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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闯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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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八分脸上出现一种恨色。
  一种强烈的恨意。
  杜威在旁问:“他是我们的敌人,杀了我们不少人,为何要放?”
  李商一默然。
  好一会,他才说:“他,胜,了,我。”
  姚八分与谭千蠢骇然相顾。
  谭千蠢抗声道:“明明是你胜了,还重创了这——”
  李商一握剑的手突然紧了紧。
  白哲的手更白哲。
  手背上的青筋突现。
  谭千蠢把下面想说的话全吞了回去。
  姚八分却接了下去:“就算他是赢了又怎样?咱们合力把他干了,天下谁知此事?!依我看,一哥,不如——”
  李商一吐字如剑:“放!”
  姚八分也疾喝道:“好!”
  他向谭千蠢猛一颔首,在这一瞬间,他和千蠢和尚,一连向沈虎禅骤下二十三道杀手!
  每一道杀手,都是要沈虎禅的命。
  要他立即死亡!
  “我真的没有想到……”
  徐无害喃喃地道,“他们一出手,李商一也出了手!”
  王龙溪这时忍不住呸了一句:“卑鄙!”
  燕赵反问:“什么卑鄙?”
  王龙溪道:“争杀一个伤者,算得了什么英雄!”
  燕赵道:“我看李商一不是向沈虎禅出手的。”
  舒映虹在旁道:“李商一不是向沈虎禅出手,莫非竟向自己人出手不成?!”
  徐无害有点懵懵然的道:“正是,李商一竟向谭千蠢和姚八分出手……”
  那么无奈、凄落的剑光,交织成一张如烟似梦的剑网。
  美丽得似场灾祸。
  将军这时忽然正色的道:“无害。”
  徐无害肃然道:“在。”彷佛将军一声叫唤,即使他连身上的痛楚都尽忘。
  将军问:“你是亲眼看见李商一出手的了?”
  徐无害答:“是。”在将军面前,他不敢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将军道:“他是向姚八分和谭千蠢出手?”
  徐无害道:“是的。他一剑攻向两人。”
  将军道:“他是怎么一剑攻向两人的!”
  徐无害道:。“他的剑像一层层的塔,在出手的时候像突然间成了花,他只剌出一剑,却似有五十朵剑瓣,分别向千蠢和尚利八分道人……”说着不由神往。
  将军仔细的听说:“说一说你对李商一剑法的感觉。”
  这次徐无害没有立时听懂。
  将军补充道:“我是指:他这次出剑同时攻向谭、姚二人,你在外边着了,有什么感触?”
  “那一剑,”徐无害神驰的道,“那一剑……真是惊丽,而且令人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无端。”
  无端的剑。
  无端的剑法。
  无从捉摸的人和剑。
  “你呢?”将军咀嚼了一下“无端”两个字,同头向蔡可饥,“你人在剑网里面,站得最靠近,你又感觉到什么?”
  蔡可饥想。
  一想,彷佛就见到那一剑。
  那一剑,比谎言美丽。
  那一剑比理想更美。
  那一剑,就似憧憬里的梦景。
  ——美丽得令人原谅一切。
  ——可是,却又怎么会使人在想起的时候,生起一种微微的伤感、淡淡的感伤?
  “惘然;”蔡可饥答,“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惘然。”
  惘然,惘然得茫然的惘然。
  恍似,恍如一梦的惘然。
  惘然的人在梦中不知梦,身在客中不是客。
  “无端。惘然。”将军沉吟着:“好一个李商一,不愧为万人敌的情敌,多年来,他虽没赢得那女子,毕竟,却使他创出了‘锦瑟剑法’的菁粹。”
  舒映虹却不明白,他觉得在这时快,应可向将军直接求教,“可是,李商一却为何要救沈虎禅?”
  “他不是在救沈虎禅,”将军微笑道,“他是在还情。”
  “还情?”舒映虹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沈虎禅一刀砍向他自己的影子。”将军忽然返首过去向徐无害,“他的影子投影在那里。”
  徐无害没料将军忽然有此一问。
  “……投在地上呀,”忽想起什么似的接道:“有一半投影在那匹马上。”
  “马?”
  “紫骝马。”
  ——那匹马一直都在那儿。
  沈虎禅与李商一在空中刀剑交手,有一半的影子投映在马背上。
  “沈虎禅发出了那一刀,”将军眼睛亮了,有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自豪,紧接着问:“那马怎么了?”
  蔡可饥这回抢先答了:“一刀过处,马鞍裂了。”
  正要说下去,将军已胸有成竹地一笑,向燕赵道:“果然是他来了。”
  燕赵眼里流露着钦佩之色:“开始时我还没觉察到,你一问起马来,我才省起。”
  将军踌躇满志的道:“既然是他来了,李商一这下当然算是欠了沈兄的情。”
  燕赵脸上的神情,就似同时遇上了一个平生重大敌手和生平知交一般,带着傲然又带点奋然的说:“他跟他师父一样,总是在有不可能的时候和最不可能的情形下出现。”
  燕赵一向已没有敌手。
  他的敌手只剩下了将军。
  燕赵也一向没有故交。
  他的故交只剩下了将军。
  他的将军的敌人,也是将军的故交。
  ——谁才是敌手的敌手?谁是这故交的故交,——难道这不是人?
  而是,一匹马?!
  马是马。
  人是人。
  ——人和马怎么能成为知交?
  事实上,有些人爱马,尤胜于爱人;有的人跟马接近,尤甚于和人亲近;有的人情愿跟鸡犬猪猫在一起,亦不愿与人在一起。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人会处心积虑的害人伤人利用人,而其他的动物都没有这种德性。
  将军转头问徐无害:“我猜的对不对?”
  徐无害答:“服。”他本来要答“对”字,但将军只听他们片面叙述,已对场中的事了如指掌,且尽皆推测料中,徐无害心中震服之余,心里口里脑里都是一个“服”字,所以脱口说了出来。
  王龙溪几乎要大叫:“怎么回事?”
  徐无害徵询的望同将军。
  将军点头。
  徐无害遂向蔡可饥徵求道:“我们一起说好不好?”
  因为接下去的局面变化迭起。
  他怕自己说不清楚。
  何况,当时他受了伤,现在伤仍在作痛。
  他必需要蔡可饥作补充。
  蔡可饥道:“是。”徐无害的身份在“将军府”里一向比他为高,所以,徐无害吩咐的话,其实就是命令。
  就算他救过徐无害也一样。
  将军麾下,本就分际严整,合作紧密。
  这就是蔡可饥和徐无害夹叙的情形。 

 
  
  
  
   
第十三章 敌手的敌手

 
 
  李商一的无端之剑和惘然之剑,逼退了谭千蠢,击退了姚八分。
  看李商一的剑势,就算他要剑杀了姚八分和谭千蠢,也决难非事。
  可是他只击退他们。
  他只是制止两人向沈虎禅下手。
  这一剑的用意,显然是志不在此。
  而在彼。
  “彼”就是那匹马!
  李商一剑势回刺,极尽“无端”之意,但又似日升月落,移动虽是以扭转乾坤,但偏又在不经意中完成,一如韶光消逝,华年侵蚀,剑风卷起落英缤纷,还响起一阵悦耳的天籁妙韵。
  这一剑之风情,也到了“凄美绝楚”的地步。
  这样令人心碎欲绝的一剑,不是攻向人,而是攻向马。
  其间还夹杂李商一二声大喝:“出,来!”他连喝声也分开两截!
  剑光过处,马也分成两截!
  没有血!
  没有马鸣!
  只有人。
  这看来比真马还要像是一匹马的“马”,竟是假马。
  “马”只是虚壳。
  有“人”藏匿在其中。
  任何人匿伏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必定都会有些狼狈、局促、甚或衣衫不整。
  然而这人英朗如故,文秀如常,潇洒有致、怡然自得,就像他是在文士雅宴中起身敬酒一般儒雅清爽。
  这是一个年轻人。
  两道剑眉,一对星目,彷佛蕴籍了许多风流——到底风不风流还不晓得,但看他样子,至少很自命风流。
  “自命风流”这四个字是蔡可饥说的。
  燕赵叫他“不妨叙述得详细一些”,他便连人的样子也一并用话“描绘”了。
  坦白说,他是有些看那斯不顺眼。
  ——在那种紧急情境下,那人居然还可以一派舒然、悠闲自得的样子,相形之下,自己和徐无害都变得更加狼狈尴尬起来。
  谁知道“自命风流”四字一出手,燕赵就一拍大腿,喝道:“好好好,‘梁四风流蔡五狂’,‘人不风流枉少年,得风流时且风流;一时风流便风流,是真名士自风流’,不改青山不解恨,梁四还是老样子!”
  “梁四?”蔡可饥可愕住了。
  将军只微笑咐嘱:“说下去罢。”
  这一剑,带着三分怅惘、三分无端、还带有一分儿不可拆解的谜,直取自马中裂现的青年梁四!
  梁四却不闪躲。
  他只笑嘻嘻的望着李商一。
  还有李商一的剑。
  他只说了两个字∶
  “诺言。”
  这两个字一出口,就像两把刀。
  两把沈虎禅的刀!
  ——要不是沈虎禅这样有份量的刀,又怎能今李商一道几近无敌的剑遽然而止?!
  剑在空中顿住,不得寸进。
  梁四神奇潇洒依然,除了眼神。
  他眼里像在看自己的生死存亡。
  李商一却没有看他。
  一眼也没有看他。
  他像用了极大的坚忍和努力,才能稳得住这出手一剑倏然中止。
  他的脸肌搐动着。
  红剑漾出一片令人呻吟的艳丝。仔细看去,这把剑竟也起伏如波浪,似有什么事物要破剑飞血而出,李商一手里的剑,竟似是一个活着的长形的心脏一般!
  李商一脸上忽然出现极其坚毅的神色,以致他双眼一直似铺着一层泪胶黯影,此际也明亮了起来。
  他一剑同刺自己。
  血飞溅。
  血却流得不多。
  这把红剑竟会吸血。
  血注入剑里。
  剑平伏。
  红剑更红。
  剑宁定、沉静、温驯如初。
  美艳如故。
  更苍白的是李商一。
  他的脸皱纹更多,像一座苍老的海。
  ——究竟活着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剑?
  ——究竟他手中的剑是夺取敌人顽强的性命∶还是反在吸取主人生命的精华?
  ——究竟是他在用剑?还是剑在用人?
  蔡可饥和徐无害不约而同,都生起这种想法。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也没见过这样子的一把剑。
  梁四见李商一御剑不住,回剑自刺,洒然的神色里也流露出尊敬之色。
  他啧声道:“人说‘红剑’若落在他人手中,只有速其死,唯若在李商一手中,才可以驾御得住,这句话说得并没有夸大。”
  沈虎禅却忽然发语了。
  他的声音很有点虚弱。
  “人说‘梁四风流蔡五狂’,梁四一向风流潇洒,没想到这次初会,却逢着你向正在决战的人施暗算。”
  梁四一双明利的眼睛,盯住沈虎禅,张开纸扇,徐徐的扇了扇,眼珠一转,才问:“你就是沈虎禅?”
  沈虎禅道:“是。”
  梁四道:“也是闻名不如见面。”
  沈虎禅道:“彼此彼此。”
  梁四道:“听说你是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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