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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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一声,前蹄跪倒。
他的人也从马背上窜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上没有草,只有砂。
砂石摩擦着他的脸,他的脸已出血。
他的心也已出血。
忍耐!忍耐!无数次的忍耐,忍耐,忍耐到几时为止?
有谁能知道这种忍耐之中带有多少痛苦?多少辛酸?
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带着血的泪,带着泪的血。
星已升起,繁星。
星光下忽然有匹马踩着砂粒奔来,马上人的眸子宛如星光般明亮灿烂,弯铃清悦如音乐
——马芳铃。
她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眸子里充满了幸福的憧憬,她比以前无论什么时候看来都美。
这并不是因为星光明媚,也不是因为夜色凄迷,而是因为她心里的爱情。爱情本就能令最平
凡的女人变得妩媚,最丑陋的女人变得美丽。
“他一定在等我,看到我又忽然来了,他一定比什么都高兴。”
她本不该出来的。
可是爱情却使得她有了勇气,不顾一切的勇气。
她希望能看到他,只要能看到他,别的事她全不放在心上。
凤是冷的,冷得像刀。
但在她感觉中,连这冷风都是温柔的,但就在这时,她已听到风中传来的哭泣声音。
是谁在如此黑暗寒冷的荒漠上偷偷哭泣?
她本已走过去,又转回来,爱情不但使得她的人更美,也使得她的心更美。她忽然变得
很仁慈、很温柔,很容易同情别人,了解别人。
她找到了那匹已力竭倒地的马,然后就看见了傅红雪。
傅红雪蜷曲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的马蹄声,也没有看见她跳下马走过来。他正在忍受着世上最痛
苦的煎熬,最可怕的折磨。
他的脸在星光下苍白如纸,苍白的脸上正流着带血的泪。
马芳铃已看清了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是你?”
她还记得这奇特的少年,也没有忘记这少年脸上被他抽出来的鞭痕。
傅红雪也看到了她,目光迷惘而散乱,就像是一匹将疯狂的野马。他挣扎着,想站起
来,但四肢却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拧绞着,刚站起,又倒下。
马芳铃皱起眉,道:“你病了?”
傅红雪咬着牙,嘴角已流出了白沫,正像那匹死马嘴角流出的白沫。他的确病了。
这种可怕的病,已折磨了他十几年,每当他被逼得太紧,觉得再也无法忍耐时,这种病
就会突然发作。
他从不愿被人看到他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他宁可死,宁可入地狱,也不愿被人看到。但
现在他却偏偏被人看到了。
他紧咬着牙,用刀鞘抽打着自己。
他恨自己。一个最倔强、最骄傲的人,老天为什么偏偏要叫他染上这种可怕的病痛?
这是多么残忍的煎熬折磨?
马芳铃也看出这种病,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何必打自己?这种病又死不了人的,而
且还很快就会……”
傅红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拔出了他的刀,大吼道:“你滚,快滚,否则我就杀了
你!”
他第一次拔出刀。好亮的刀!
刀光映着他的脸,带着血泪的脸。
苍白的刀光,使他的脸看来既疯狂、又狞恶。
马芳铃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目中也已露出了惊俱之色。
她想走,但这少年四肢突又一阵痉挛,又倒了下去。
一他倒在地上挣扎着,像是一匹落在陷饼里的野马,孤独、绝望、无助。
刀还在他手里,出了鞘的刀。
他突然反手一刀,刺在他自己的腿上,刺得好深。
鲜血沿着刀锋涌出。
他身子的抽动和痉挛却渐渐平息。
但是他还在不停的颤抖,抖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抖得就像是个受了惊骇的孩子。
马芳铃目中的恐惧已变为同情和怜悯。
如此黑暗,如此寒冷,一个孤独的孩子……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你何必这样子折磨自己?”
她的声音温柔像慈母。
这孤独无助的少年,已激发了她与生俱来的母性。
傅红雪的泪已流下。
无论他多么坚强,多么骄做,在这种时候也被深深打动。
他流着泪,突然嘶声大叫,道:“我错了,我根本就不该生下来,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
上的。”
呼声中充满了绝望的悲哀。
马芳铃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同情和怜悯有时也像是一根针,同样会刺痛人的心。
她忍不住抱起了他,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你用不着难过,你很炔就会好的……”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的眼泪也已流了下来。
风在呼啸,草也在呼啸。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来就像是浪涛汹涌的海洋,你只要稍微不小心,立刻就会被它吞
没。但人类情感的澎湃冲击,岂非远比海浪还要可怕,还要险恶。
傅红雪的颤抖已经停止,喘息却更急更重。
马芳铃可以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已透过了她的衣服。
她的胸膛似已渐渐发热。
一种毫无目的、全无保留的同情和怜悯,本已使她忘了自己抱着的是个男人。
那本来是人类最崇高伟大的情操,足以令人忘记一切。
但现在,她心里忽然育了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得竟是如此强烈。她几乎立刻推开
他,却又不忍。
傅红雪忽然道:“你是谁?”
马芳铃道:“我姓马……”
她声音停顿,因为她已感觉到这少年的呼吸似也突然停顿。
她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没有人能想到仇恨的力量是多么强烈,有时远比爱情更强烈。
因为爱是柔和的、温暖的,就像是春日的风,春风中的流水。
仇恨却尖锐得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可以刺入你的心脏。
傅红雪没有再问,突然用力抱住她,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裳。
这变化来得大快,太可怕。
马芳铃已完全被震惊,竟忘了闪避,也忘了抵抗。
傅红雪冰冷的手已滑入她温暖的胸膛,用力抓住了她……
这种奇异的感觉也像是一把刀。
马芳铃的心已被这一刀刺破,惊慌、恐惧、羞辱、愤怒,一下子全都涌出。
她的人跃起,用力猛掴傅红雪的脸。
傅红雪也没有闪避抵抗,但一双手还是紧紧地抓住她。
她疼得眼泪又已流出,握紧双拳,痛击他的鼻梁。
他一只手放开,一只手捉住她的拳。
她的胸立刻裸露在寒风中,硬而坚挺。
他眼睛已有了红丝,再扑上去。
她弯起膝盖,用力去撞。
也不知为了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呼喊,呼喊在这种时候也没有用。
两个人就像是野兽般在地上翻滚、挣扎,撕咬。
她身上裸露的地方更多。
他已接近疯狂,她也愤怒得如同疯狂,但却已渐渐无力抵抗。
忽然间,她放声嘶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知
道这时绝不可能有人来救她,也知道他绝不会放过她。她这是向天哀呼。
傅红雪喘息着,道:“这本就是你自己要的,我知道你要。”
马芳铃已几乎放弃挣扎,听了这句话,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一口咬在他肩上,他痛得全
身都收缩,但还是紧紧压着她,仿佛想将她的生命和欲望一起压出来。
她的嘴却已离开他的肩,嘴里咬着他的血,他的肉……
她突然呕吐。
呕吐使她无力抵抗,只有高呼。
“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做。1他已几乎占有她,含糊低语:“为什么不能?谁
说不能?”
突听一人道:“我说的,你不能!”
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可怕。
愤怒到了极点,有时反而会变得冷静一刀岂非也是冷静。
这声音听在傅红雪耳里,的确也像是一把刀。
他的人立刻滚出。
然后就看见了叶开!
第十章 杀人灭口
叶开站在黑暗里,站在星光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
马芳铃也看见了他,立刻挣扎着,扑过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失声痛哭,哭
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开也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安慰和劝解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除下了自己的长衫,无言地披在她身上。
这时傅红雪已握住了他的刀,翻身掠起,瞪着叶开,眼睛里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惭。
叶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傅红雪咬着牙,一字字道:“我要杀了你。”
叶开还是不理他。傅红雪突然挥刀扑了过来。他一条腿虽然已残废,腿上虽然还在流着
血,但此刻身形一展,却还轻捷如飞鸟,剽悍如虎豹。
没有人能想象一个残废的行动能如此轻捷剽悍。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刀
光已闪电般向叶开劈下。叶开没有动。刀光还未劈下,突然停顿。傅红雪瞪着他,握刀的手
渐渐发抖,突然转过身,弯下腰,猛烈的呕吐。叶开还是没有看他,但目中却已露出了同情
怜悯之色。
他了解这少年,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深更多,因为他已经历过同样的煎熬和痛苦。马芳
铃还在哭。他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你先回去。”
马芳铃道:“你——你不送我?”
叶开道:“我不能送你。”
马芳铃道:“为什么?”
叶开道:“我还要留在这里。”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那么我也——”叶开道:“你一定要回去,好好的睡一
觉,忘记今天的事,到了明天……”
马芳铃仰面看着他,目中充满期望渴求之色,道:“明天你来看我”叶开眼睛里表情却
很奇特,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我当然会去看你。”
马芳铃用力握着他的手,眼泪又慢慢地流下,黯然道:“你就算不去,我也不怪你。”
她突然转身,掩着脸狂奔而去。
她的哭声眨眼间就被狂风淹没。
马蹄声也已远去,天地间又归于寂静,大地却像是一面煎锅,锅下仍有看不见也听不见
的火焰在燃烧着,熬煎着它的子民。
傅红雪呕吐得整个人都已弯曲。
叶开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吐完了,忽然冷冷道:“你现在还可以杀我。”
傅红雪弯着腰,冲出几步,抄起了他的刀鞘,直往前冲。
他一口气冲出很远的一段路,才停下来,仰面望天,满脸血泪交流。他整个人都似已将
虚脱。
叶开却也跟了过来,正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傅红雪握刀的手又开始颤抖,突然转身,瞪着他,嘶声道:“你一定要逼我?”
叶开道:“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而且逼得太紧。”他的话就像是条鞭子,
重重地抽在傅红雪的身上。
叶开慢慢的接着道:“我知道你需要发泄,现在你想必已舒服得多。”
傅红雪握紧双手,道:“你还知道什么?”
叶开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杀我,也不想杀我。”
傅红雪道:“我不想?”
叶开道:“也许你唯一真正想伤害的人,就是你自己,因为你……”
傅红雪目露痛苦之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