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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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的紧,始终见不及此。”
其实以他小小一个知府,又怎敢去忠诚伯府详加查问?同时顺天府衙
门中自上至下,人人都知冯锡范是抚远大将军韦公爷的死对头,此人
失踪,十之八九是韦公爷派人害死了。韦公爷是当朝第一大红人,兵
权印把子,那一个胆边生毛,敢去老虎头上拍苍蝇?办理这件案子,
谁也不会认真,只盼能拖延日子,最后不了不之。这时那知府心想:
“韦公爷害死了冯伯爵,还要去为难他的家人。那冯夫人也真太不识
相,派人上门来胡说八道,也难怪韦公爷生气。”
韦小宝会同顺天府知府,坐了八人大轿,来到忠诚伯府,只见数百名
亲兵早已四下团团围住。进入府中,亲兵队长上前禀道:“回大人:
冯家家人男女一共七十九口,都在西厅侍候大人问话。”韦小宝点点
心。那队长又道:“回大人:公堂设在东厅。”
韦小宝来到东厅,见审堂的公案已经摆好,于是居中坐下,要知府在
下首坐着相陪。
亲兵带了一个年轻女子过来,约莫二十三四年纪,生得姿首不恶,袅
袅娜娜的在公堂前跪下。韦小宝问道:“你是谁?”那女子道:“贱
妾是伯爵大人的第五房小妾。”韦小宝笑道:“请起,请起,你向跪
下可不敢当。”那女子迟疑不敢起身。韦小宝站起身来,笑道:“你
不起来我可要向你下跪了。”那女子嫣然一笑,站了起来。韦小宝这
才坐下。
那知府心想:“韦公爷对冯家的人倒不凶恶,只不过色迷迷的太不庄
重。”
韦小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道:“我叫菊芳。”韦小宝
鼻子嗅了几下,笑道:“好名字!怪不得你一进来,这里就是一股菊
花香。”菊芳又是一笑,娇声道:“公爷取笑了。”韦小宝摇头摆脑
的向她瞧了半晌,问道:“听说贵府逃走了一个姨娘?”菊芳道:
“是啊。她叫兰香。哼,这贱人好不要脸。”韦小宝道:“老公忽然
不见了,跟了第二个男人,嗯,倒也情有可原,未可……未可……”
转头问知府道:“未可什么非哪?”那知府道:“回公爷:是未可厚
非。”
韦小宝哈哈一笑,道:“对了,未可厚非。菊芳姐姐,你怎么又不逃
啊?”知府听了,登时皱起眉头,心想:“这可越来越不成话了,怎
么把‘姐姐’二字都叫了出来?”
菊芳低下头去,却向韦小宝抛了个媚眼。
韦小宝大乐,宛然是逛窑子的风光,笑问:“你会不会唱‘十……’”
话到口边,总算缩得快,转头吩咐亲兵:“赏这位菊芳姑娘二十两银
子。”几名亲兵齐声答应,叫道:“大人有赏。谢赏!”菊芳盈盈万
福,媚声道:“多谢大爷!”原来她本是堂子妓女出身,人家一赏钱,
她习惯成自然,把“公爷”叫成了“大爷”。
韦小宝逐一叫了冯家的家人来盘问,都是女的,年轻貌美的胡调一番,
老丑的则骂上一顿,说她们没好好侍候伯爵,以至他出门去风流快活,
不肯回家。
问得小半个时辰,亲兵队长走进屋来,往韦小宝身后一站。韦小宝又
胡乱问了两个人,站起身来,说道:“咱们各处瞧瞧。”带着知府、
顺天府的文案、捕快头目、亲兵,一间间厅堂、房间查将过去。
查到第三进西偏房里,众亲兵照例翻箱倒笼的搜查。一名亲兵突然
“啊”的一声,从箱子底下摸准出一柄刀子来,刀上有不少干了的血
渍。他一膝半跪,双手举刀,说道:“回大人:查到凶器一把。”
韦小宝嗯了一声,道:“再查。”对知府道:“老兄你瞧瞧,刀上是
不是血渍?”知府过刀来,凑近嗅了嗅,果然隐隐有血腥气,说道:
“回公爷:好像是血。”韦小宝道:“这刀的刀头有个洞,那是什么
刀啊?”顺天府的一名文案仔细看了一会,道:“回公爷:这是切草
料的铡刀,是马厩里用的。”韦小宝点头道:“原来如此。”
亲兵队长吩咐下属,去挑一担水来,泼在地下。韦小宝问道:“这干
什么?”那队长道:“回大人:倘若那儿掘动过,泥土不实便会很快
渗水进去。”话犹未了,床底下的水迅速渗入土中。众亲兵齐声欢呼,
抬开床来,拿了鹤嘴锄和铁铲掘土,片刻之间,掘了一具尸首出来。
那具尸首并无脑袋,已然腐臭,显是死去多日,身上穿的是伯爵公服,
那知府一见,便叫了起来:“这……这是冯爵爷!”
韦小宝问道:“是冯锡范么?你怎么认得?”那知府道:“是,是。
须得找到了脑袋,方能定案。”转身问身边的捕快头目:“这是什么
人住的屋子?”
那头目道:“小人立刻去问。”去西厅叫了一名冯家人来一问,原来
这房间本是逃走的兰香所在。那捕快头目道:“启禀公爷,启禀府台
大人:凶刀是马厩里用的铡刀,拐带兰香卷逃的是本府的马夫邢四,
待小人去马厩查查。”
众人到马厩中去一搜,果然在马槽之下的土中掘出了一个人头。请了
冯夫人来认尸,确是冯锡范无疑。当下仵作验定:冯锡范为人刀伤、
身首异处而死。
这时冯府家人都要从西厅中放了出来,府中哭声震天,人人痛骂邢四
和兰香狠心害主。消息传了出去,不到大半日,北京城里到处已说得
沸沸扬扬。
那知府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心想若不是韦爵爷迅速破案,只怕自己的
前程大大有碍,没口的称谢之余,一面行下海公文,捉拿“戗主逃亡”
的邢四和兰香,一面申报上司。
只有那捕快头儿心中犯疑,见尸身断处切得整齐,似是快刀所断,不
像是用切草料的铡刀切的,又见藏尸和藏头处的泥土甚为新鲜,显是
刚才翻动过的,不是已埋了十多天的模样。但韦公爷给他破了一个大
案,上头的犒赏丰厚,冯府又给了他不少银子,要他尽快结案,别让
冯府亲人到衙门里出丑露乖,他便有天大的疑心,又怎敢吐露半句?
只是自个儿寻思:“在冯府查案之时,韦公爷的亲兵把守各处,谁也
不许走动,他们要移尸栽证,那是容易之极。别说要在地下埋一具尸
首,就是埋上百儿八十的,那也不是难事。”
韦小宝拿了顺天府知府的公文去见康熙,禀报破案的详情。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小桂子,你破案的本事不小,人家都称赞你
是包龙图转世哪。”韦小宝道:“那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奴才碰巧破
获而已。”康熙哼了一声,向他瞪了一眼,冷冷的道:“移花接木的
事,跟我的洪福可拉不上干系。”
韦小宝吓了一跳,心想:“皇上怎么又知道了?”一转念间,立即明
白:“我的亲兵队里,皇上当然也派下了密探。”正不知如何回答才
是,康熙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了结,那也很好,也免了外面的物
议。只不过你这般大胆妄为,我可真拿你没法子了。”
韦小宝心中一宽,知道皇帝又饶过自己这一遭,当即跪下连连磕头。
康熙道:“方今四海升平,兵革不兴,你这抚远大将军的衔头,可以
去了。”
韦小宝道:“是,是。”知道这是皇帝惩罚自己的胡闹,又道:“奴
才这一等鹿鼎公,也可以降一降级。”康熙道:“好,就降为二等公
罢。”韦小宝道:“奴才胡闹得紧,心中不安,请皇上降为三等的好
了。”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他妈的,你居然会心中不安,日头从西方出
了。”
韦小宝听得“他妈的”三字一出口,知道皇帝怒气已消,站起身来,
说道:“奴才良心虽然不多,有总是还有些的。”
康熙点点头,说道:“就是瞧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否则的话,我
早已砍下你的脑袋,去埋在你夫人阿珂、双儿的床底下了。”韦小宝
急道:“这个万万不可。”康熙问道:“有什么不可?”韦小宝道:
“阿珂和双儿,那是决计不会跟了马夫逃走的。”
康熙笑道:“不跟马夫逃走,便跟……”说到这里,便即住口,心想
再说下去,未免轻薄无聊,何况韦小宝虽然无法无天,终究对自己忠
心,君臣之间说笑可以,却不能出言侮辱。一时难以转口,便不去理
他,低头翻阅案头的奏章。
韦小宝垂手站在旁侍候,只见康熙眉头微蹙,深有忧色,心想:“皇
上也时时不快活。皇帝虽然威风厉害,当真做上了,也不见得有什么
好玩。”
康熙翻阅了一会奏章,抬起头来,叹了一口长气。韦小宝道:“皇上
有什么事情,差奴才去办罢。奴才将功赎罪,报主龙恩。”康熙道:
“这一件事,就不能差你了。施琅上奏,说道台湾台风为灾,平地水
深四尺,百姓房屋损坏,家破人亡,灾情很重。”
韦小宝见他说话时泪光莹然,心想咱们从小就是好朋友,不能不帮他
一个忙,说道:“奴才倒有个法子。”康熙道:“什么法子?”韦小
宝道:“不瞒皇上说,奴才在台湾做官的时候,发了一笔小财,最近
又向一个台湾财主讨了一批旧债。奴才双手捧着皇上恩赐的破后翻新
金饭碗,这一辈子是不会讨饭的了,钱多了也没用,不如献出来,请
皇上抚恤台湾的灾民罢。”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受灾人数很多,你这点小财,也管不了什么
用。我即刻下旨,宫里裁减宫女太监,减衣减膳,让内务府筹划筹划,
省他四五十万两银子去救济灾民。”
韦小宝道:“奴才该万死,真正乖乖不得了。”康熙问道:“什么?”
韦小宝道:“奴才做官贪污,在台湾贪了一百万两银子。最近这笔债,
是向郑克(土爽)讨还的,又有一百万两……”康熙吃了一惊,说道:
“有这么多?”韦小宝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小桂子该死!”
康熙却笑了起来,说道:“你要钱的本事可高明得很哪,我一点儿也
不知道。”
韦小宝又道:“小桂子该死!”脸上却有得色,心道:“做官的人伸
手拿到钱,怎能让你做皇帝的知道?你在我手下之人之中派了探子,
只能查到我敢不敢造反。你妹夫右手收钱,左手入袋,连你大妹子也
不知道,你这大舅子就万万查不到了。”他嘴里自称“奴才”,心中
却自居“妹夫”。
康熙沉吟半晌,道:“你这番忠君爱民之心,倒也难得。这样罢,你
捐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出来,我再省五十万两,咱们君臣凑乎凑乎,弄
个二百万两。台湾灾民约有一万几千户,每家分得一百多两,那也丰
裕得很了。”
韦小宝一时冲动,慷慨捐输,心中正感肉痛,已在后悔,听得康熙给
他省了五十万两,登时大喜,忙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