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来信-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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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碎裂的声音。
针尖一样掉落。
小美眩晕。
姐姐是从木子大哥那儿得来的消息。他俩就读同一所高校。
姐姐说:木子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小美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有过约,这个暑假要去玄武湖!木子没死!好好地在医院里……他说过没事的!没事的……
眼泪无声流淌。小美心里一遍遍呼唤木子——
木子,我们说好了要去玄武湖的,看夏荷盛开。
木子,你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为什么不给我一点点讯息?
木子、木子,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一个一个地走了,一个一个地离开……如果一定要离开,为什么不走得晚一点……
第二天,小美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开往南京的列车半小时一班。玄武湖在凤凰台饭店附近。小美出站买了一份南京市区交通图。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旅行。耳畔响起陈升的《六月》:“因为要记得你的模样,六月在夏天又去了海边……”
玄武湖在内装修。门口散着一地钢管、水泥、沙子。检票口大爷将票根递给小美时说:“来的不是时候啊,小姑娘!往解放门那边走走吧。”小美谢过,调整了一下背包。背包里装着法国作家菲利普·德莱姆的图画书《并非孤独》。小美喜欢书里好看的插图。记得,这书木子也有。
沿解放门,连田荷叶一望无垠——可惜水被抽干了。工人们正大汗淋漓往湖底搬钢管,有人在焊接。小美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中也有这样一片荷田,水被抽干,枯枝萎顿,木子去取水,再也没有回来……
小美惊出一身冷汗。
还是看到荷了。一朵朵出淤泥而不染,仿佛一场华丽的演出,驻进小美心里。小美双手举胸前,低语:木子,如果可以,每年夏天,我要为你守一个诺言,这个诺言说——
如果我能存时间入瓶
我最想做的事情
就是保存每个日子
……
如果我能让时光永驻
如果诺言能让梦想成真
我会珍藏每个日子,然后
再一次,与你共度
……
第八章当往事悄然走远(1)
在这丰富多彩的路上
注定经历风雨
让它自然地来吧
让它悄然地去吧
就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
漫步在这人生里
当往事悄然走远
只留下清澈的心
让我们相互取暖
漫步在这阳光里
……
——苏简在海边唱给小美听许巍的《漫步》
“大概所有的爱,皆拥有相同的本貌,失去它,我们总在伤痛的情境里再次自伤。”——小美读日记本里,突然多出来的这句话,呆怔了半天。身体里,某种东西在苏醒。
小美熟悉苏简笔迹。她给他发短信:“怎么可以,随便翻女孩子的日记?”
苏简回:“不是我有意!那天借你笔记拿错了本子!”
小美其实并无怪罪的意思——潜意识里,倒还涌起些微暖意。那种感觉,仿佛半途中迷失了方向,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来,说:我也迷路了,我们,一起前行吧!于是,孤寂的心变得温煦、亲密起来……
苏简显然误会了小美的沉默,几秒钟后又发来信息:“生气了吗?原谅我好吗?请你吃饭,晚上:)”
“不必!也没生气(:”小美回。
“答应吧!有话想跟你说……”苏简紧随。
有话?苏简要跟我说什么?他的伤痛他的爱?小美想,不如听听——“那,晚上六点餐厅见!”
“好,不见不散!”
去餐厅路上,小美拐弯先到校门口开信箱。有封吟风的来信!自暑假和吟风见面后,两个女孩时有书信往来,频繁程度越过了和小艾的。当然小美知道,小艾不喜欢写信,她一有机会就泡在网上CHAT,顺带收发妹儿。小美曾跟吟风开玩笑,说这样一个日益资讯化的时代,仍固守纸笔往来的只能是相思相忆的恋人,或是有着一颗未泯怀旧心的知己……吟风回信说:然,也不尽然。寂寞的长度,愈多的孤单,无论何种方式,我们都需要互相取暖……
小美迫不及待读信。吟风说:前阵子清理妈妈别墅,客厅里翻出一封落满灰尘的木子的信——写给你的,未及发出……看得我好感动!我想我应该寄给你,虽然迟了点,写信的人也已不在。可要是木子有灵,他会很高兴我这么做的!
小美展开木子尘封已久的信——
亲爱的小美:
允许我这样叫你!最后一次。
原谅我自始至终没有给你写回信。其实你的卡片和问候,还有留在“夏日的荷”里的帖子,我都有看到。六月里,我去了澳洲悉尼,吟风妈帮我联系了一家医院做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已结束,现在吟风妈的别墅休养。
确切地说,此刻,你坐在教室里做最后的冲刺;而我,正在船上写信。我知道我的病不复好转的可能,术后体内出现排斥反应。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可也告诉我,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我佩服澳洲医生的坦诚相见。这样很好。最后的日子,我可以自己掌控自己,做一回自由的鲣鸟。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梦想:驾帆远航。我的头顶我的脚下,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海。人生中能有这样一次机会,体验自由奔放,感受蓝天碧海……死也无憾了。我在East Sail Sailing School的短期培训班报了名——当然如今的我已不可能亲手驾帆了。
我们的船是一艘很漂亮的仿古帆船,船身呈绿色,叫“生命之树”。有两个桅杆,前帆超过四十米。船主是澳大利亚人,叫西蒙。参加这次航行的有一对美国夫妇,还有五位从澳洲、荷兰、南非、英国聚到一起来的20岁上下的年轻人。我们计划从悉尼湾出发,沿南太平洋到斐济、到法属玻利尼西亚的塔希堤。知道塔希堤吗?这个有“人间天堂”之称的小岛,是高更的心灵故乡。据说岛上充斥高更的画,画里的Tahiti女人,如旖旎的海岸线,瑰丽、梦幻……有幸如我,离天堂已天涯咫尺。
今天就写到这,累了。
继续昨天的信。
我们出海的第一天,见到了一道七色彩虹,弯弯地挂在空中。船员们兴奋地欢呼,说这是个好兆头。中午时分,没有风,海静得像块大玻璃。西蒙和几个年轻人轮流换帆、守舵,美国夫妇负责做饭。只有我一个人最清闲。看海,发呆,写信。成群海鸟追逐于船尾,它们飞翔在两帆之间狭窄的气流里——好一幅壮观的海鸟展翅图!
午后,风渐渐猛起来。西蒙招呼年轻人赶快换上最小的“风暴帆”,缩小主帆。浪也开始高起来,有几个大浪砸到甲板上发出巨响,像是有人朝我们仍石头。我有些晕船……
醒来发现船已到斐济!身体很虚弱,我一直在睡。信写得断断续续,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我们的“生命之树“泊在碧蓝的海水中。放眼望去,无尽的海岸线,洁白的沙滩,沙滩上宁静的茅草屋、热带雨林……还有皮肤黝黑、眼睛清亮的斐济小孩。听说生活在斐济的孩子,他们没有贵族小学,读书读不过城市里的学生,不知谁的童年更快乐些?
我想我可能到不了“人间天堂”塔希堤了。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过船友们安慰我说,斐济也是天堂,南太平洋的天堂。
也好,不是彼天堂,就是此天堂……
出海前,说了好多话才打动西蒙让我上船。我说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孩,一起上路一起老。还跟女孩说,这个夏天,要带她去看荷——岂止是看荷呢!其实我想跟她去海边,手牵手漫步在沙滩,看星星,听涛声,吃水果冰……如今,不可能了。海一直在那边,夏天也仍然在继续,而我的日子要到头……
小美,此刻,海边,多想牵你手!最后一次牵你手……
这封信,不知能不能亲手寄出。我跟西蒙签了“生死约”——如果我能坚持到返航,西蒙要为我开一瓶香槟,庆贺海上的日子;如果坚持不了,那我的生命我自己负责。当然西蒙会帮我联系在悉尼的吟风妈,我给了他电话。
……
小美,再见了!好好地活着!不要伤心不要哭泣!记得,这个夏天,有个叫木子的男孩,在南太平洋的天堂斐济,最后一次呼唤你!
永远喜欢你的木子·斐济海边
“一个人躲这儿发呆?怎么,眼里落砂子了?谁的信让你难过成这样?”苏简突然出现在小美面前。小美倚在紫藤树下忘了去餐厅。时间早过,苏简不见小美,找来了。小美收起信,沉默半晌,说:“不如请我去真如堂吧,银河宾馆附近。”
“好啊,正合我意!喜欢日本料理?真如堂可是吃料理的!”
“中意那边的环境。我们吃定餐好了……真如堂应该有定餐。”小美其实并不确切同样的真如堂,四年里有没有变化,而且这一家和那一家,会否不同。只是突然涌起冲动,想去真如堂,想吃一次和木子一起吃过的炸虾饭或鳗鱼饭,穿过回廊,看一眼纸窗格外隐约的绚丽红装……
第八章当往事悄然走远(2)
“两位有预订吗?”还是靛蓝清花的素雅和服,领位小姐笑容可掬。
“Sorry,没,不过请通融一下,这位小姐今天生日!”苏简指指小美,脸露诚意。小美明知苏简撒谎,也不吭声。
领位小姐翻了翻记录,笑说:“还有个小间,两位跟我来!”
小间的位置不太好,在二楼转角,门楣上印着“后窗”两字——不是小美期待的日本花树的名字。“抱歉,刚才……也好,你生日几时?不如先替你过了吧!”“哪有这样过生日的……”两人面对面坐下,小声嘀咕。
炸虾饭和鳗鱼饭上来后,小美吃得很慢,像是在一点一点回味。苏简看小美,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小美点头。苏简于是沉入回忆。他说了和女孩珊珊的相识相遇和分离;说了珊珊的一意孤行去深圳,以及他对她的想念。那样的一个个寂寞的日子,他弹吉他,唱歌,把自己灌醉……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凭什么呢?凭什么要这样想念一个绝决的人呢?……可是没有办法,还是想。
苏简喝了一口酱汤,太咸,呛了一下。小美斟了茶递过去,苏简继续:“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就像你对木子——我知道你喜欢木子——如此执着地喜欢着。可是你喜欢的木子永远15岁,永远不可能长大……设若他长大,我们谁又能预料以后的事情呢?我喜欢珊珊也一样。没有理由地喜欢。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说不喜欢了,你又能怎样呢?……爱着的双方,哪一方执着,注定哪一方输得最惨……”
“是。可我们究竟不一样……”小美试图找寻恰切的措辞,突然想起苏简写在她日记本里的话:“大概所有的爱,皆拥有相同的本貌,失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