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貌似真实的生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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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安检口的时候,我对杜伟说:“谢谢你!”其实我是真的很感谢杜伟,他总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奇怪的是那时候我看到杜伟的神色竟然凄惶的,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还是上前一步,抱着他说:“我很快会回来的。”
我没有想到,再回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了。
五十一 爱,那么难(6)
在福清机场给桑丽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听不出她的声音了,那声音是那么的疲惫且沧桑。我叫了一个出租车直奔桑阿姨所在的省立医院。
特护病房里,我已经完全认不出桑阿姨了。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的桑阿姨肿的让人看不到她原来的样子,连嘴唇都是乌青的。我上去叫了一句桑阿姨,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她竟然还认得出我,但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努力的张了张嘴,依稀发出了点声音。
“她就是太强,这一辈子她都是那么倔强。哎……”身后有一个男人用嘶哑的声音说了这句话。我转过头,迷离的眼前是一个双眼深陷的男人,是桑丽爸爸。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桑丽她爸,可是我还是很肯定就是他。因为他的神情,因为他所说的话。我走过去想安慰一下他,可是叔叔还没有喊出口,我的眼泪就先掉了下来。那个我每次离开都要送我到家门口招呼我经常来尝尝她的手艺的桑阿姨,那个半夜起床替我跟桑丽盖掖被角的桑阿姨现在躺在床上,她在忍受巨大的疼痛。桑丽走过来,握着我的手说:“猪,你别哭了,我们才止住,你不要把我们的眼泪又重新招出来。”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桑丽的眼泪已经下来了,我想这些天她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她的眼睛通红肿胀着。我握着桑丽的手努力将涌上咽喉的悲怆压下去,这种努力让我嗓子眼发痛。
我在桑阿姨的病房里坐了很久,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凝重的等待那一个时刻的来临,医生说桑阿姨就这一两天了。我们沉默的等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桑阿姨呻吟起来,杜冷丁的效力在她身上慢慢褪去。她已经几天都不能进食了,靠的是药水来维持生命,她的呻吟显的那么微弱而痛楚,生命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一种赐予而是折磨了。桑丽不忍听这样的呻吟,掩面逃出了病房。我是在人工池旁追到桑丽的,她站在那里放声大哭。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背心抽动,那个时候太阳躲进了云里,眼前整个暗了下来。我走上去抱住桑丽,桑丽使劲的抓我的后背,不断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我知道桑丽为什么问为什么?她想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会落在妈妈头上,为什么她开始发现妈妈的好了却失去了表达的机会。
桑丽哭了很久,也问了很多个为什么,可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包括她自己。桑丽哭完了跟我说:“猪,谢谢你。谢谢你回来,谢谢你让我……”我替桑丽擦干了眼泪。我想跟她说“桑丽,你休息一下,别太伤心了,桑阿姨还要你照顾。”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家,妈妈一给我打开家门我就抱住她嚎淘大哭。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只是想抱着老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妈妈好半天才推开我,问我怎么了,我很大声的说:“老妈,我很想你!”
“死丫头,那也不用哭的那么回肠荡气啊!你吓死我了。”老太太笑了,却也流出了眼泪。那天晚上,我非得挤掉老爸跟老妈睡。抱着老妈的脖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又变的很小很小,无论老妈要去哪儿,我都屁颠屁颠的跟着。那一晚,我把老妈搂的紧紧的,我突然很怕失去妈妈。
第二天去医院看桑阿姨的时候,桑阿姨看起来竟然有了点精神,肿也退了不少,还能喂进一点点参汤了。我突然觉得桑阿姨会好起来,也许医生说的是危言耸听,也也许会有一个奇迹,对,就是奇迹,有什么不可以。所有的人脸上都看起来有了一些些轻松的颜色,桑丽偷偷告诉我,这一整天她妈妈都没有呻吟,我觉得她也是像我一样相信有奇迹的,但她不敢说,她怕更失望。所有人都那么希望着,但没有一个人说出来。桑丽她爸爸在桑阿姨第二次入院的时候,差点被拘留,因为他把告诉他桑阿姨的癌细胞全都被消灭了的那个主治医生痛打了一顿。大家都害怕承受燃起希望后的再度失望。是的,大家都怕。而事实也是注定要让大家失望的,当天晚上桑阿姨就真的放弃这个让她受尽病痛的折磨的世界了。那时候已经入夜,大家都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是被桑丽的呼喊声唤醒的。
我是在桑阿姨过世后的第二天去医院探望时得到消息的,那时候,床上已经空了,床单也被换干净了,小护士跟我说,昨天晚上,那个病人走了。那天是酷热的夏至日,晴空万里。我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桑阿姨是三天后下葬的,那时候的桑阿姨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当土一层一层的淹没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时,桑阿姨在桑丽的怀里笑着。桑丽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哭,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妈妈的相片,她白色宽大的孝服在晚风里迎风招展,像是一张雪白的幌子。
五十二 平地销烟(1)
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人生是什么?人生不过就是一幕戏,你再怎么轰轰烈烈,终是有落幕的时候,幕落下来,一切也就结束了。
准备回程的行装时,无论我走到哪儿,我爸我妈总要跟在身后叮嘱到哪儿。换作以往我一定会很不耐烦,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桑阿姨的过世,在这样的时候,我却怀着沉沉的歉疚。想想自那次负气只身南下,一去深圳就是两年多了,曾经龙筋虎骨的老爸竟然已经微微的驼了背。我都没想到再过几个月,老爸就要五十大寿了。看着老爸老妈已经开始衰老的脸我心酸的不明所以。有那么一两回,我甚至都想转回头抱着我妈说对不起,只是怕吓坏了老太太。
老妈并不知道我跟余凯之间发生的事,还是自作主张的打了电话让余凯送我到机场。我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期望是什么,只是我也许只能当个不孝女了。
余凯还是开着车来接我了,这么多年被我妈当儿子使唤习惯了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老爸老妈跟在我和余凯的身后不断的提醒这提醒那,好像我是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当车门终于把老爸老妈的叮咛关在车外时,我看到我妈眼里有晶莹的眼光。
去机场的路上余凯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告诉他桑阿姨过世了,他惊讶的转过头来看我一眼,然后继续沉默着开车。我盯着余凯的侧脸,他的圆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线条硬朗了起来,而我却一直用很多年前的眼光看待他。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余凯也变的遥远了起来。原来在我不经意间,许多事都在发生变化。
余凯沉默的开车,沉默的为我拉着行李箱。直到要上飞机了,才开口跟我说话,他说:“肖妍,你瘦多了,要是不开心,就回来吧!”听到他那么说的时候,我鼻子酸酸的,有一瞬我竟然想,要不,就不走了吧!
飞机在宝安机场降落时,深圳正在刮台风。雨铺天盖地的浇灌着深圳的大地。我站在机场门口一遍遍的拨打杜伟的手机,得到的都是已关机的回复。我开始后悔没有提早告诉杜伟我的航班号,只是坐在余凯车里,我压根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找不到杜伟,我只好排队打了一个车到碧水湾的家。
在车上,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着,难道杜伟也出差了么?除非在飞机上,否则杜伟的电话一般是不会关机的。我拼命的抑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强迫自己欣赏窗外的风景,然而被雨迷住的窗外,却让我更加心烦。
打开家门的那一刹那,我被吓到了。入眼就是满地的碎磁片,我跟杜伟在陶艺家自制的一套茶具如数的碎在花岗岩地板上,那个我做的酷似杜伟的小老头发际以上都碎了,但却还是冲着我笑。这种笑让我有抓狂的想法。做手工活,我一向是不行的,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当时只是想随便画一个肖像,却三下两下把杜伟给勾勒出来了。我记得那时候我惊讶的望着自己的成品觉得很不可思议,杜伟涎着脸过来说我之所以能画的那么好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是啊,他说,他在我心里。看到这些碎片,我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的整个房子看起来像被洗劫过了似的,落地窗帘被扯掉一半,软软的瘫在地上。。镶着我跟杜伟合影的相框也落在地上,上面落满了鞋印。我养了几个月的吊篮也被扯的七零八落,摔在地上。看到这一切,一股悲愤涌上来,心狂乱的跳动着,却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来。这肯定不是小偷,可是杜伟,是杜伟吗?难道他又怀疑我做了什么?这些天通电话时,他也只是安慰我不要太难过了,那么这又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的,所有的。我仓惶失措的奔进卧房,我的衣服被掷在地上,很明显踩践过的痕迹,枕头也在地上,我捡起枕头,上面有一个很深的洞,不知道是用什么拧出来的。唯有书房,书房是没有被洗劫过,仍然一丝不苟。粉红色的SONY笔记本打开着,屏保滑过的还是:“妍妍,没有我的夜晚,点一盏灯迎你回家。”多么讽刺!
我无力的瘫坐在杜伟预备给我休息的小床上,这张床我一次都没有躺过,今天竟然成了唯一收容我的地方。
我坐在床上深呼吸,看到这一切我已激动的不能思想。我静静的坐着,等待悲愤的慢慢褪去,我终于明白,杜伟再怎么恨我也不可能那么做,那么只能是,只能是我跟杜伟的事败露了。我潜意识的用了败露这个词,原来在我的心里,我跟杜伟的关系是不堪的。想到这一点,我更加惶恐,我一直在逃避被撞破的可能,逃避看不起自己的思想,还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去面对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着急,却又无措。我一遍遍的看手机,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电话,我告诉过杜伟我今天要回来的,只是临时订的机票,没告诉他航班号,难道他不怕我回来看到这一切会着急吗?亦或是他现在根本脱不了身。我千头万绪,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是晓云来过了,她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的事,在她来的这些日子,我跟杜伟连电话都很少通,偶尔通一下话,杜伟也一向是拿办公室电话打给我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暮色降临这个有着青荷叶窗帘的房子,我不断的来回踱着,终于走累了,在小床上坐了下来。我想了无数种可能,做了无数的推测,却仍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从这个时候,我开始后悔,如果一切在西安就结束有多么好!而我却对杜伟说:“我愿意!”我说我愿意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今后会遭遇的种种可能,原来人生,并不光是我愿意就可以的。
五十三 平地销烟(2)
杜伟还是来电话了。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我一直以为人在脑子里有很多事的时候是不会睡的着觉的,然而我确确实实睡了,睡的似乎还挺香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大跳,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所以直到听到杜伟的声音时,我才确认是他打的电话。
杜伟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肖妍,你到深圳了?”
我知道杜伟为什么首先要问这句话,因为只要我到了深圳,我就看到了所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