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爱上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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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面对他,她需要勇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看来高贵的鸭子。显露於外的沉著和不迫只是堆砌出来的可笑假象,平静的水纹下,她的心跳和狼狈,只有她自已知晓。
而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察觉。
***
她和林熙然是国中同学。
毕业以後,一般看到同学该有怎样的态度?
在路上碰到觉得很面熟,但是撇开目焦不打招呼?想起名字,可是假装从不认识?很尴尬地寒暄,然後发现除了「你现在在做什麽?」这种愚蠢问题外,就根本没有什麽好说的?
他们相识超过十五年,中间断断续续地联络著,他总是自由地出现在她身边,随心所欲不受拘束;而她则谨守被动一方的不成文规则,不论他来或走,都扮演著无所谓的角色,同样的台词和剧情,她做的反覆烂熟,毫无破绽。
直到两年前他开了茶坊,她才有了浮荡流云总算愿意落地停步的踏实感。
真好笑。
他们又不是情侣或者夫妻,充其量只能说是「老友」,这种浪漫情怀的感触对他们俩而言,是不是太过多馀?
她无暇思虑再多。
从小她就独立由自主,立定目标,她的早熟源自两个都是当教师的父母教导和自己长女的排行,最重要的还是她与生俱来的个性。
听说这样的女人有个名号,叫作「女强人」,而女强人又和「男人远之」划上等号。
男人?她喜欢小孩,所以她的人生规画中还是有结婚生子,却独缺恋爱或男人这样梦幻的名词。
或许是被她遗忘,或许其实她认为结婚生子跟谁都行。
她有独立的经济条件,不需要男人作依靠,就算最终是变成离婚收场,她也早有备用之方案。
不是一切都这麽顺畅吗?
她拥有令人妒羡的美貌和才能,在众竞争者挤破头的赫赫有名的科技公司取得高薪高位,这样理想中的生活,她还有什麽不满?只要在变成高龄产妇前找个看得顺眼的家伙把自己嫁了,她就可以开始计画生小孩。
只是,在某天,她突然发现,自已老是浪费珍贵的时间在等待。
等那个人横挂书包散漫地现身在她的校门前,等那个人背著大背包在她家楼下的电话亭打电话,等那个人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等那个人发现她看著他的眼光掺杂了她最赤裸的心意。
等那个人亲口告诉她,他爱上她。
十五年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到了什麽。
他,是她规画好的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而她,手中握有帅印的常胜将军,面对那个脾气温和的男人,却懦弱胆小得不敢背水而战。
第二章
运动会最令人难忘的是哪个项目?
没错,就是大队接力。
不论你跑得快或慢,不论你在不在乎那面旗帜或奖牌,任何人都有机会被抓去凑数,在艳阳下穿著短裤露出大小腿粉墨登场。美其名是养成群育、争光荣耀,实际上也可以说成,我看某某班不顺眼很久,绝对在众人面前把他们给干掉。
一出老套的挥洒汗水阳光校园剧,每年都在暗潮汹涌中热烈展开,就算再想置身事外,也可能会因为走廊上别班同学的一个取笑或瞪眼而大效爱班之心,奔回自己教室誓师起义,披挂出征。
由於场地和时间都有限制,各班指派体育股长和班长居中协调错开互相的练习,一开始礼尚往来而後进阶为咆哮嘶吼,达成协议的同时更加深彼此的新仇旧恨。青春操场上演群魔乱舞,各班斯巴达训练和密技纷纷出笼,就算练到中暑外加吐也要假装懒散纳凉根本没这回事,往来间尔虞我诈,呛声中烽火连连,枯燥的上课生活增添无限诡异,关起门窗研究超级绝招,势必在武林大会……是运动会当天,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
「好了,这是我们班一百公尺短跑的速度纪录,从里面挑出男女生十五个,总共三十位同学,然後开始排棒次。」徐又伶站在讲台上,早已把座号和秒数抄写在黑板上给大家参考。
体育股长去找体育老师,准备下午要借的接力棒和码表,所以排棒次这差事,暂时落到她头上。
她希望能在这一节自习课就把事情搞定。国中二年级,该著重的应该是老师发的讲义和课本里面的内容,至於这种会浪费体力而且对成绩毫无帮助的体育盛事,她只看作是学校强制视定执行的公务,能够冷眼旁观最好。
「班长,你会当啦啦队帮我们加油吗?」班上头号皮蛋举手大声问道,他的嗜好是吸引美少女注意。
「三八啊你,」文不对题的捣乱行为被正义之声攻击。
「好啊好啊!班长要穿短裙哦!」最好露出胸部。另几个春风少年马上趁机起哄。
「少耍白好不好?」废纸团轰炸发言者的後脑勺。
很快地,底下闹成一片东倒西歪。
「不要吵!」夏季的燠热加上同学们的嘻嘻哈哈,令本来就不是很愿意膛浑水的徐又伶逐渐变得不耐。班长威严不容挑战,她快速道:「这一节课要排好棒次,不然没有时间了!」她也不想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虚耗光阴,宁愿翻开参考书多做习题。
看著同学们叽叽喳喳拿不定主意,她果决提议选出班上公认跑得最快的两男两女,徵求他们同意作为男女生第一棒和最後一棒,接著中间则填入跑速中上的名字,然後依照大家意见夹杂几个有爆发力的快腿埋伏,准备来个出其不意。
反覆讨论修改直到众人都满意为止,用原子笔拟好出兵名单,她浏览比对,检查是否有错,准备等一下拿给体育股长。
学校方面,由於校风开朗的校长秉持「大家一起来参与」的原则,体育组衡量过各班状况,男女生各十五棒是最佳调整;他们全班四十个人,大队接力加上其他参加各种田径比赛的同学,共有三十六个人要在运动会当天出场交战,被摒除的几个不是有气喘身体不好,就是纪录实在差得离谱……其中,短跑测速又以林熙然破二十秒堂堂倒数垫底。
一百公尺,他一个男生跑二十秒三七?!
比她这个故意放慢速度的人还慢!他是蜗牛还是乌龟转世?
小学生都跑得比他快!
不觉抬头搜寻他的踪迹,竟看到他趴在桌上睡觉睡得天昏地暗,看来根本就没醒过。
真没用!即便是她对班际竞赛不感兴趣,心里却仍忍不住嫌弃这种没有任何长才的无能软脚虾。
摇摇头,她在候补选手的第一个空格写入他的名字,下面是另外几个同学,在隔了数栏后,将自己放於最後。
她连名字也不想和他有所接触。
***
「班长!快站起来啊,」
「班长!接力棒在那里,快捡起来跑啊!」
「班长加油!」
「班长—;—;」。
徐又伶耳边充斥著嘈杂的加油声和叫喊,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很低,低到像是一只蚂蚁或蟑螂那种在地上爬的角度。
又是一个人跑过她的身旁,急促的脚步声从砖红色跑道震撼进她的胸口,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前头的景物,只感到晕眩。
她是怎麽了?
对了,早上的时候,有两个女生告诉她,说她们生理期来了,腹痛无法激烈跑步,因体育股长是男孩子,她们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来求助她。她很快地从候补名单里挑选两人接替。
接著一整个早上的竞赛,因为她没有参加任何项目,所以负责杂务。
订便当、买饮料,提醒选手该出场的时间……运动会,虽然她认为是学校强迫予学生的例行公事,不过反正就这麽一天。
到了闭幕前的大队接力,又有人因为之前赛程扭伤脚,所以不能出场。
想再去找替补,却发现剩下的同学都不在座位上头。广播一遍又一遍响起,大赛就要开始,怎麽办?怎麽办?
在同学的要求下,她只能硬著头皮上。她被排在第十三棒,他们说不是很重要的位置,但她从没练习过,根本没有所谓默契,该怎麽跑?要如何跑?她表面镇静,恶补其他人的解说,心里的不安却根本难以压制。
棒次很快地轮到她,她绑著蓝色头巾,站在跑道上等著同样是蓝色头巾的队友交棒给她。
助跑,接棒,冲刺,银灰色的棒子握在颤抖的掌心里,那感觉几乎让她脚软,她只是追著跑在前方的背影,深怕自己让那距离扩大,更恐後面会有人冲越过她。
下腹部隐隐作痛著,她双手冰凉,嘴唇泛白。
快到了!快到了!跑半圈而已!看到地上的白线,就表示下一棒在前面等她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进入助跑区的二十公尺范围,只是在看到前方站著等待的接棒人时呆了下,就这麽一瞬间的分神,她跌倒了。
膝盖上传来阵阵疼痛,腹部更有如尖针扎入,她四肢因过於紧张而极度僵硬,望著滚向水沟盖的接力棒,闪光刺痛她的眸。
她跑不动……她跑不动……她真的跑不动!
一抹黑影替她遮掩住泌出眼角的泪水,她昂头一望,是林熙然。
他绑著和她相同的蓝色头巾,奔近她身边弯腰捡起接力棒,察觉她的目光,他轻轻喘气地说了句:「班长,不要哭。」
然後,他起跑。
没有如少女漫画里面忽然变身成英雄,也没有神勇地像子弹或火箭冲射而出,但他就是跑了。
用那比一百公尺二十秒再快一点点的速度努力交错双腿,蓝颜色的头带左右飘扬,看得出来他很尽力。
她瞪著他的背影,那来去残留的风痕不知觉地拭掉她的泪。她从没仔细留意他讲话的语调,只是那瞬间,她感受到这个根本被她瞧不起、甚至没有放在眼里过的同学,在她难过的时候,那麽温柔不吝啬地给与安慰。
後来她偶尔想起,才察觉到,这个意外,或许是他和她同班一年半以来第一次开口叫她班长也说不定。
没能看到他跑完全程,老师就把她带到保健室。
「同学,你有贫血的现象喔,月事来的时候,还是不要勉强此较好。」身体是很诚实的,尤其这种正在发育的青春期,初潮还没有稳定的时候。
赛跑的人数不够不行,说出来只会变成困扰,她不喜欢那样。徐又伶垂首,交握由困已清冷指尖,忍著那比膝盖破皮更强烈的腹痛,不发一语。
保健室老师想她大概个性倔强,所以不肯示弱。老练地包扎好了伤口,又和善叮咛些女孩子应该注意的事情,而後由於有其它状况便离开处理,只留她一个人坐在病床上。
听著外头代表就要结束的欢呼声,她却感觉好恐慌。
他们班是最後一名吧?怎麽办?他们一定会认为都是她害的!
早知道她就像其他女同学一样说生理痛就好了,管什麽会困扰,管什麽人数不够!为什麽当班长要莫名地多一份责任感?她本来就该旁观不要参加的……
她居然在这麽多人面前摔跤……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班长?」
温温的声音缓慢地踱近,让她埋进手里的脸抬了起来。
林熙然头上还绑著蓝色长布条,白色运动衫尽是汗渍,面颊潮红,大概是才跑完就到保健室来找她了。
他伸出手,递给她的是一块温热的湿毛巾。
「我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保健老师,她要我弄条温毛巾给你,说是敷在肚子上会比较舒服。」没有任何多馀的意思,他甚至没想她明明是膝盖擦伤为什麽会肚子痛,只是因为担心同学的身体情形,非常单纯地照著老师的话去做。
然而,他挂在唇边那抹淡淡的笑容,却让本来就感觉很挫折的她难堪不已!
胀红著脸,她堆积在胸腔的郁闷和耻窘一股脑儿地爆开!
打掉他友善的温湿巾,她几乎是忿怒地道:「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在全校师生面前跌了个狗吃屎,很好笑吗?要不是因为你突然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