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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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萍的眉越皱越紧,钟家村的群众基础薄弱得出乎她的意料,也许这种情况还与钟世荣的两个兄弟有关,正这样想着时晒场上倏地静下来,抬眼一看,对面的田埂路上走来了七八个男人。
“钟老二、钟老三这时候来肯定没好事儿!”
钟家英将斜背的鸟铳换到了右肩,其余几兄弟也同样戒备。戴上红军帽、胸缀大红花的钟家兄弟看上去颇有股红军战士的英武与刚毅。钟家英使了个眼色,弟弟们会意,各自占据有利地形,晒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有一个大嫂背对田埂,看不见发生的事,她依旧坐在地上哭诉,做崽的对她耳语了几句后,当娘的赶紧爬起来,顺手扯下儿子胸前的大红花,扔到一旁,接着又要取儿子头上的红军帽。做崽的一扭身,躲到了别处,气得为娘的直咬牙。
“哪位是红军的领队?我是钟世昌,这是我弟弟钟世发,我们一贯赞成苏维埃政府的主张,上次也捐了钱粮。这次你们要带我们钟家的人去当兵,我们没有任何意见,怕只怕他们家里不答应,是不是啊?”
钟世昌就是昨晚造访过钟家英家的那个矮壮汉子,他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周春霞身上,看得周春霞浑身发毛。这时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老俵,言辞中不无自得。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什么。果不其然,人群中响起杂乱的声音:
红翻天 第十三章(12)
“不答应!”
“……我大姨家的三个崽当红军全死了!”
“对了,生崽防老,积谷防饥,没崽没得靠,老了要讨食……”
受到唆使的群众将江采萍她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吵嚷着,有人开始朝她们戳手指、吐口水、扔土块石子,眼看秩序就要失控了。一脸惨白的钟世发从人群中踱出来,他是钟氏三兄弟中的老小,早年在广州的洋行里干过活,还过番到南洋混了几年,肚子里有些墨水,为人也最阴险。只见他迈着方步,口中的烟斗喷着一缕缕瘴气似的白烟,一副闲庭信步的悠哉神情。
那些闹事的群众大多是钟世昌、钟世法的亲戚,她们一见钟世法出动,便缄口不语了。钟世法尖厉中透着沙哑的嗓子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扩红嘛我们是支持的,问题呢是这样的,人家的子弟上了战场,子弹认不认得人?认不得人那就会死人。前年蔡屋坪有25个人参加了红军,到去年下半年全部死光了。我们钟家村一贯人丁不旺,政府在这方面是不是要有所考虑呢?总不成让我们钟家绝门吧?”
经钟世法这一煽动,群情更加激愤,有合力拉拽参军青年回家的,有指天泼地大骂的,钟世荣的打手甚至还想去抢钟家英八兄弟放在晒场中间的那些东西。江采萍附在钟家英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钟家英使个眼色,八兄弟一拥而上,经过一番格斗,将钟世昌、钟世法擒住了,已经报名参军的后生们也按江采萍预先的吩咐制住了钟世昌其余几个得力干将,场上蓦地静了下来。
“把他们捆起来,送到苏维埃乡政府去!老乡们,瑞金是苏维埃中央政府所在地,是共产党的天下,红军的天下!如果谁敢破坏扩红、跟苏维埃政府作对,我们一定不会手软!”
江采萍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冬日寒冷的空气,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鼓点,鼓点中夹杂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那些受钟世昌、钟世法兄弟蛊惑的群众先是惶惑不安,继而平静下来。听了江采萍的话,她们似有了主心骨,逐渐变得兴奋起来。
“伢崽参军我原本也没有意见的,可他们讲了,要是伢崽参了军,税谷要多交,公堂的费用也要多摊,受不了哇!”
有一个大伯终于吐出了苦水。
“是呀,别的村都不要向东家缴米谷柴火,就我们钟家村奇怪,凭嘛咯还要供养他们?”
“地契啊!地契没还给我们,前年分的田也不作数,还不是我们自家太老实,跟政府不同心!”
这七嘴八舌的议论带出一个问题,这问题其实昨晚钟家英也讲过,就是前年拔白点之后分的田地大家不敢耕种,因为钟世昌、钟世法又写了新的地契给大家,这纸地契像绳子一般捆住了村民的手脚,生怕红军离开后钟家两兄弟会打击报复。
江采萍和唐干事决定趁热打铁,马上动手抄钟世昌、钟世法的家。钟家八兄弟首先响应,然后是报名参军的十几位后生,再接着是普通的村民。想起往日钟氏三兄弟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罪恶行径,大家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村民们打着喔嗬往钟家冲去。
钟世昌、钟世法家留了十几个人护院,早有人把他们被红军扣押的消息传回去。护院的后生群龙无首,再说他们平日也受钟氏兄弟的欺压,如今乐得顺水推舟,将钟家围子拱手相让。
钟家围子是十几年前新建的方围,住了钟氏三兄弟和五服内的十几家人,前临崖后依山,地势险峻。前些年红军之所以攻不下,与这独特的地势有关。拔白点时这围炸塌了半边,此后钟家只是就势进行了修补,其实已经从封闭的围子变成了半敞开的院落。
钟氏二兄弟占用了南边最好的房子,仓库里装着满满几囤谷子。更让大家高兴的是找到了两担食盐和几担土制枪药,还有十几匹布,几十块光洋,唐干事丢失的那柄枪也从钟世昌家中找到了。
江采萍将所有东西登记造册,哪些分给当地群众,哪些留给部队,一清二楚。最让她欣慰的是找到了钟世昌、钟世法兄弟俩造的新地契和“变天账”。“变天账”上记着某年某月某日谁谁谁参与了攻打钟家围的战斗,哪个分了他家浮财,谁向红军靠拢,谁家砍了他的山林,谁呵斥过他们等,记得相当详细。
红翻天 第十三章(13)
村民们被激怒了,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么老实听话,最终却仍上了变天账的黑名单,这不明摆着日后要收拾大家吗?一不做,二不休,大家想反正与他们结仇了,倒不如趁着红军在,断了他们日后的梦想,于是都上来打钟世昌、钟世法,被小陈和小刘慌忙拦住。村民们不解恨,又提出要烧了钟家围,住在里边的钟氏近亲怕被牵连,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江采萍及时制止了村民们的这种疯狂想法:
“老乡们,我们不是国民党反动派,他们实行的是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我们红军是人民的子弟兵,这些老乡虽说平常和钟家三兄弟走得近,可他们不知情,也没干坏事,我们不能让他们没房子住,对不对?”
江采萍一席话,让那些钟氏近亲放落了心,钟世昌、钟世发的家人也敛了哭声,开始跪地求情。
钟世法、钟世昌兄弟绝望地垂下了头。
红翻天 第十四章(1)
周春强近日惴惴不安,仿佛身后有无数双鬼眼在盯着他。自打妹妹周春霞从他的眼皮底下逃逸后,陈太平就对他耿耿于怀,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恨不得除掉他。
“你他妈欺负老子怎么的?想空手套白狼?没门!告诉你,不是看你妹子标致,老子的枪弹可不会给你,快把那个小贱人交出来!”
周春强回五堡后,陈太平从前线回了趟赣州,于公当然是向上司汇报工作,于私则是来向周春强兴师问罪。据说他在前方听到周春霞失踪的消息后,气得开枪打死了一个不顺眼的部下,可见有多么暴怒。
那天他带着十几个士兵来到周春强驻地,一见面就掏枪开骂,喝令周春强把他妹妹交出来,要么补交一大笔钱。周春强手中有陈太平倒卖军火以及和苏区交易物资的证据,自然不买陈太平的账。两人唇枪舌剑地干了一场,闹得差一点火并。
陈太平也明白自己的行为见不得人,并没有把事态扩大,但他明显咽不下这口气,临走时敲了周春强一枪柄,打得周春强头破血流。周春强毫不示弱,扑上去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陈太平鬼叫,这一架之后,他俩彻底撕破了脸皮。
幸得这时驻守福建的国民党第19路军发生兵变,陈太平部得到命令,协同国民党北路军9个师和沪宁杭抽调的两个师入闽对19路军进行“讨伐”,周春强背后的芒刺才没有继续往里扎,但陈太平临走前在赣州专员面前参了周春强一本,说他指挥不利,影响靖卫团成效,且有通匪之嫌。前头几点周春强无所谓,这后一点他就吃不消了。
其时赣州城内正血雨腥风,采取的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的极端政策,铲共会遍布全市,还强迫群众实行“十家联保”“五户联座”,“剿共公约”和“保安守则”贴得到处都是,上面写着“通匪、济匪、窝匪等,一律格杀勿论”。那段时间街口路旁经常挂着“通匪者”的脑袋,军队中查出的几个疑犯很快就被枪决了。
陈太平这一本参得周春强在军法处的黑屋子里足足待了三天,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破费了几百大洋,等他重见天日时靖卫团团座已经换了人。
在姘头白露儿家休养了几日后,周春强思来想去,便也参了陈太平和他的老婆林美仪一本。他参陈太平的可比陈太平参他的实在多了。比如,某月某日陈妻与女匪江采萍交易,某月某日运了多少船钨砂出去,某月某日运了多少盐出去,还有几批和他做的军火交易,他都给记在陈太平的账上。他反正不在赣州待了,怕军方个屁。再说,父亲上次特地到赣州请他回家,希望他能够保住五堡,当时他以为自己前途无量,所以对父亲的建议嗤之以鼻,眼下形势变了,他觉得父亲的话说得实在有道理。父亲说:
“儿啊,你就是顶破天,脚下也得有块地,我们家的五堡比哪里都好,你回来吧!这眼下百万大军压境,红军能闹腾多久?回去守住我们家的祖业才是你最该做的。”
好吧,爹,这回就听你的,我回五堡去,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周春强决心定下,立即着手行动。他先是通过关系给自己捞了个五堡铲共委员会主任的头衔,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购买军火往回运了,接着将几个靖卫团的同乡拉出,临行前还将一些财产作了安置,又找到陈查理和其他几个军方医院买了些紧俏药物,准备打道回府。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安排一下白露儿。
白露儿跟他时刚刚唱红,两人姘居后他不准她上台,天天在家和几个太太推牌九,倒也耐住了寂寞,这点他对她挺满意。不过,总的来说她不是个灵性的女人,因为白露儿知道他要回五堡后,竟要求他娶她,这让周春强觉得可笑。她也太不自量了!从外貌上讲,白露儿标致水灵,饶是阅尽人间春色的周春强也无法漠视。他对白露儿也有几分好感,但要把她迎娶回家,周春强却没有父亲对房秋心的那份大度了。他心目中的老婆必须是个有修养的大家闺秀,白露儿这样的戏子怎么能合他心意呢?
红翻天 第十四章(2)
不知为什么,江采萍的脸从他眼前纱般飘过,他猜自己今后找老婆可能会以江采萍为标尺。他觉得江采萍就像周敦颐笔下的荷花,清丽、圣洁,既让人不敢造次又心生渴望,所以他一口回绝了白露儿。
“好哇,周春强,你玩腻了老娘就想走?告诉你,没门。哼,你别以为老娘不晓得你的猫屎,老娘比谁都清楚!你不娶我也行,你就娶阎罗王的女儿做老婆吧!”
周春强拒绝白露儿时正站在床前穿衣服,他和白露儿刚刚云雨了一番。白露儿在这方面挺骚,总是让他乐不思蜀,但白露儿千不该万不该揭他的伤疤,他一怒之下掐住了她娇嫩的脖子。起先他并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