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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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暴力该不该管?传统观念认为,丈夫打老婆是家庭内部的私事,外人不能管。我们看到许多警察面对受暴妇女的求救都会说:“外人打你我们能管,你丈夫打你管不了。”女权主义者主张重新界定公与私的界线。对妇女的暴力是对妇女人权的侵犯,不能以家庭为界,把妇女的权益割裂成为公领域和私领域,从而使法律对妇女的保护停留在家门之外。事实上,妇女权益被损害很多是发生在家庭内部。联合国1993年12月通过的《消除对妇女暴力宣言》在对暴力定义时说:“对妇女造成或有可能造成身体、性与心理方面伤害或痛苦的,任何基于社会性别的暴力行为,包括进行威胁、强迫或任意剥夺自由,不论其发生在公共还是私人生活中。”《宣言》要求,国家有义务谴责暴力,而不得借口习俗、传统及宗教逃避该责任。国家被期待立即采取所有“适当的手段”,来实施消除对妇女施暴的政策。这些要求和规定明确表示了反对针对妇女的暴力是全社会的责任。
周笑音的案例就是一个成功的干预案例。首先是省妇联的支持。湖南省是我国第一个通过“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地方法规的省份,湖南省妇联有着比较敏感的反家庭暴力意识。周笑音从一开始申诉就受到了省妇联的全程关注,荣部长她们不断给她以具体的指导,使她不至于孤独地面对暴力,还给她请了免费的律师,帮她打官司。 '快抓在线书1。0。2'
重要的一点,是法律的保护。我国修改后的婚姻法,把禁止家庭暴力写了进去,同时,婚姻法还增加了过错赔偿制度。正是有了这些条款,周笑音才能够依法获得施暴方的赔偿,得到了住房,解除了她最大的离婚障碍。
还有,法官的秉公执法。现时有法难依的事情并不鲜见,法官对案件事实的认定,直接影响着判案的结果。这里面也有法官的观念问题,有法官对家庭暴力的认知态度问题。显然,周笑音得到了公正对待。在国际反家庭暴力运动中,多机构合作被许多国家认为是有效保护受虐妇女的方法。一旦有家庭暴力的案件发生,警察、法院、检察院、医院、妇女救助组织、社区居民,都会有所行动。警察快速反应,接警、出警,有一套完备的程序。如果施暴者的威胁较大,警察会对他颁发“禁止令”,不允许他接近受虐妇女,连电话都不能打,还可以带着警犬在受虐妇女的住宅外巡逻。医院接收到一位有外伤的妇女,医生和护士会主动询问受伤的原因,了解是否有家庭暴力,医院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心理工作者来陪护受到家庭暴力的妇女。受虐严重者,还有庇护所可去,这些庇护所有妇女组织办的,也有政府办的。庇护所里有警铃直接接到警察局,以保护受虐妇女的安全。如果邻居们听到有人施暴,他有责任去报警,而不是可管可不管。
叙述人任英红
访谈人宋美娅
访谈时间2002年4月19日访谈地点呼和浩特市内蒙古自治区第一女子监狱
录音整理宋美娅
文稿编辑宋美娅任英红,1957年出生,内蒙古包头市人,曾上过两年小学。任英红是自由恋爱,男方不顾父母反对执意和她结婚。但婚后丈夫施暴,任英红3次提出离婚,都没有离成。1996年第四次提出,这回终于离成了。离婚后,前夫仍然滋扰她。1996年6月的一天,前夫又一次寻到她娘家,发现前夫身上别着刀后,她用裤腰带勒死了他。1997年,她被判无期徒刑。
看到任英红,不免让你想起一个温顺的动物:羊。她脸上和身上的每一个线条都是柔和的,圆圆的脸,圆圆的肩,目光中还带有一丝羞怯,说话时不经意地微低着头,眼睛总是向下看,说话时轻声细语。44岁的她,微微有些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看她动作很利索,太阳光从她背后打来,映出缕缕白发。
曾经相爱,曾经数次离婚问:你是哪里人?
任:我家在包头市昆区赵家营村。
问:你和你原来的丈夫是怎么认识的?任:我和他是一个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家是城市的,父母在太原市工作,他舅舅是我们村的,他舅舅没有孩子,他下乡下到我们村。
我们俩谈对象是他亲戚介绍的,说是介绍,其实我俩早就认识,农村咋说也得有个媒人。(说这两句时,任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的红润,让我感到他们当初是自己相爱的,并有过非常甜美的爱情。)他和我谈对象他父母不同意,说:“你是城里人,找个农村的不好。”他父母想让他回城里。他大哥在昆区给他找了工作,想让他往城里调。他觉得我这个人挺实在的吧,对我挺好的,他父母说,如果他要娶我,就不管他的事了,他也不听,就是要和我好,我们1979年结了婚。
问:什么时候不好了呢?任:他开始上班之后。那时候上班的人少,他是建筑工,每个月挣18块钱,钱也不往家交,我在家种那点儿地够吃了,也没有想着要问他要钱。他不好好上班,后来单位把他开除了,他骗着我,天天早上还说去上班,其实在外面胡混。你说一个大男人,也不找个营生,一天天混。1983年,因为偷东西,他被劳教了3年。
他第一次打我我记不太清了,就记得那会儿刚结婚一个多月,那天我去我妈家了,一回来,他在床上躺着,我说:哎呀,你回来了,我赶紧做饭。他过来就是两个耳光,我气得趴在那儿哭。我想走,他不让走,又说上好话。我想他可能在外面遇上不高兴的事了,也就算了。
这就开始了,以后每次下班回来,只要饭不对意,就不行了,踢东西,这也不对了,那也不对了。他每天喝酒,回家就闹事。放的东西不对了,找茬儿打你、打娃娃,放个针也不对,“妈的个×,你们家怎么教育的,把针随便乱放!”看电视也不对,“妈的个×,几点了你还看电视!”抱起电视机就要砸。咋也不对。你要不理他,不做声,他就揪住你的头发骂:“妈的个×,你是个甚东西?”找东西打我。问:他伤害你严重到什么程度?
任:他打我像打死猪一样,他打人甚也打,打脸,经常扇耳光,耳朵扇得流血,拿着甚东西都打,总拿刀吓唬我,经常一动就把刀子别上,“唰”,刀子扎在我脸前,吓得我不行。家里打,他在外头也打,走在路上,邻居们一看他来了,都躲着他。一看他喝酒回来我就吓得不行,他一拿刀我就吓得跑出去,听见他骂我躲在厕所里。他不在家我也害怕,不知道他在哪儿,喝酒喝成什么样了。回来他就折腾我。
有一次他半夜回来,要吃饺子:“起来起来,给我包饺子。”我起来包好了,给他端到跟前,他又要吃素饺子:“吃素饺子,素饺子!”我一个人好害怕,(哭泣得说不下去)弄上素的也不吃,就在那儿找茬儿,咋也不行,磨你一黑夜。快到明了,人家睡了,我还得干活儿。净那样,经常一黑夜一黑夜折腾你,让你上小卖部给他买酒,你就陪着吧。问:你有几个孩子?
任:两个女儿。1980年生下大女儿,怀孕时检查是个男孩,他可高兴了,生下来是个女孩,哎呀,这脸马上就不行了。我妈去伺候我,也不跟我妈说话。对了,生下这个女孩他就更不行了,就嫌生了个闺女。我妈带去的米、奶票,他把奶票扔火炉里烧了,把粮食都锁上,不让我们吃。我只好去我妈家住,也不行,他去我妈家找:“你还回不回了?”把我妈吓得说:“你快回吧。”我不想给我妈家找事。他去我妈家也打,打我弟弟,也打过我妈,一伸手就把我妈推倒在地上。 '快抓在线书1。0。2'
问: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任:到出事时17年。出事时我已经和他离了婚了。1996年5月19日离的婚。以前离过几次都没有离掉。第一次离时,大女儿两岁多,结婚3年头上,到了法院,法院调解,他说:“不了,以后不了,我这脾气不好,以后听你的。”回来连3天也过不了,又是那样。他去劳改了3年,劳改时我去看他,给他买点儿他爱吃的。那时不骂,坐那儿头低着,不做声。我以为回来他会好一些,谁知道回来更厉害。
第二次我又提出离婚,他在法院写保证,保证以后不打了、不闹了。法院说:“回吧,保证也写了,孩子也那么大了,别离了,回吧。”从法院回来,他一次比一次打得厉害,我们家的墙上净酒瓶子印子,拿起甚也打,哪句话不对,酒瓶子就来了,碗也来了。我第三次提离婚,他又写了保证,还是没离成。第四次离成了。
出事了
任:离了婚之后,小女儿他也不管,净跑到我妈那儿吃饭去,他整天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还要接孩子上学下学。在路上净碰见他,走着走着,他骑着车,叉着腿堵在你脸前,拦着我不让我走,训我,叫我回家:“回去给娃娃们做饭!”我说娃娃们都在我妈家吃饭呢。有时一扭头,他在后面跟着。1996年时,我们这儿地震,都住地震棚。一天晚上我从家往地震棚去,半路上又碰见他,他又是叉着腿站在我面前,说:“走,回家去!”我说:“我跟你离婚了,回哪个家呀?”他说:“娃娃们还等你回去做饭呢。”还是那一套吧,我说大的小的都在我妈家呢。他就说:“你回呀!”我没回。
可能是他离婚离后悔了,他也求我,说软话,叫我:“红(我小名叫红),”他说:“看在咱俩年轻时好过的份上,你回吧!”说软话也不能让我动心,我的心凉了,他改不过来了。我说:“我刚刚离了婚,不回,要回也是你变化了。”他三天两天去我妈那儿,找闺女了,有事了,早上一大早就跑来,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看见他了。问:他是不是还想和你过夫妻生活?
任:他就是那个意思。有一次,我回去寻找我的衣服,我让大女儿给我做伴。一进门,他就打我,上来两个耳光,打我我就跑,我们那儿有个派出所,我跑到派出所,把我吓得甚也不管了。他追到派出所,看见他来了,我说“来了来了”,吓得疯了一样,不知咋办了。派出所的人把他叫到一边,说了说,他走了,我吓得半天没走出来。回到我妈家,我妈说:“去找妇联吧,离了婚了,他还老来找。”我妈陪我去了包头市妇联,一个50来岁的干部说:“像他这样的人,管得轻了,不起作用;管得重了,对你也不好,你回吧。”
1996年6月的一天,晚上10点多了,他又来我妈家了。我妈他们在里间睡下了,大女儿小女儿在另一间屋看电视。他一坐下,我就看见他身上别着刀,夏天嘛,穿得薄,他腰里别着扳子,就是修自行车的扳子,腿上别着刀子。哎呀,我的脑子“轰”的一下,我就想,今天我得弄死他,我爸我妈都在家,不能让他伤着他们。他说:“你明天回家吧,回家给娃娃们做饭。”还是那些话。我那时就拿定主意了,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我不跟他说话,就想怎么弄死他。他在床边坐着,我从旁边上床,假装拉窗帘,走到他身后,他一扭头,我解下了裤腰带,一下子勒住他的脖子。问:他反抗了吗?
任:没反抗,不知道怎么他就死了!他把刀拔出来了,在地上掉着。我大女儿听见点甚了,出来了,她问:“妈,咋了?”我说:“我把他弄死了!”(任英红把这一句话说得很响亮,很硬气,一点儿没有惧怕的感觉。)大女儿就去把我爸喊醒了,我爸喊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