是同日的对手,可今天同年竟然把同日打得招架不住了。
原来,这天晚上,同月吃完晚饭就出去了。修车铺生意不好,同月一直在想其他的生财之道。今天,后院的赵大成碰到他们兄弟俩,就推销他的“大阪西服”。同月说自己每天修车一身油腻,哪有机会穿西装。赵大成递了一支烟给同月说:“修摩托车能赚几个钱,卖摩托车才能赚大钱。”
同日没有理会赵大成,他不喜欢赵大成这个人,觉得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一张嘴,只会在女人堆里混。看到赵大成今天挽一个小妞,明天又换一个小姑娘,同日心里多少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可同月却很感兴趣,凑上来说:“卖摩托车,那可是要大本钱的,我们这小修车铺哪里有那么大的资金?”
赵大成吐了一个烟圈说:“你们脑子不活,信息不通,现在没有大资金也可以赚大钱的。”赵大成将刚学到的一个新名词“信息”用上了,还故意在那个“也”字上加重语气。
同月不解地问:“信息?”
赵大成接着说:“就是消息,别人不知道或者知道不多的消息,你知道了,你就有赚钱的资本了。比如我,我也没有大资本,却可以做大生意,你看,一车一车地从福建往家里倒货。”赵大成的话,一半真的一半玄的。
同月回给赵大成一支烟:“大成,你有什么消息,可以让我们跟着赚点?”
赵大成就着同月点着的火,把烟吸着了才说:“有,告诉你,有机会我们一起做。”他低头在同月的耳边悄悄说:“福建有渔民从海上走私日本摩托车,由于不用打税,比市场上的价格要便宜一半。旧车就更便宜,那些旧车可都是七八成新的。”
同月也轻声问:“那怎么做?”
赵大成说:“跟我倒旧西装一样,先找人把货收到,然后装车运回来。”
同月问:“那要先付多少钱?”
说到这儿,赵大成也说不清楚了,今天本来是即兴吹牛,没有想到已经说到这么具体了,于是只得打住:“我今天还有事,找时间我们再聊。”说完,就离开了。
大成的吹牛,同月却当真了。晚上吃完晚饭,他就到后院找赵大成去了,想进一步了解摩托车的情况。同月知道市场上摩托车很紧俏,特别是进口的,如果能进一批,肯定能赚一大笔,日本旧摩托车赚头就更大了。大成说那真正是生财之道,这话不假。
同年同日吃完晚饭,就回到他们的房间里。今天,同年要想办法告诉弟弟,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要让弟弟们主动把房子让出来。他想,让两个弟弟搬到修车铺去住。其实,修车铺并没有多余的房,只是一间约四十多平方的临街的店铺。只要有多几部车来修,兄弟俩就只好把车停在人行道上。除了那个装零配件的小库房,邵长河在世时,在铺面的天花板上隔了一个小阁楼,堆放东西。那阁楼很矮,人在上面进出都要弯着腰,夏天热气能把人蒸透,冬天寒风能把人冻僵。
同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突然问同日:“同日,你有女朋友了吗?”
同日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还在为铁姑的事跟同年呕气,不想和同年说话。这时,突然听到同年问自己有没有女朋友,于是睁开眼望着同年,没有回话。
同年拿出一张照片,是公司团支部组织郊游活动时,同年偷偷地给时美琴照的。
同日拿着照片,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时美琴长得实在不怎么样,就递回给同年,问:“这是谁呀?”
同年反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长得怎么样?”
同日将同年手上的照片拿过来再看看,说:“不怎么样。这是谁?”
“我们公司的同事。”
“不会是你们在谈对象?”
同年郑重地说:“我们是在谈对象。”
同日说:“啊?同年,你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随便从街上捡一个就是了!”
这句话对同年有点刺激,他不高兴地说:“除了家在县里,本市没房子,其他都不错呀。”
同日没有兴趣跟同年讨论这件事,又将照片还给同年,说:“哦,你觉得不错,你留着吧。”
同年把话深入了一步:“她说,有房子就结婚。”
同日已经把眼睛闭上了:“那你就找房子结婚吧。”
同年睁大了眼睛瞪着同日说:“我到哪里去找房子?”
同日这才明白了同年的意思,他直盯着同年问:“你不是叫我们给你让房子吧?”
“长兄当父嘛,你们应该考虑一下。”同年这话说得就有点太自私了。
同日不屑地说:“什么长兄当父,不就是比我早生几分钟嘛。要是我在下面,也许我先出世,那我就是长兄了。”
同年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妥,就改口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找一个女朋友不容易,你们要体谅我。”
这时,同日拿起仍然放在枕头上的照片,抖了抖,说:“这样的女人,长得还不如铁姑实在,随手可以抓一把,什么容易不容易的。”
说着,他想把时美琴的照片扔到枕头上,谁知扔重了一点,照片从枕头上滑到地上去了。
同年震怒了,他本来坐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这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指着同日喝道:“你给我捡起来!”
同日从来没有见过同年生这么大的气,他觉得这事根本不值生这么大的气,三兄弟过去在一起谈女人的话比这损多了,也没见谁生气过。同日这些年收敛多了,很少与人争斗,见到难说话的顾客也能忍则忍。他瞪着同年没有动。
同年一下扑到同日身上,扭着他的脖子要他捡。同日不愿意,两个人缠在一块打了起来。同年不是同日的对手,他拿起一根支窗户的棍子,朝着同日头上就是一下,同日的头流血了。同日抄起旧皮鞋朝同年头上砸去,同年的头上也隆起了一个包。同年当然不依不饶,他伸手掐着同日的脖子,掐得同日脸都变成猪肝色了。同日也回手掐着同年的脖子,掐得同年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月清进来了。见两个儿子缠在一起打成这样,月清急了,上去拉,拉不动。同年已经失去了理智,像发了疯一样,两只手死死地掐着同日的脖子。月清甩手打了同年的后脑勺,同年以为是同日在打他,于是腾出一只手,挥起来打了同日一个嘴巴,立即在同日的脸上留下五个红印子。同日不干了,朝着同年的肚子就踹了一脚,两人扭来扭去,把个骨瘦如柴的月清一会儿甩到这边,一会儿甩到那边。
月清脸都白了,怕两个儿子没轻没重地打坏了,吓得直叫。一急,嗓子突然失声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话的月清拉不住同年,又转过身来去拉同日,她也同样拉不动打急了的同日,只好从后面抱着他,不让他再打下去。
在月清抱住同日时,同年腾出一只手,又抓住了那根棍子,朝着同日的头就是一下。同日一偏头让开了,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棍子打在了同日身后月清的头上,棍子断成两截。月清两眼金星直冒,眼前一片漆黑,抱着同日的手软了下来。气急败坏的同日还没有感觉到母亲被打了,他怒火万丈地甩开抱着他的月清,伸手去抓同年。已经软下来的月清被同日一下子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门坎上,失去了知觉。
两兄弟这才发现把母亲打倒了,赶紧停了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