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客栈-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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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夹手夺了过来,一剑刺入了那人的体内。惨啸声中,遮罗耶那长剑挺出,将那人的身体挑在空中,向后面几人砸了过去。遮罗耶那内力何等凌厉?这一下全力施为,顿时鲜血四溅,几人被他立毙于剑下。
强猛霸道的武功,凶残毒辣的屠戮,顿时激起全场的愤慨,难道吴越王派此人出战,并不是想招安武林,而是要借刀杀人,将武林高手一网打尽么?
一念之间,又是几人跃上擂台,向遮罗耶那杀来。遮罗耶那冷笑道:“中土武林,就只剩下你们这些人么?”长剑不停刺出,一剑便是一条性命,鲜血迅速蔓延,将夜色中的洞庭湖水染得宛如一块澹荡的墨玉。
声势煊赫的武林大会登时变成了修罗屠场,遮罗耶那目中悲悯之色越来越重,脸上的神色却更加疯狂,肆意屠杀着不断冲上来的人群。
天下第一的高手到底身在何处?会为了挽救这无尽血腥挺身而出么?
恒河真气绵绵泊泊,似乎永无休止,他每一剑刺出,招式都极其普通,但威力却大到强极无伦。剑锋纵横斜出,布成一道风雨不透的网罗,将来袭的众人全都隔在外面。他盘膝而坐,左手抚在胸前,只以右手运剑,但丝毫不影响出剑,倏然剑光错乱,竟然转折至脑后,将峨嵋派的一位女弟子钉在甲板上。心音大师一声怒吼,拂尘扬起,只听“丁丁丁丁”一阵乱响,瞬息之间,跟遮罗耶那拆了三十六剑。遮罗耶那剑光错出,一面将她的来势消解掉,一面将周围众人逼退。心音大师刺出三十六招,遮罗耶那却出了百余剑,这中间的高下之分,当真一目了然。突然,遮罗耶那长剑自一个诡异之极的方位刺出,瞬间就刺到了心音的胸前!
便在此时,湖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啸声带着些急怒,有带着些傲兀,锋头怒射,直指遮罗耶那。啸声初出时苍苍茫茫,并不真切,一旦入耳,却轰然震响,众人都觉脑中一阵晕眩,情不自禁退开一步。遮罗耶那长剑被啸声激得嗡然长震,竟在空中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信之色,又渐渐变成不可遏制的惊喜。他转目望向那啸声传来的方向,长剑垂下,不再肆意屠杀。
隐隐中,他莫名地感觉到,此人才是他东来寻求的真谛,是他宿命追寻的终结。他已不必再苦行。
摘叶飞花 第十章 相忆江湖未相忘
郭敖心沉了下去。他已看出来,这枚无比巨大的阴影应该是爆炸力极强的武器,而凌抱鹤握着的,也许就是引发它的机关。看那阴影如此巨大,一旦引动,怕不连洞庭湖都被炸上天?天罗教素来不讲什么仁义道德,少林时的万蛇大阵,武当时的火神索,都是蓄意已久,要赶尽杀绝。这次又在洞庭湖底藏了这么一颗庞大的物件,难道还会有什么好心不成。
凌抱鹤目中光芒跃动,就算在暗夜的水底,也显得那么明亮、刺眼。他的目光中满是揶揄之情,仿佛在嘲弄郭敖的恐惧。而那份催生爆发的疯狂,更让郭敖毫不怀疑地相信,他绝对不会将任何生命放在眼中,包括他自己的!只要这疯狂再提升一分,凌抱鹤就会将那控制发动的枢纽扯下!
郭敖怒极,他知道,他也没法阻止凌抱鹤,甚至他已不能逃走,只能随同葬送在凌抱鹤那狂意四溢的自毁动作中。他的目光冷森森地罩在凌抱鹤的身上,虽然方才清鹤剑的伤势刺痛他每一分神经,但郭敖还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怒喝道:“懦夫!”
这一喝郭敖以传音入密的内功震出,顿时在洞庭湖底炸开,泥沙翻涌,卷起千层暗浪,向凌抱鹤冲激而去!凌抱鹤的身子突然颤动起来,颤动越来越烈!他突然张口,爆发出一阵无声的长啸,溅起层层气波,向四周急射!这些气波与郭敖的怒喝撞在一起,两人身形都是一阵摇晃,劲气突然贯天而起,突破二十丈深厚的水层,轰然暴烈,冲开一个巨大的水柱,仿佛要直干那轮欲明欲灭的冷月,瞬息又纷纷落下,激起万层雪浪!
郭敖目光冷澈,见凌抱鹤如此激动,心中丝毫不存怜悯,因为在他眼中,以自毁求得解脱的人,无疑是最懦弱的。又是一声暗喝:“懦夫!”
凌抱鹤清秀的脸在湖泊的反射下显得狰狞无比,他突然出手,推动着那庞大的阴影之球,向郭敖撞了过来。那球庞大沉重,受了水的阻力,更是重若千钧,凌抱鹤内力虽然深厚,但也不能随意舞动如此蠢大之物。但他先已陷入半疯狂中,再被郭敖这一激,早已将最后一分理智也消除掉了,凌厉的掌风不断扬起,一掌掌轰击在那铁球上,催动那球不住向郭敖这边移来。
他此时不顾一切,全力出掌,那球的反挫之力极大,每击一掌,身子便是一阵巨震,跟着一口鲜血喷出。但他仍是丝毫都不停留,一掌掌越击越快。鲜血便在他身边形成一团淡淡的血雾,被水洇透了,渐渐扩散开去,在深水之下,呈现深沉的黑色,宛如一枚巨大的黑茧,将凌抱鹤的身体笼住。那巨球也被他掌力击得越旋越快,向郭敖轰然压下。
这等巨物一动之下,便难以停止。巨球直径怕不有十丈,一移动起来,当真如一座小山,带起万千流波,塌天倒岳般盖了下来。郭敖脸上变色,他想不到凌抱鹤竟然疯狂若此,竟然先自伤,再来伤人!巨球还未及身,带起的潜流已迎面击来,将他的衣服震得簌簌作响。郭敖心下更惊,知道这等攻势已非人力所能招架的了,当下双脚盘动,身子犹如一条巨大的游鱼,向后直退而去。耳中听着凌抱鹤的狂笑声在水下震开,形成闷哑的冲击波,震得耳朵轰轰鸣响。凌抱鹤长发散开,脸上带着疯魔般的狂笑,一面更用力地掌击巨球,悍然前攻!
洞庭湖上风浪破开,一叶扁舟宛如急箭,倏然冲了过来。遮罗耶那微笑看着那舟,并不说话。他实在也不必要再说什么,他残忍屠戮中原武林人士,不惜犯下炼狱之罪,就是要逼出中原高手,如今这个人终于出现了。遮罗耶那只希望他这次不再会失望。
月华陡盛,湖面朦朦雾气向扁舟两边无声退避。那人独立舟头,袍袖猎猎凌风,似乎以真气激发风浪,催动那小舟行驶。遮罗耶那的目光更炽烈。
小舟转眼就来到了擂台之前,舟中那人显然并不想多耽搁时间,劲气骤提,小舟被他硬生生地拔了起来,从人群头上越过,如落叶一般飘落擂台上面。
遮罗耶那披满赤发的头颅缓缓抬起,盯在舟上。他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讶异,小舟挺立,船头一人当风而立,竟然是位二十余岁的少年。难道方才隔空发啸,震慑当场,连自己的恒河真气都不由自主受了影响的,就是此人么?遮罗耶那一时之间,有些不可置信。
那少年缓步走下小舟,站在遮罗耶那的面前。他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衣,只是已经历了无数的风尘、万里征途,白衣已经敝旧不堪,却依旧整洁。遮罗耶那并没有看这些,他的目光盯在那少年的脸上。
月色如水,照得那少年微散的长发泛起一阵极幽暗的蓝光。长发下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长久的跋涉的风霜都未能淹没他的风采,但遮罗耶那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脸上多做停留,深深吸引他的,是那少年的眸子。
这双眸子生的并无特异之处,更没有特殊的颜色,却宛如两泓深潭,古镜照神,其中竟仿佛有一种洞悉天地间一切玄异的成熟与睿智——无论星辰变易、四时交替,万物生衍,阴阳运行一切的奥义都可这样的神光中得到解答。
也许,传说中大圣大智在死亡面前,回顾自己一生高山一般巍峨的节操,沧海一般深广的思想,最后对死亡坦然一笑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目光。也许檀伽山上那高耸入云的梵天神的石像在为苍生思索一切苦难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目光。然而这目光同时却又如此清澈,宛如第一次打量这芸芸世间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沾染半点俗世的杂质。然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来自同样一双眸子中!
遮罗耶那沾血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缓缓环顾四周,他的眉角淡淡飞起,深藏着一丝忧郁,似乎在为世间生灵所受的苦而不安着。他的眸子注视着擂台上的尸体,没有放过任何一具,似乎要将他们痛苦的样子全都深印在心底。
那少年的身体颤抖起来,脸上浮起一阵愤怒,一丝痛苦。他似乎在为自己没能早些到达,从死亡的恐怖中将他们完全解救出来而愤怒。这愤怒是一种另人畏惧的情绪,让这少年完全燃烧起来,他猝然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射向遮罗耶那!
他的目光中已没有了悲悯,有的只是愤怒!
那少年举步向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得并不快,仿佛要借了这段时间,来调整体内的真气。但众人忽然就觉得这遥遥相对的两人之间,已不能再存在任何东西。
存在者必死。
这是种压力,压得众人不断后退,在两人中间空出很大的一片空地来。遮罗耶那的眼中显出一片欣喜,随着那少年的走近,这欣喜越来越重。那少年却不发一言,径自走到遮罗耶那对面,站住。他整个身体都在熊熊燃烧,炽烈的火焰映照在遮罗耶那的心头。他的眼中也闪出一丝复杂的颜色,这怒火不仅在烧灼着敌人,也在烧灼着自己。这并不是种很好的宣泄方法,迟早会将自己也烧死。他洞彻一切的目光停在少年的眸子上,他看得到那少年的痛苦,尽管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痛苦。
那少年胸口起伏,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遮罗耶那怜悯地看着他:“你不该发出那声长啸的,勉力施为,只会让你受伤。尚未与敌交手,先挫伤自己心脉,曼荼罗姬教主座下的人,本不该这么鲁莽的。”
此言一出,大会中人一齐哗然!
这少年竟然是姬云裳的手下,号称无敌天下的姬云裳的手下!
那少年举起袖,缓缓将唇边的血迹拭去,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认真。他的袖子上,浅浅地绣着一围花,曼陀罗花。这也是曼荼罗教中一种特殊的标志。
姬云裳座下人才无算,如梵天地宫四天王毗琉璃等,无不是独当一面的绝顶高手。然而他们身上并没有这样的标志。因为这种花纹,只会印在教主嫡传弟子的衣上。
历代曼荼罗教主只收一个弟子,这个弟子也就是下一任教主的继承人。然而如今,这件印有曼陀罗花的白衣,竟然穿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身上!
虽然这袭白衣已然破败,花纹也已黯淡,却因为承载了“曼荼罗教”四字,这一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那少年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只淡淡道:“我若不啸,便会有更多的人死去。他们不该死。”他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逼住遮罗耶那。
遮罗耶那笑了。他的笑容隐含着不能抵挡的嘲讽:“啸了又怎样?他们仍然会死去。我仍然会杀了他们。”
那少年眉头紧皱,一字字道:“只要我有一口气息,便不准你妄杀!”
遮罗耶那淡淡道:“若是你师尊前来,也许可以说这句话。但你……”他已不必再说,方才那少年一声长啸,固然显露了强劲的实力,但此刻与遮罗耶那对面站立,他的声威却显然略逊一筹。遮罗耶那虽经连番大战,体内那庞大的力量虽衰却未败。遮罗耶那冷笑到:“姬云裳若是也觊觎这武林盟主之位,就该亲自出马,只派你一人前来,未免还是托大了些。”
“我为阻止杀戮而来,非为此盟主之尊,也非为了曼荼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