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天是个星期四,是我寄出给巴特尔的信的第七天,我还在计算着,如果他接到我的信就回信的话,第五天我就应该收到他的回信。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上午下了课我又跑去看信箱,仍然没有。我心情差死了,走路都没有力气。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一部分(13)
我跟宿舍其他几个人在食堂吃完午饭往宿舍走,一路上她们都叽叽喳喳地,只有我懒得说话。快到宿舍门口时,我忽然看到门前树下站着一个男生,头发很长,很像巴特尔,只不过穿着大学生常穿的白T恤牛仔裤,背着背包。他侧对着我们站着,正仰头往楼上看。她们也注意到了他。本校的人多少看着都会有些眼熟,这个人很陌生。她们小声议论他的头发长。我本来没有特别注意,但我感觉到老五一直盯着那个男生,也不知为什么我就脱口而出,大叫:巴特尔!
他回过头来,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不穿蒙古袍都不像他了,我不大敢认,可是他已经笑着向我张开了双臂。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叫着他的名字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他哈哈大笑着把我举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这些对于我和他来说特别自然的举动,对围观群众有多大的视觉冲击力,我无从想象。我只记得他笑得特别爽朗特别大声,其实他一直就这样,只不过在空旷的草原上听不出来。
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他只笑不说话。我问他有没有吃饭,他老实地说“还没有”,于是我就拉着他去吃饭。吃饭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收到了我的信才想起来,他给我写那封信主要是想告诉我,他把我的电话号码弄丢了,可是因为他很少写信,可能是写到最后忘了说这件事。看到我回信说他不守信用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来跟我解释一下。
我说:你就为了这件事来了北京?他说:我们蒙古人是很守信用的。
天呀,巴特尔真让人吃惊。
下午我当然不去上课了,我带巴特尔去爬山。因为不是周末,山上人很少,巴特尔虽然说自己不爱爬山,却健步如飞,几步就把我甩在后面。我在后面大叫,让他慢一点,他笑着说:我背你吧。他所谓的背其实是“扛”,他把我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上了山顶,几个过路的游客吃惊地看着我们。
我们在山顶相拥而坐,幸福地对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巴特尔告诉我他是第一次到北京来。我很意外。他说:北京不好。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太多,他一看见街上那么多汽车就头晕。听高高大大的他说“头晕”让我觉得很好笑。那时候我听他说什么都想笑,我不会想到仅仅是“头晕”,也足以让我们永远分开。
18
巴特尔在北京呆了两天半,周日才走,我跟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呆在一起,每天晚上都是快熄灯了才回宿舍,她们都已经洗漱完毕,钻到自己的床里躺下了。我胡乱洗漱一番也上床睡下,可是脑子里像有个闹钟一样,天不亮就醒了。我一睁开眼就跑去找巴特尔,他住在我们学校的招待所里,我们一起吃过早饭,就手拉着手在北京城里四处乱转。
这是我了解他的开始,我发现他有好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特点。比方说,他特别认路,不管在多复杂的胡同里,他总能轻轻松松地走出去,准确地指出东南西北。而我呢,经常是一条路走过几十遍还记不住。他吃东西非常挑剔,我以为他是喜欢吃羊肉的,谁想到他一口都不动,他说他不吃死羊肉,而一定要现杀的活羊,于是他就老吃面条。他有一种天然的潇洒气度,钱团成一团塞在口袋里,需要花了,一把抓出来现找。有时候我看他的钱那么乱,就我来买单,他也不拦着。他其实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只是爱笑,但说话却一句是一句,没有假话、套话,总是开门见山,也非常守信用。跟他在一起才知道什么是男人的心胸。他从不跟别人见怪,不管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我们,他都很无所谓。我问他一些特别敏感的问题,他也都老实做答,丝毫没有流露出被冒犯了的意思。比方说我问他是不是不爱洗澡。他笑着说“是”。我说:为什么呢?你在学校里也不洗澡吗?他说主要是草原上特别缺水,冬天又长,洗澡非常不方便。在学校里当然就洗了。我说:我看草原上有好多湖呀,夏天是不是就可以每天都洗澡?他还是那么笑笑说:我们蒙古人是不许下湖洗澡的。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湖里有水神。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到他临走的前一天我才知道,他对城市生活是多么地不适应。那天下午我又拉着他逛海淀图书城,逛了一会儿,他脸色特别难看,黄黄的,苦着脸说要回去,他头晕。我陪他回了招待所,一进门他就冲到洗手间里狂吐,我在外面吓得要命,以为他生了什么病。过一会儿他黄着脸出来了,沉重地往床上一倒,一声不吭。我问他怎么了,他说“难受,北京让我难受”。他又强调他看不得人多,闻不得汽车的味道。我问他:呼和浩特人也多,汽车也不少,你在那里受得了吗?他说他平常一般不出学校,就在校园里。夏天的时候他甚至住在操场上,他觉得宿舍里的空气不够呼吸。周末他经常回家去,回到草原上去。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一部分(14)
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就问他:那你将来会来北京生活吗?他想都不想就说:不会。我急了,问:那我怎么办?他坐起来,看看我:你做我的新娘呀。我没想到他的头脑会简单到这种程度,就问他怎么做他的新娘,在北京还是在草原?他说:当然是在草原。我的新娘一定是在我们的草原上。
绝望与痛苦的冰水又兜头浇下。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此时我已经知道,对于巴特尔,已经说出口的话就是不可能更改的了。他发现我神色不对,竟然问我: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新娘?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做。我差点被他说出的这句话吓得跳起来。他的激情和浪漫都是与生俱来毫不造作的,但他并不出格,这是令我最为着迷的地方。我也知道我跟他之间有沟通障碍,你永远也不能要求一个人用非母语非常准确地表达思想。我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他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到草原上结婚呀。我吃惊地问他,那我们怎么跟学校说?你大三我大二,大学生是不可以结婚的呀。他居然说:那就不上学了呗。
19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浪漫很出格的人,认识巴特尔后才知道,我的这种所谓的浪漫出格,不过是小小地违背了在我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了的各种规矩和标准。他呢,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规矩和标准。
我说的都是陈词滥调,我说:那怎么行?怎么也得等到大学毕业拿到学位呀。他说:那还要等两三年呢,你不想现在就做我的新娘吗?我当然想,可是哪有好好的大学不念完就结婚的?这简直太离谱了。不要说我真的这么做,哪怕是这样的想法让爸妈知道了,都会把他们气出心脏病。
我知道跟巴特尔说不通,就告诉他,我考上大学非常不容易,我不能不念完大学就结婚。他说:你毕了业也是要当我的新娘,为什么不现在就当呢?我简直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他说的好象也有些道理,如果我铁了心要跟他在草原上一起生活的话,的确没有必要读完大学。可是……我怎么能不读完大学就结婚?我想起了军训时那个体育特长女生,大家说起她来,都特别鄙视,说她“休学回家生孩子去了”。
其实,从我认识巴特尔并喜欢上他起,我都没有想过真的要跟他在草原上一起生活。我也觉得草原美,草原之夜浪漫难忘,可是我从小到大受的学校和家庭教育,都是告诉我要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份又体面又赚钱的好工作。好工作都是在大城市里,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去农村或者草原生活。我以为巴特尔是会愿意到北京来的,因为全国的大学生都愿意到北京来。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干脆地说出“不”。
巴特尔感觉到了我的心思,就问我:你不愿意跟我到草原上生活吗?
这实在是个太难回答的问题。我很喜欢他,很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一想到那样简陋的蒙古包,不能洗澡,没有抽水马桶,包后面就是羊圈,夜里还可能有狼……没办法,我只好又哭了,问他为什么不能来北京。他仍然说,北京让他难受,他头晕。我说:你多来几次习惯了就好了。他不吭声。我说,或者我们可以找个折衷的方式,我们在呼和浩特生活怎么样?离你的草原很近。
巴特尔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也正是这句话让我意识到,他只不过是语言表达能力差一些而已,心却是十分的聪明澄澈。
他说:如果我离开了我的草原,我还是你的巴特尔吗?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掠而过的忧伤,他的眼睛从来都是明亮快乐的,这一掠而过的忧伤让我心中一痛,我抱着他大哭。他倒笑了,说,我们草原上的女人没有像你这么爱哭的,她们舍不得让宝贵的水白白流掉。他老是“我们草原”“我们蒙古人”,我忽然非常恨他,就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你们草原,你能不能看一看我们北京!他要我不要把草原想得太可怕。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游牧而是定居了,不像他小时候那样一年四季都要搬家。到了年底,他家就可以通自来水和电话,跟城里汉人的生活差别不大了。我说:既然跟城里差别不大,你为什么还不肯在城里生活呢?他说:城里不能养马。我进城了,我的马怎么办?我说:如果它死了呢?你会进城吗?他平静地说:我会再驯一匹新的马。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一部分(15)
20
我知道再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心情反倒平静下来。这样也好,决定权似乎已经抓在我手里。他的态度再明朗不过了,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做他的新娘。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求婚。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要走了,我也不舍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结果的讨论上。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我最终选择去草原也不一定,也许再过两年,他习惯了城市生活,自然就会到北京来了。
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都轻松多了。我问他,那天夜里我站在勒勒车旁边看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笑说,他睡在外面是为了给我们守夜防狼的,如果有那么大一个人站在他旁边他还不知道,他早就被狼吃了。我听他说到狼,心情又坏了。他赶紧说,现在草原上已经没有狼了,他家的狗刚被他打死,他只好临时充当看家狗的作用,怕万一有狼来。我说:“万一”就说明还是有,北京就不会有这种“万一”。他的眼睛又掠过忧伤,默默地看着我。我最受不了他这种表情,抱着他,忍不住掉眼泪。
他问我:你怎么这么爱哭呢?我说,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都不哭,就是认识他以后,才成了泪包。可叹的是他不懂什么叫“泪包”,很认真地问我,倒把我逗笑了。
天色渐暗,我们不去吃晚饭,也不开灯,相拥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唱歌给我听。他唱了好多蒙古民歌,都非常轻柔,他说在这里不敢唱太高的,怕把别人吓着。那些民歌大多都是古老的蒙语,听起来发音特别神秘,深情而悲凉。我静静地听着,被他的歌声彻底迷倒。唱了一会儿他说,我给你唱一个你能听懂的吧,也是我们蒙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