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 (手打完结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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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塑胶帘子被掀起,然后又被重重放下,记忆里那个低沉温和的嗓子又复在梦里出现般。
“雁岚,景程走了?我们也快下课了。”姜尚尧说:“进来,外头冷。”
姚雁岚应了声,然后若有所思地慢慢说:“刚才那小姑娘,好像有点喜欢我们景程呢。可为什么每次看见我象很讨厌我似的?”
庆娣一直以为小爱对姜大哥如同她一般,怀着少女的憧憬和欣赏,可刚才偷听到的对话里分明对姚景程有些道不明的情绪。被姚雁岚一语点破,她几乎惊呼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都是一群小孩子,毛还没长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姜尚尧的话里带着笑意。
“说得像小老头,不就比我大四岁吗?照你这样说,我也还是小孩子。”
姚雁岚像是给了他一拳,姜尚尧低声连连呼痛,笑说:“是谁等你成年等到现在?”
塑胶帘子再度被掀起,掩住他们的尾音。庆娣松口气,缓缓放下手,咧嘴对着清冽的空气自嘲一笑。
原来他也会说俏皮话,也会逗弄人,原来私下里他们两人的相处如斯亲密。而她,竟然会象老鼠一样蹲在墙根壁角覬觑不属于她的甜蜜,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幸。庆娣不知道应该嘲弄这一切,抑或为自己那些不可捉摸的小心思心酸,只得再次无声地干笑两下,对自己的荒唐摇头。
不疾不徐地由大兴路步行回到小区楼下,她停住脚,仰望窗口的那盏昏黄,大概爱娣先她一步回家。聪明十足却又生涩稚嫩的妹妹,怀着一颗懵懵懂懂女儿心的妹妹,庆娣想及爱娣和姚景程之间的纠缠,不由莞尔,上楼时脚步顿时轻快了些。
既然三年多前的那次萍水相逢对姜大哥无任何影响,那么她也把它当做是惨绿青春里的一场绮梦好了。
☆、第 10 章
积沙河是黄河的一条支流。无数年黄河水滚滚而来,奔至闻山前水势减缓,由上流带来的大量泥沙淤积成一片浅滩。
闻山市近郊的此处小镇,自久远时便叫做积沙围。
一九九九年的春节对姜尚尧来说和往年并无不同,年初五他必定要来积沙围的这座小院走一遭拜个年。只是今年他恭谨的表情中多了些真诚的笑意,因为服役两年的黑子终于请了十天长假回家了。
德叔捧着茶壶坐在厅中一张老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斜斜倚着扶手,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这对兄弟与众不同的招呼与寒暄。一拳一肘间黑子兴起,头往门口一摆,问姜尚尧:“怎么样,出去搞一盘?”说着便要脱上衣。
“算了,天寒地冻的。”姜尚尧后退一步,单手扬起做个投降的姿势。“我多久没练过了?比不得你部队出来的,一身腱子肉。”自己兄弟面前,无所谓示弱与否。
黑子挑挑眉毛,跃跃欲试地还想着拿姜尚尧练练两年来学到的手段,只听他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说:“黑子,这几天你干翻掉的人还少了?石头难得上家门一次,给我安静一会叙叙旧。”
姜尚尧久不闻自己小名,听德叔这一唤,似乎回到少年时暑假与黑子来积沙河炸鱼的记忆里去。心上一暖,想说话被黑子抢先一步:“行,晚点再和你比划。”
黑子握实拳头手臂扬起,他这两年间在部队里操练得更加壮硕,衣料下肌肉虬结。姜尚尧不受他恐吓,捏住拳头与黑子的在半空碰了一记,两人相视而笑。
“石头现在不逢年节就不来见你叔。说起来,不是你回家,今年还不知道他会不会上门。”德叔话是对黑子说的,脸却朝着姜尚尧的方向。话里带着打趣的意味,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一双眸子精光湛湛盯住姜尚尧,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姜尚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德叔对他前几次呼之不来暗藏三分恼怒。他敛了笑,在德叔旁坐下来,恭敬说:“德叔,段上倒班不稳定您知道,家里又是一堆女人没个顶梁柱。我要是礼数上缺失了什么,德叔您体谅。”
德叔大拇指缓缓摩挲掌中的茶壶盖,保养得极好的面庞上因笑容绽开几缕细纹,边点头边说:“你这孩子心气高,打小我就知道。”
姜尚尧无奈,说:“我能有什么心气?德叔不瞒您说,我这辈子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说着冲黑子笑笑:“这小子比我出息,部队里再混个几年,比我有前途。”
“黑子?”德叔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黑子对自己叔叔的藐视也不以为意,拿手肘顶顶姜尚尧后腰,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昨天去你家找你你不在,雁子招呼的我。她可是从你房里出来的,怎么,已经那个了?”
饶是姜尚尧自认老成,对上黑子促狭的眼光也不由得耳根发热。“你小子……想到哪去了。”
“两年不见,雁子可不一样啊,大姑娘了。抓紧点。”黑子嘿嘿笑,又说:“我怕我拐了你出来一天,她别等会又哭哭啼啼追上门问我要人。”
说笑时,就有人在门口咳了一声,跟随德叔多年的大徒弟光耀上前说:“德叔,安排好了。在山口会和,对方说马上出发。”
姜尚尧心中微微一动。昨天连续加班几天回家后,他才得知黑子早三天前已经到家,电话里约好了今天去闻山打猎。现在这一说,他才明白不仅只是他和黑子的叙旧,原来德叔也要去,而且德叔似乎还有“公务”在身。
“德叔,那我就不打扰了,我……”
话没说完就被黑子挤兑:“我说你现在怎么生分起来了。我叔忙他的,我们管自己玩。”
德叔边穿大衣边回头朝他们一笑。
“以前不都这样。”黑子不由分说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羽绒服递给姜尚尧:“雁子那里我早打过招呼了,她男人我借一天还不成?”
闻山市因闻山而得名。山不高,但有黄河水千年滋养,山里物产丰富。春夏猎禽秋冬狩兽,是剽悍的闻山古辈的逸趣或添补家用的渠道。不过这几年因为枪支管制,有资格端着猎枪进山的人没几个。
没到山口姜尚尧已经发现薄薄一层积雪的路上有几道乌黑的车辙,待走近了果然已有两部越野车没熄火停在山路一侧。
看见他们两部车行至眼前,对方仍不见有人下车,一直在和姜尚尧闲聊着军旅生活的黑子有些不乐意,拖长了声音喊了声“叔——”
德叔脸上波澜不兴,微微昂着脖子说了句:“于胖子这几年做矿做得风生水起,也学着会端架子了。”
其他人听得德叔话里隐隐有些不满,一时间没人搭腔,只有黑子打破沉默发狠说:“就算他能把济西的矿都挖穿到美国去,那也要看咱家给不给他运。”这一说,前座两个兄弟顿时乐不可支,连姜尚尧也附和一笑。
德叔这些年停了一些小打小闹的生意,只专注于运输一项,倒也赚得盆满钵满。闻山的运输业早些年有些百花齐放的势头,后来被德叔明里暗里的手段整合到只有寥寥四五家。可这两年德叔突然停了手,似乎有点放任自流的意味。黑子和德叔一干手下本期待的一家独大通吃四方的想象扑了个空,或暗地里摩拳擦掌,或腹诽德叔是不是年纪大了,没有了当年的火性,但畏于德叔积威多年,没人敢撩起这个话题。就连黑子偶尔提起,便会被德叔拿眼神扫过,轻飘飘说一句“黄毛小子,看不清楚形式。”
这次也是一样。
德叔扫了黑子一眼,黑子立刻噤声。
双方僵持不过一分钟,对方车门打开,率先跳下一个胖子。
这边黑子和姜尚尧也相继下了车,让了德叔下来。
那胖子数九寒天里连大衣也没穿,脑门铮亮、圆头大肚的倒象是庙里的菩萨,笑起来五官挤成一团。
德叔和他握手寒暄,又指了指黑子介绍了一番,双方人马这才从后座拿齐了东西往山上而去。
闻山地势不高,只占个广字,连绵数十里都是国家林场,山里物产丰富。雪豹早已绝迹于闻山,可还有白麂子偶尔得一见,至于其他的孢子黄猄野兔老山鹰,数不胜数。
一行十多人拎着双筒猎枪和散弹枪踏着及脚踝的雪往林子里面走,姜尚尧看德叔和那个胖佛爷缓缓行走在队伍中间,不时脑袋凑一起低声说些什么,心里大概明白德叔志不在打猎,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避人耳目,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节进山。他身为局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行对他来说不过是玩而已。于是姜尚尧故意落在队伍的最尾端,和黑子闲聊起这两年跟车时的见闻趣事。
山里天寞地寂,偶有山鹰长长的鸣啼划过空旷廖远的天际。
挂在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在他们走过时落下肩头,德叔和于胖子的谈兴很浓,只是间中放了几发,等徒弟们去拾捡猎物时两人又收了枪继续话题。
到了午后,德叔看看猎物颇丰,满脸笑容说:“下山,到林场吃饭。”又拍拍于胖子后背,两人亲热如多年兄弟,“我徒弟的亲戚在林场干活,叫他们拾掇拾掇,焖上一锅香的,咱哥俩好好喝几盅。”
落在后面的黑子嘿嘿一笑,低声说:“这事成了。”
姜尚尧平静而沉默。
只听身边的黑子边走边咬牙:“你说我叔当初干嘛踢我进部队?我跟着他又不是没活路。”
姜尚尧想了想,“德叔不一直说你太粗了吗?磨磨你、磨精细点。”
黑子早知是这个答案,他不过是抱怨一下而已。走了两步自言自语:“你说将来这两年闻山腥风血雨的,我错过了不是太憋屈了?”
姜尚尧一怔,打趣说:“你武侠小说看多了。还以为跟德叔那辈一样?拿把三棱刮刀碓掉两个就能扬名立万?”
黑子不满地说:“别以为就你和我叔是靠脑子吃饭。我啥不懂?这年头还能看拳头是谁家硬?那是傻逼!靠的是啥你知道不?钱!前天两个兄弟就打个架,花了这么多才保出来,论人头,五千一个!”他做个手势,说着吐了一口吐沫到旁边顶着满冠积雪的荆棘丛里,骂说:“娘的,打架都打不起了。”
姜尚尧微愕,五千是他一年半工资!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俊不禁,“知道就好。德叔是望你走条好路。”
黑子想是走热了,解了外衣前襟迎风而立,敞了好一会汗才压低了声音对姜尚尧说:“我叔说了,不把聂家老大老二搞死,他退休也不安乐。”
☆、第 11 章
曾有“矿、赌场、聂家……”等字眼被风送入耳中,再对应黑子惊爆的内幕,姜尚尧大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在闻山黑白之界游走了十年,虽然自工作后听从老娘的教诲逐步把自己抽离出来,可对以前的传闻还是记忆深刻。
十多年前闻山的地下势力就分为了两派,德叔代表着铁路大院,而聂家是机床厂子弟的中坚。当年的一场大械斗,聂家老大手中一把铁锹象拍西瓜一般拍烂了几个脑袋,多亏有兄弟顶罪才摆脱了吃枪子的命运,不过最终还是被送进了监狱大门。
那一役,机床厂一派元气大伤,只剩聂家老二苦苦支撑。聂老二不同他哥的莽撞,很有些毒辣手段,所以不多久聂家借机床厂地块拆迁的机会就此咸鱼翻生,聂家老二自然成为了新一代的人物。
而那次械斗中德叔老婆难产,赶去医院已经迟了一步,一尸两命。就此逃离了牢狱之灾的德叔是聂家兄弟恨之入骨的对象,而聂家兄弟又是德叔迁怒的目标。
聂老大劳改期间也是个不安分的货色,别人坐监是安守本分努力减刑,偏偏他是越坐越长。但亏得有弟弟在外打点,聂老大终会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