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江湖-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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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只喜欢孤独……于是他小小的一个人,常常出没在荒野之中,独自一个人发呆,独自一个人练功,独自一个人享受着孤独……他爱那湛蓝的碧空,爱那缥缈的淡云,爱那苍迈的夕阳,爱那凄朦的峰峦,爱那潺潺的山涧,爱那秀丽的石头,爱那苍翠的大树,爱那青绿的树叶,爱那五颜六色的花朵儿,爱那春葱般娇嫩的绿草儿,爱那芬芳清香的野菜儿,爱那香甜美味的野果儿,爱那跑来蹿去的野兔儿,爱那叽叽喳喳的小鸟儿,爱那嘀嘀咕咕的小虫儿……纵算是秃岩枯树衰叶败草恶兽丑虫,他也喜欢……他觉得,这些,远远比大多数人更可爱得多……也唯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是所有这一切的主人,谁也不能欺辱他,谁也不能骚扰他……
这一日钱吹豪突地回来了,整个人好像大病了一场,显得极为憔悴萎顿。隔了一年多再见到两个义子,钱吹豪发觉禇宗侗更油滑惫赖了,而才仅仅五岁多的王者风目中的王者之气已令人不可逼视……他长叹了一声,正式为王者风起了“王者风”的大名,不再叫王者风的小名“代子”,而改称“风儿”。但他同时又要求王者风只可称他“师父”,不能再叫“义父”。
王者风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但他很听话,一直都只叫钱吹豪“师父”,对外人也只称“恩师”,绝不再称为“义父”。禇宗侗却能亲热地撒着娇唤钱吹豪为“义父”,这使王者风总觉得自己与钱吹豪之间仿佛有了莫大的距离……
这一年王者风认识了钱吹豪的义妹——“第一女儿剑”杨竹青,她是与“潇水女侠”柳媚芷一同来的。她虽为钱吹豪的义妹,实则一直痴恋钱吹豪,年近四十仍未嫁人;柳媚芷则与郁伯尊两情相悦,若非后来有个“伏东飞鼠”毕操捣鬼作怪,二人应顺理成章地结成为一对神仙佳侣。杨竹青本来一直住在苏杭一带,精习先人越女李寄诛杀恶蟒时所用的“越女剑法”,江湖上罕有敌手,被称为“第一女儿剑”。她二十岁生日时受华山派老掌门临死所托而做了三年华山派的掌门,将“越女剑法”悉数传给门下弟子,故而后来“越女剑法”反倒成了华山派的镇派绝技了。杨竹青虽年近四十了,看来却仍如二十出头般,风韵绝伦,气度超凡,钱吹豪若非早在认识她之前便已有了心爱之人,恐怕会早已与她成亲了。她对王者风特别关爱,她的温柔、深情、美貌、气度都让王者风小小的心灵极度钦慕,竟对这个比自己大了三十多岁的师姑产生了朦朦胧胧的爱恋,是一种有些畏惧的、崇拜的暗恋,让他发誓将来长大了娶妻也非师姑这般的人物不娶……同时他心里又时常会怨恨钱吹豪,这么好的女子你都不怎么对她好,你这是干什么呢?……两位女侠在丐帮总舵住了小半年后竟双双伤心而去——杨竹青是再不能面对钱吹豪的冷漠,柳媚芷则是中了毕操的暗算而失身,郁伯尊误以为她变心而从此不再见她,而且还与太仓城首富胡大官人的宝贝千金胡离儿整天形影不离……柳媚芷欲诉无门,强咽苦果,后来终生隐居,孤苦到老。好大姐杨竹青数次找郁伯尊理论,均被郁伯尊气愤回绝,一对原本痴恋的大好情侣,就因为一件恨事和心里的猜忌而种下了终生的苦果……
每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又举行了。已蝉联了最近两届“中原武林第一人”的钱吹豪这一次竟没有去参加……他的至交好友、首位蝉联三届“中原武林第一人”的东京乌龙庄庄主裘戈濂邀了他去乌龙庄作客——当年威慑群雄、傲视天下的两大绝顶高手,竟好似都受了重伤一般,脚步虚浮,精光涣散,冷冷清清地、黯然销魂地在乌龙庄对饮着淡酒,脑子里却都在想象着这一届武林大会的热闹场景,追忆着自己当年被成千上万武林同道众星捧月般的辉煌……
这一届大会的“中原武林第一人”得来多少有些侥幸,得主名头不是很响亮,武功也不能尽叫人心服,但他毕竟是最后的胜利者,除了运气较好之外,谁也不能否认他的身手、智慧、勇气和韧性都要高人一筹,故而他也受到了天下武林同道的簇拥和崇拜,成为了一时的大英雄……
这一次王者风和禇宗侗都随丐帮众人来了观战,目的主要是为了见一下世面。王者风觉得当前这位“中原武林第一人”虽已算不错了,但比起钱吹豪来可差得太远了,甚至连郁伯尊都颇有不如,故他问郁伯尊:“师叔你为何不参赛呢?依风儿看,这些人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呵……”郁伯尊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笑着道:“傻娃儿,等你长大了,或许就会明白的……”
才五岁多的王者风当然不明白。他幼小的心里隐隐觉得自己长大了就要做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决不能让任何人对自己轻慢蔑视,他应当受到天下人的尊崇和拥戴,而且每个人都要是真心真意的……看着身旁满不在乎嗑着瓜子的禇宗侗,王者风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禇宗侗的身世其实也甚凄惨,父亲是一代名侠“赣西及时雨”禇原,不幸被仇家所害,除禇宗侗被路过的钱吹豪所救外,他一家老小主仆上百人尽遭毒手……王者风对禇宗侗,有些渴望友情,却又因禇宗侗的仇视而有些敌意;有些怜悯,却又有些嫉恨;有些尊敬,更有些轻蔑……他知道禇宗侗其实也是个很复杂的人,性情颇有些古怪,绝不似表面那般……他记得自己有一次吃饭噎着了,险些憋死过去,而褚宗侗却在一旁热嘲冷讽,说他太装模作样了,实令他十分伤心气恼;禇宗侗有一次因喝多了凉水而痛得大呼小叫满地乱爬,王者风认为这才是装模作样,太过夸张,显得耎弱虚浮;再由吃饭摆菜来看,褚宗侗总是为自己的方便考虑,还认为如此是最好的摆法,全然不管这对别人是否也同样方便,让王者风觉得他太自私自利;褚宗侗经常高谈阔论,王者风每次都难插上嘴,而且每一插嘴即遭驳斥,好像他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道理一样,于是他后来也懒得再与其争论,只在心里头不住地辩驳,但过后又觉得褚宗侗的某些“谬论”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褚宗侗很能合群,经常被大人们喜欢、小娃儿们拥戴,成为赣州城的“孩子王”,行事颇有些门道,这令王者风不得不佩服;有时禇宗侗也会关心一下王者风,照顾一下王者风,尽管谁都不知道这是否出于真心,王者风还是颇为感激,也着实帮禇宗侗做了一些事情,于是二人都暂时把以前那些怨恨都抛了开去……两个小娃儿的关系就是如此奇特、复杂,谁都难以说得清楚……
钱吹豪回到赣州后,带王者风去了王屋山漫游,并探访了旧友“王屋隐者”。二人切磋了“王屋隐者”独创的“豹形拳”,虽只是随手过招,却让王者风窥得了其中的精髓。“王屋隐者”冷眼窥视默立远处的王者风,对钱吹豪轻叹道:“此子确是千载难见的练武奇才,埋没了岂不太可惜?……”钱吹豪黯然轻叹,似乎心中难以决断什么——后来王者风才知道,“王屋隐者”这一句话对己一生至关重要,甚至对天下苍生都有极大的影响……
师徒二人回来后,钱吹豪将丐帮的看家绝技倾囊相授予王者风和禇宗侗,但却任凭他们自行修炼——他自己身骨愈见虚弱,终日闭门静养,再不出去指点二小练功,也极少再管理丐帮中的事务。
王者风这日傍晚依旧跑到后山的一处大草坪上勤奋练功,出了一身大汗后小憩时,突地又看见了那个常常在他梦里出现的黑衣女子——那个他心目中的母亲,喂养了他将近一年的亲人,自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美貌女子……她一出现就对王者风道:“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你不要问那么多——我并不是你的母亲!你只要记着,你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一定不能让任何人轻视于你……”她轻咳了几下,又轻叹道:“否则,像你这样脾性的人,活在世上将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第十三章 再叙他的故事(3)
王者风并没有问一句话,没有问她是什么人,没有问她自己的身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如此相待自己——他只觉得自己一切都应该听她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学讲东瀛话、苦练柔术、勤修东瀛的拳脚刀剑、死记硬背住了两篇很长很长的“紫煞天罡掌”和“芋叶功”的练功心法,过了大半年艰辛劳苦的日子……而这一日,黑衣女子突地倒在了这块草坪上,倒在了王者风的身旁,苍白如雪的脸上竟有了从未有过的一丝笑容:“老天有眼,终、终于能让我、我支撑了这、这么久……”她艰难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告诉王者风,他从出生到一岁时已受了东瀛秘术“精缩大法”的洗礼,使他身心发育俱异于常人数倍,而且不畏任何剧毒或迷药,但他十岁以后每个月圆之夜都得要忍受一次摧心裂骨般的痛楚,全身上下从头到脚要剧痛两个时辰左右……有不少东瀛人都被施过“精缩大法”,但其中绝大多数都因忍受不了那种每月一次、令人痛不欲生的折磨而发疯或自杀……能忍受下来的少之又少,却都成了顶尖的武林高手,只不过寿命大多没有超过五十岁……她相信王者风一定能忍受下去,一定能成为一位空前绝后的武林高手,而且寿命也一定会突破五十岁……歇了片刻,她用颤巍巍的双手给王者风挂上了一串精巧的贝壳项链,要王者风过十年以后去鄂州城西郊,凭这串项链去求见“玄机渔翁”宫十老(即“帝王堡”二堡主宫鲁迟),请宫十老将记载有天下武林大小隐密的“万宗密卷”相授……最后,她更艰难地、更断续地、更反复地叮嘱王者风的,还是那句老话:“你、你一定要、要成为、成为……成为天下最、最有权势的人……你一定、一定不能让任、任何人轻视于你……”
她终于永远地闭上了双目。王者风知道从此真的再也见不到这位自己心目中的母亲了——这位谜一般的女子,虽然终日冷冰冰的,但她给了自己多么多的温暖……这大半年,这大半年,这大半年身子骨虽然吃了很多很多苦,但心里是多么踏实、多么甜蜜……
王者风没有流泪。他徒手挖了一个大深坑,就将这黑衣女子垒埋在了这片草坪上、山岩边,立了一块空碑在坟前。以后他每次练完功都要在坟前静坐良久,呆呆地一动不动,心里却在反复地咀嚼着黑衣女子临终前的叮嘱:“你一定要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你一定不能让任何人轻视于你……”
这一年开春,一直关爱王者风的郁伯尊离开了赣州,做了太仓城首富胡老太爷的上门女婿,正式有了“太仓水蛇”之雅号。数日后,钱吹豪将王者风和褚宗侗送到赣州城南郊的一家私塾念书,二小在那儿附近的一座废园与数位低辈的丐帮弟子一起住宿。这家私塾的场地很大,建筑设施也属上佳,乃赣州第二富豪“金马行空”马金银马老爷着意修建的。主教的先生大名白小土,虽名有一“小”字,实则却是一位老掉牙的老学究,老眼昏花虾弓背,留有稀稀拉拉几根焦黄的山羊胡子,瘦巴瘦巴的,但讲话的声音却极为响亮,念起书来特别有劲头。他总共有二十六名学生,包括王者风和禇宗侗在内,年纪有大有小,家境有富有贫,五个女学生中最秀丽的那小姑娘是他的亲孙女,年仅九岁,大名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