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安情事-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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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米安自顾自的一个人走着。
冷到渗入肢骸的旷野,北风呼啸而去,有人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捉起她的手,放进她的大衣口袋里,一双和她一样冰凉的手,谁也温暖不了谁。
米安依然淡漠的看着远方,一辆辆汽车的尾灯从眼前划过,像是霓虹。
“你真的做的很好。”
慢慢的向以伦还是松开了米安的手。
米安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一些,语气比雪更冷:“找我有事?”
“机票,我给你买好了。”向以伦说。
米安这才发现,三张被她握的已经发皱的机票,她这才惊觉,自己忘了交代思嘉订机票。
不等她说话,向以伦便径直的向前走去,米安转身,只看到他穿着白衬衣那削瘦的身影,弯身钻进了车内,这辆车的尾灯,也化作了她眼中一抹微不足道的霓虹,一闪而过,连同那个人。
周六的清晨,天空还是一片深灰色,但是东方已有淡淡的霞光升起,金线一朵朵,印在西墙上。昨天的雪并没有下多长时间,早上被阳光一照,有的已经融化,街边到处是这一滩那一滩的泥水。
而沈阳那边的雪就漂亮极了,米安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雪,就连孩子,也是眼都不眨的一直盯着窗外,直到车一路畅通无阻的经过长长的跑道,尽头,停着架军用运输机,一些人正在往上面搬着东西,下面,风雪中,站着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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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车窗,米安看见薛白抱着向以吟在哭,陶泽楠站在在一边不太远的地方,穿着一件紫色的羽绒夹克,帽子随意的扣在头上,那飞扬的毛边上落了一层的雪,他的旁边是单玫还有两个工作人员,陶伯垣没来。
没有见陶泽晓,也没有见向以伦。
“Sally,你带着孩子先呆在车里。”
外面到底太冷,就算裹的再严实,也害怕孩子被冻着,他的感冒才刚好。米安打算过去让向以吟来车里看孩子。
眶正好,米安下车的时候,薛白已经松开了向以吟。
向以吟也看到了米安。
这是米安第一次看到向以吟穿军装,可惜,外面被军大衣裹着,只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风雪中,被吹的红扑扑的,许是刚才也哭了,连眼睛都有些红,她看到米安像是有些惊讶,可马上又笑了。
澡米安也笑了,她能想到,这样的向以吟站在高原之上,能有多美。
“米安?你怎么来了!”薛白迎上米安,抓住了她的手。
米安说:“我把孩子抱过来让以吟看看。”
薛白一听孩子也来了,还挂着泪的眼角立刻又笑了起来:“在车里吗?我去看看。
薛白过去了,向以吟往前走了两步:“谢谢你,泽晓和我哥在那边,他们应该是有话要说。”
她指了指飞机的另一端。
米安点点头,片刻后,问道:“打算呆多久?”
向以吟说:“泽晓呆多久我就呆多久。”
“不怕苦吗?”米安盯着向以吟,很轻的问。她所说的苦,不仅仅是驻藏部队里那样艰苦的环境,还有人心。
向以吟摇摇头,却笑了:“只要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他,就不觉得苦了。”
原来,爱情的要求竟然可以这样简单。
向以伦有些懒散的靠着飞机旁堆积的军用物资,低下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扔给陶泽晓一支,摇开火机,递到他眼前。
陶泽晓把烟叼在嘴里,对着向以伦递过来的火,在燃烟的瞬间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两个人吐出的烟圈被漫天的雪花给遮掩了,曼妙不起来。
向以伦听到米安和向以吟说话的声音,当然,陶泽晓也听到了。
“那里很干净,天真的是蓝的,雪真的是白的,你站在高处,就算高原反应让你喘不过气来,可你还是会忍不住的呼喊,因为在你呼喊的那一刻心是自由的。”
陶泽晓说的很轻描淡写,可眼睛里,向以伦看得出来,他舍不得北京。难怪,他连家都不想回,直接从沈阳军区这边过去了。
“是呀,你去过西。藏,还说那是个好地方,如果佟夏过来,有酒有肉有美女,咱仨就是一辈子扎根那儿也行。”向以伦抬头看了一眼天,灰蒙蒙的,不过他脸上的笑却很真。
“那时候看你确实挺苦的,一个月吃不上一口肉,喝不上一口酒。我去看你的时候,怀里偷偷的给你揣了两斤牛肉,一瓶二锅头。就在那菩萨面前,你小子还四仰八叉的还坐在蒲团上,可不到半个钟头,愣是酒干肉尽了。”陶泽晓也笑了。
向以伦没说话,他的从伸进怀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二锅头,那种透明的翠绿色的玻璃瓶,他拧开盖,咕咚的灌进了一口,递给陶泽晓,自嘲的笑着:“老子进藏,吃的是青菜,闻的是檀香,听的是梵音,看的是佛经,虔诚吗?那咱也是为了保命。可你比老子强,往大了说是无私奉献保家卫国,往小了说也是扎根基层自我锻炼。泽晓,哥们这口酒给你送行了。”
陶泽晓接过酒瓶,也灌了一口,没说话,又递给了向以伦。
向以伦接过酒瓶,灌第二口,脸不红气不喘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佟夏约我去金港赛车的那天下雨了,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你也去,可我到的时候,就见了佟夏一个人,想着你估计被什么事儿绊住了一会儿才来。佟夏说你磨叽,让我们先来一圈。他那天开的是那辆改装过的保时捷,你也知道,上次咱一起飙车的时候他那车撞了一下,安全气囊好像出了点问题,当时我提了,他说早修好了,我没起疑心。开跑的时候一直是我领先的,连着漂了七八个弯儿之后他赶上来了,我看得出来,他想在第十个弯儿超过我,可太危险,那个弯儿要是漂不好很容易甩出去,玩罢了,何必拼命,我减速了,想让佟夏别那么急,可他还是就那样冲过去了,他肯定超过我了,可他转弯的速度太快了,车身不受控制朝防护墙撞过去了,我冲他喊,要他刹车————佟夏他,他没踩刹车……他没踩刹车……他没踩刹车!”
陶泽晓看着向以伦,也不知道他是笑还是哭,泪在流,又‘呵呵呵’的。
向以伦把酒瓶又递了过去,泽晓接住,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顺着唇溢了出来,可他没管,又递了回去。
向以伦接住,灌了第三口,说:“车撞上了,安全气囊没弹出来,等我停住车,已经离他划出去几十米远了。我跑过去,去拉他的车门,想把他拽出来,可他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我使劲的拍玻璃,使劲的喊他……”
向以伦灌了第四口酒,眼泪落的更凶,他说:“佟夏在里面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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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以伦灌了第四口酒,眼泪落的更凶,他说:“佟夏在里面对我笑。
陶泽晓却笑了:“因为他知道了,那个女孩是他亲妹妹。”
他惩罚自己,同时也惩罚他们。他用自己的死来换他们的决裂,死的人干脆了,活着的人呢?他们要承受的,远远比死更多。
瓶子里的酒就剩下最后一口了,陶泽晓把瓶子拿回自己的手里,把酒喝完:“佟夏死了,我们掰了,两年的时间,你满世界的跑,我满中国的跑,你不是怕回北京赚不了钱,我也不是真的要每一天都让自己冲在最前线,我们都想呆在北京,可是我们都怕,因为,我们都想他……佟夏。”
眶“可真回到了北京,我们却遇到了这个女孩,米安。”向以伦苦笑:“我们都爱上了她。”
陶泽晓睁着眼,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拍了下向以伦的肩膀,手里的玻璃瓶甩到了一旁:“得,别拿这副生离死别的样儿了,老子又不是那肉包子打狗一去回不来了,总会回来的。”
“那还要去?”向以伦故意的往后趔趄一下,笑了。
澡陶泽晓也笑:“老子驻藏往高尚了说是去为边疆人民谋福利顺带净化灵魂,往自私了说,我这年龄这军衔若是在西。藏呆个一两年再回来,眼前就是一片的康庄大道,怎么说都值。”
向以伦没反驳,可他心里明白,泽晓是为了什么。
“泽晓,我求你一件事儿。”
陶泽晓看着向以伦。
向以伦接着道:“刚才你也听见了,以吟她算是一头栽你身上了,谁劝也劝不回来,她跟着你去西。藏面上是部队下的调令,实际上就是为了跟着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如果没有希望,那就是一点希望也别给她。”
不等陶泽晓回答,向以伦抬手拍了下陶泽晓的肩头:“哥们在北京等着你。”
转身,走了。
当陶泽晓从飞机后绕过来的时候,机身周围已经没有别的人,就剩下米安,独独的站在那儿,看着他。
她站的时间不短,身上落了一层的雪,头发都是白的。
两个人对望着,好久,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陶泽晓,迈开步伐走到了米安眼前,看了看四周:“孩子呢?”
陶泽晓走近了,米安看到他略有些红的眼睛,心里一酸,可还是微微的笑了:“在车里,以吟刚才去看过了,她先上了飞机。”
陶泽晓朝米安身后看去,远远的,确实停了一辆车,想来,孩子该是在里面,他动了动唇:“那我就不去看了……”
说着,他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条银链子,链子的尽头,是一枚脱了色铜弹壳,他说:“这枚子弹是我和佟夏第一次玩偷着玩枪时打出来的,当时那枪里正好有两颗子弹,他打了一枪,我打了一枪,我们都把蛋壳捡了回来,为这事儿,我和佟夏一人屁股上挨了二十下皮带,后来我们就把这蛋壳弄成了链子。佟夏一直框在脖子上,我嫌矫情,没带,不过贴身放着。佟夏那条他自己把带走了,我这条,送给孩子吧,就当是佟夏给的。”
项链塞进了米安的手里,米安握住了,同时,她倾身,踮起脚尖,抱住了陶泽晓。
“泽晓……”
她喊了他一声,想说句对不起,可话到嘴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这个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她一句对不起能弥补的了的。也不是她说一声谢谢就能够来抵挡的。
现在她抱着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那怎么忍都会落下的眼泪,来代替她的不知所措。
陶泽晓拍了拍米安的肩:“哭什么,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西。藏也挺好的,我去是因为我自己,你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米安摇了摇头。
陶泽晓捉住米安的肩头,让她看着自己:“米安,以后为自己多想想,你自己也会说,该放下的就放下,什么都不值得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赔。”
米安低着头,一些可以安慰别人的话,若放在自己的身上,就是这样的难。
陶泽晓看着她:“米安,等我从西藏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是幸福的吗?”
米安抬起头,看着陶泽晓的眼睛:“那个时候的你会是幸福的吗?”
陶泽晓笑了笑:“米安,如果你自己都放不下,怎么还能要我去真正的放下呢?你说,我要怎么去幸福?”
他的眼泪,真的就这么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