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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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放心了!”吴铁翼又问:“不知三位下一步骤打算如何进行?”
冷血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到出事地‘大伯公坟场’看看。”
谢自居道:“该处我已查过七八次了,都没有收获。”
冷血问:“可有新翻掘过的墓冢?”
谢自居道:“凡有可疑处,都跟俞大人一起掘土翻查过了,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冷血道:“哦。”
铁手这才回过头来,道:“也许,该查一查墓碑。——郭捕头是抱着块墓碑死的。”
吴铁翼想了想,道:“一切都要靠你们了,如果要用到人,尽管吩咐一声。”
铁手笑道:“大人手握兵符,不请大人又请谁?”
吴铁翼哈哈一笑,举杯大声道:“今宵酒菜香浓,谈这些扫兴的话作甚?来来来,咱们
吃喝再说!”
众人纷陪而举杯。习玫红鼓着腮帮子却道:“又是你先谈起的,有菜有肉,不据案大
嚼,来论公事,现在要人不要谈,都是你!”
冷血低叱一声:“三小姐,不可无礼。”但神情并不凶恶。
铁手笑笑,却不出声。
吴铁翼愕了愕,问:“这是谁家的姑娘?”
铁手笑道:“习家庄习三姑娘。”
吴铁翼毕竟是豪爽之人,呵呵笑了起来:“这都是我的不是,扰搅了三姑娘的清兴,这
一杯我敬你,当是我的赔札。”
习玫红眼睛滴溜溜地摇了摇头。
吴铁翼怔然道:“怎么了?”
习玫红道:“我不会喝酒。”
吴铁翼以手拍额,作恍然状,笑道:“我这是老糊涂了,怎么逼迫起姑娘家喝起酒来
呢!真是!”
霍煮泉立即笑道:“这样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晚难得群英并集,不如即景作一
诗词,谁输谁罚酒,如何?”
吴铁翼抚掌道:“好极。”他拍着霍煮泉的肩膀道:“我这位文胆,精诗擅词,可不是
浪得虚名的唷!”
霍煮泉骨溜着眼睛斜包了习玫红一眼,向大家笑道:“如何?就这样吧。听说铁兄博学
多文,文武双全,在下若有贻笑方家之处,还请铁兄纠正。”忽又想起还有一个冷血,忙
道:“当然,冷兄年纪轻轻,文才也好,不得了,大难得了。”
冷血淡淡他说道:“我从来没作过诗词。”
霍煮泉道:“冷兄太客气了,依我看……谢大人文名叮当,不如先来即兴一首吧?”
谢自居欠身说道:“我吧有霍先生之才?信心姿肆,贻笑天下,献丑不如藏拙,还是应
该先请才大如海的霍先生引个头吧。”
霍煮泉哈哈笑了起来,眯着眼睛不住往习玫红身上打量,道:“那我就抛砖引玉,就正
于方家大雅了……”
复又摇头摆脑吟道:“灯明酒如镜,弄蟾光作影,影下芙蓉脸,含颦解罗裙……”他一
面吟诵,一面斜睨习玫红,脸泛微红,似未饮自醉。
吴铁翼拍桌大笑道:“好!好诗,好诗……”
习玫红忽道:“霍先生。”
霍煮泉凑近了脑袋,陶陶然地笑着,问:“什么事?”声音甚是温柔。
习玫红道:“你刚才搓手顿足,长吁短叹,神憎哀切的,在做什么呀?”
霍煮泉一愕,答:“我……我是在作诗。”
习玫红故作不解道:“诗?就是那些明明是爱是恨却偏要拐个弯儿说了一大堆风花雪月
无聊话的句子啊?那算是什么玩意?”
霍煮泉紫涨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冷血道:“刚才霍先生吟的倒不是缠绵爱恨的情诗,而是骚媚入骨的艳词。”
霍煮泉连忙否认,分辩道:“我这哪里是艳词……”
习玫红却有理没理的裁断他的活,嗔叱:“霍先生,你这样实在有失斯文,还敢贼忒嘻
嘻的往我瞧,我看你挺不顺眼的,信不信我老大耳括子打你?”
说着扬起了手,霍煮泉忙不迭地一缩头,习玫红噗嗤地笑出了声,又把嘴儿一噘,道:
“算了,本姑娘也不与你这种人计较。”说着,手指在脸上一刮,加了一句:“看你羞也不
羞?”
这一番闹下来,众人也再无心机吟诗作对了。霍煮泉诗酒风流半生,没想到这次给一个
小丫头唇枪舌剑丢了眼,失了面子,气得再也不能言笑自若了。
吴铁翼却哈哈豪笑道:“好,好,小姑娘莺啼燕叱,挫了我这个自负才调的军师,俏皮
可喜,来,让我敬你一杯——你不必喝,我干就好!”
众人见吴铁翼气度甚宽,手下军师被人诘难,却全不放在心上,不觉心下憬然。铁手也
举杯说道:“在下陪大人尽这一杯。”
谢自居也道:“我也敬大人。”
铁手一杯干尽,即道:“我们还有事待办,就此告辞了。”
吴铁翼也不多留,说道:“好,二位任事不懈,不预繁剧的无谓酬酢,可居天下楷模,
去吧。”
铁手、冷血、习玫红向吴铁翼、谢自居告辞,霍煮泉正要客套回几句,挽回颜面,习玫
红却柳眉双竖,凶狠狠的跟他说一句:“以后别再作那些拐弯抹角不痛不快但又出口无状的
诗呀词呀的了。”
霍煮泉不敢跟她放对,只好去跟铁手招呼。
铁手的注意力仍在帷幔暗影后那人的下盘。
那人仍渊停岳峙,端然未动。
冷血突然生起一种感觉,这样的一个人,天生就是他的克星,不知在哪一世代结下了冤
仇,要在今天今世来结算。
一步出都督府,冷血和铁手都感觉到犹如卸下背负千钧重担,但是心里同时又肯定,在
未来的日子里,难免还是要跟那个挟伞在暗影中的人对决。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铁手和冷血也答不上来。
“好,下一个地方我们要去哪里?”习玫红一副要随他们闯荡千里的神情问。
铁手摇头。
“我们去,你不要去。”
“不,你们要去哪里,那我就跟去那里。”
“那地方你去不得的。”冷血很认真地道。
习玫红当然不服气:“天下有什么地方你们去得我就去不得的?”
其实,“天下间”这种“地方”多的是,不过她这个问题铁手和冷血都答不上来。
“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到什么地方去吗?”铁手问她。
“什么地方?”
“墓场。”
习玫红悄悄地看了看附近漆黑的夜色,声音有点发涩道:“但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你一定要一起去哦。”铁手一副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到
那地方去,用十只手指,把乱冢里的黄土一把一把的挖上来。(习玫红这时正在看她春葱也
似的十指),然后把黑乌乌裹给野狼拖出来嚼啃的尸体一脚踢到旁边去,(习玫红这时正在
看她的裤袄青鞋和鞋头上扎的一只小小海棠花),再有双臂把棺材盖用力掀卜夹——、”
习玫红这时“呀”了一声。
铁手问:“你怎么了?”
习玫红抚额道:“我吃得大多了,有点儿不舒服,本来我是一定要去的,现在只好让你
们先去吧。”
铁手问:“你会不会跟着来?”
习玫红道:“只要我头痛一好,一定会来的……我大多数会跟去的。”
铁手道:“所以只有少数不跟去?”
习玫红心里还在发毛:“嗯。”
铁手向冷血道:“那我们就可以放心去了。”
冷血摇了摇头,向习玫红道:“那你呢?”
习玫红忙不迭地道:“我暂时不去了,我不去了。”
冷血道:“那我们先送你回庄。”
习玫红想了一想,道:“去了冢场……那里后,你们会不会回庄?”
冷血望向铁手,铁手道:“不会,吴知州事给谢大人没多少期限,我想我们查案的情形
还是不要影响你二哥的情绪较好——他现在的情绪极不安定(习家庄现任庄主习秋崖因被逼
弑兄而致精神恍惚,详情见《碎梦刀》一文)——我们还是不要打拢他的好。”
习玫红眨动着长长的睫毛道:“你们会到哪里去?”
铁手道:“郭竹瘦的家。我想查看郭捕头的遗物。”
习玫红道:“那我会在那儿等你们。”冷血刚想说话,习玫红斜掠云鬓,坚决地道:
“我在那里等你们回来。”
冷血把要说的话,化为一声轻叹。
“那我们先送你过去。”
他望向铁手,像等待他的同意。铁手笑了:“我不送,你送。”
月黑风高之夜,却是意短情长之时。
铁手不仅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好心人。
第一章 千花蝴蝶霍玉匙
一
冷血经过有凄凉美丽渔火寂寞簧火的河岸,迎着风,送习玫红到郭竹瘦的住所,把打着
呵欠惺忪中的郭竹瘦摇醒了之后,他才离开。
在他而言,一生人中,这一次“轻功”最轻,也最得意。
因为他几乎是“乘风而来,御风而去”的,整个人都似浮在风中。
风中有习玫红云鬓的谈淡香气,风中有习玫红亮若晨星的眸光,风中有习玫红灿若花开
的笑靥……
风中她的身旁,还有一个他!
虽然他其实完全没有施展过轻功。
把习玫红送到郭竹瘦家里,他自然放心,唯一不放心的是郭竹瘦傻戆戆的,只怕不会招
呼这位三小姐。
但他也不敢多留。
他身上还有责任未了。
铁手还在等他。
他当然知道铁手会等下去,但冷血从不让兄弟朋友等他,这一次已经是例外。
所以不让铁手多等。
当他离开郭家的时候;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感受,他以为那是依依之情,便长吸一口气,
昂然走了开去。
——大事未了,不能被情牵绊。
故此他没有多耽,在习玫红痴痴的眸光中远会。
可是这次他错了,他在回头迎风远去的时候已经犯上了一个无可补救的大错。
铁手和冷血在冢堆里足足搜了两个时辰,除了死尸,还有一些空棺,什么也没发现。
天已经开始亮了。
他们心里的疑惑却看不见一点微光。
郭伤熊究竟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难道就是发现了这些空棺?棺材本是停放死人的,但只有棺材,没有死人,是不是有些
不寻常?
死人去了哪里?
墓场里到处都有死人。有些是因为日晒雨淋,棺材爆裂,使尸骸露了出来;有些是因为
水冲土蚀,泥层浮起,以致肢体映现了出来;有些更因为是野狼丧犬挖掘啃尸,骸首被拖了
出来;有些甚至是因为盗墓者挖坟,暴尸于野外……种种式式都有,这些空的棺材,会不会
本来就是停放那些尸首的?
冷血和铁手都不知道。
或者说,郭伤熊在发现秘密的夜晚,这些空棺并非空棺,而是藏了些特别的事物,
棺材里什么痕迹都没有遗留,除了黄土、臭气、白骨、有时还有一些衣帛和尸水。
究竟曾置放过什么东西?
铁手和冷血更答不出来。
难道秘密不在这些已经被掘出来的棺材中,而是在还被埋着的棺材里?
想到这里,冷血和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