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街的礼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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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主动吗?”
“不,是我。”
“哎呀。”
“其实我陪他到澳门之前,也知道迟早会出事,但就是预料不到,我比他更心急。”
“哎呀。”
“在海旁一轮热吻之后,我便提议到酒店。然后嘛,简直如喜剧桥段一样,完全陷入疯狂状态。”芭比把头埋在我的肚皮上。
我扫着她的长发,问:“如今呢?”
“我叫他不要再找我。”
“他有否听话?”
“他call了我一次,但我没有回复。”
“若果他找上门呢?”
“那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做。”芭比叹了口气。“我开始学会原谅有第三者的男人,有些东西,真的难以抗拒。我从没有试过,望着一个男人的眼睛时,会如此心软。若果他在那一刻要我把全副身家给他,我也会双手奉上。”
“霍先生有没有察觉?”“当然没有啊!”
“你要小心点。”
“阿乳,”芭比坐起来,掠了掠长发,说:“我想跟Derek一走了之。”
我握住她的双手,拚命地摇头。“不要!”
她垂下浆了浓浓睫毛液的大眼,压低了语调:“只是想想罢了。”
“不要冲动。”我拥抱着她。
她坐在我怀内咬着指甲,非常软弱无助。“可怜的芭比。”我说。
芭比在我的家耽了半小时左右便离开,我买了炸鸡髀沙律到辛达维的家,看到坐在木沙发上鼓着腮帮的辛樱。
“为什么不练琴?”我把食物递给她。
她一手推开,呼喝我:“讨厌你!”
我把食物放在桌上,和颜悦色地告诉她:“有些场合小孩子在场会不方便。”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你!”
“我怎么了?”
“你蠢!”
“什么?”
辛樱一脸怨恨。“你让芭比把Derek叔叔抢走!”
我笑了,原来如此。“没有人可以把另一个人抢走。Derek真的喜欢芭比。”
“他原本喜欢你。”
我叹了一口气,自顾自把食物盒打开,炸鸡髀的香气四溢。我向辛樱摆手,她委委屈屈地走过来,我对她说:“Derek并没有真正喜欢过我,他只是对你爸爸的女人特别有兴趣,又或是他擅于见一个喜欢一个。”
辛樱倔强地咬着鸡髀。
“还是你的爸爸可靠,表示过爱我之后便不再反悔。”
突然,辛樱“哗”一声哭了出来。
我把脸庞贴着她的小脸蛋。“怎么了?”
辛樱说:“王乳,你不要喜欢我爸爸!不要!”
我吻她的脸。“不可能了,我已喜欢了他。”
她哭得更凄凉,“王乳王乳”一边抽噎一边喊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想我开心,Derek叔叔又好人,但是,爱情要讲缘分。”我把沙律喂到她的嘴边,她开口吞掉沙律,停止落下的泪。
“王乳。”
“什么?”
“我对你不起,若果你觉得我麻烦,可以送我到孤儿院。”她抬眼对我说。
我失笑:“干吗这样客气?”
辛樱说:“我是认真的。”
我说:“我怎么会舍得你?”
辛达明回来之后,我取笑他:“怎么了,情夫先生。”
桃花运溢满的他却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温柔地向我招手。“阿乳。”我走过去,笑说:“花心鬼。”
他也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总是没完没了地堕入爱河。”
我了解地笑了笑,心里想着还是辛达维优胜些。至少,他没有变心的机会。
“阿乳,芭比告诉我,你和哥哥根本是不认识的。”
我走进厨房倒了杯冰水。“出奇吗?”
“你这样太傻了,辛樱只得九岁。”
“快十岁了。”
“你才廿四岁。”
“我会是个与女儿打成一片的好妈妈。”
辛达明望着我,说:“辛樱跟我到美国后会很幸福。”
我站到他面前,恳求他:“不要带走辛樱,她是我与辛达维之间的唯一联系。”
他的目光变得很惊奇,我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人会明白。
“我是很爱他的,你要知道啊,每次看见辛樱就如看见他一样。辛樱长得很像他,对吗?长长的脸,双眼皮,倔强冷漠的嘴唇,我真的很爱他们。”
他单手托着额头,似乎是泄了气。“你这叫单恋。”
我更正他:“这叫两人在不同时候爱着对方,如果时间来得好,便会成为相恋。”
“真是奇怪的女孩。”
“所以没有人会喜欢我。”
“不,是你不给别人机会。”“别人?你说你吗?给你机会你也会转眼走到其它人那里去。”
辛达明再次笑起来。这次是傻气的。
“你和芭比怎么了?”我问上核心问题。
“我爱上了她。”他坐下来,用双手托头。
我不语。
“我想把她带走。”
“你知道她一走便一无所有。”
“我可以令她过另一种幸福的生活。”
我拍了拍他的臂骼。那个夜,我再次把二千多颗钮扣倒出来,今次,砌一块床背好不好?
以我的经验,砌一块床背大概要用五百颗钮扣。
今后,我大概可以重新把时间放在我的钮扣之上,身边一个男人也没有。心里有一个算不算?
因着Raymond辞了职的关系,我与总经理商量招请新的人事行政部经理,然而总经理提议不如由我担任,吓得我面色变青。我才不要升职,责任多了麻烦自然多。
于是我刊登招聘广告,招请我的上司。
某个晚上,我回到家里,发觉客厅中多了一个女人,没化妆的脸很清雅,比我高少许,头发直直地垂在肩上,神情淡恬。
辛达明与辛樱围着她说话,辛达明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阿芝。”
我惊异,居然是辛达维的前妻。阿芝浅浅地微笑,坐在沙发上欠一欠身。“你好。”
我走前去,公式化地伸出手来:“我是王乳。”
“阿维的女朋友。”她依然笑着。
“其实并不是。”我招供。
阿芝突然把我望得定定,并且说了:“你今年红鸾星动。”
我呆了呆。有这个可能吗?
辛达明这时候说:“阿芝刚从智利回来,她感应到哥哥的不测。”
我驯服地点点头,面对着这样的女人,不由得不驯服。“你住在哪里?”
“在你家可以吗?”
“不住在辛达维的家?”
“不,我对那地方没有感情,反而喜欢你家的温暖。”
“我家只有一间房……你可以和辛樱睡。”
她却说:“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我与辛达明互望一眼,辛樱则仍然好奇地望着她的母亲。
“那么我和辛樱到辛宅去。”我说,她满意了,就这样决定。
那个晚上,我们叫了外卖,四人围坐一起吃素菜。陌生的两母女互相给对方夹菜,然而阿芝的温柔、辛樱的得体,都只不过像互相尊重的老师与学生,毫无温馨感觉。
因着阿芝的沉静,大家没多说话。
晚饭过后,阿芝累极而睡。我与辛樱及辛达明返回辛宅,各自怀着奇异的心情。我与辛樱睡在辛达维的床上,看见她眼睁睁的,便问:“见到妈妈欢喜吗?”
辛樱伏在我怀内,低声说:“不觉得她是我的妈妈。”
“其实你的眼睛像她。”
“爸爸从前也说过。”
“从今以后你便有妈妈了。”我一脸甜蜜。
辛樱却没再作声。
翌日,阿芝并没有与辛樱吃早餐,依然是我送辛樱上学,辛达明与阿芝共度这一整天。
下班回家,我看到阿芝与辛樱一起并肩看电视,而辛达明则坐在厅中一角讲电话,对方好像是芭比。我放下手袋脱掉高跟鞋,走到阿芝的身边。
“不习惯香港的空气。”她对我说。
“你离开了香港多少年?”我问。
“生下阿樱之后便没再回来。”她说。
“也九年了。”
“是的。”她平淡地点下头。我看不见任何内咎或不快。
“你今晚想吃什么?”我问。
“只要是素的都可以。”她非常客气。“吃和穿我没所谓,但居住环境一定要宁静。王小姐,你这里的环境很好。”
“叫我阿乳好了。这是我姑母的房子,她移民到加拿大,我的父母则在新加坡。”
她作了个“啊”的口形,婉约地笑了笑。阿芝的神情、态度都客气有礼,但因着她的疏离飘逸,好像一点也不容易接近。
真不相信性情刚烈的辛樱是她的女儿。
半晌后她对我说:“阿明告诉我,说你与阿维原本是不认识的,他只在遗书和日记内提到你。”
“是的。”我掠了掠搁在耳畔的发碎。“他说是为我而死。”
阿芝也就这样说了:“阿维的元寿不应如此短促。当我在智利梦见他从高处飞堕而下之时,我也不相信那次的感应。”
“感应?”
“我本身是研究命相的,第六感亦很强烈,我的梦境,亦常常成真。”
“你真的梦见辛达维跳楼?”
“从书房堕下。”
“还有?”
她闪着如梦的眼神。“其余的我看不见。看不见他写遗书的情形,看不见他的真正动机。其实,自我离开他父女俩之后,我一直没有梦见他。”
当下,我问了个很唐突的问题:“你不挂念他和辛樱吗?”
她神情自若,非常轻松地摇头。
我不明白,急切地看着她。
“我没有爱过他们,我只是尽责任。”她说。
“什么责任?”
“命中注定与他结合、替他生女儿的责任。”我咽下喉咙中的唾液,为面前柔弱女子的狠心而惊讶。辛樱坐在客厅中听到我们的对话,凄凄地饮泣起来。
我抱住她走进房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探头出去,阿芝还在看卡通片。
我吻了吻辛樱的头顶,忽然笑起来。“你有天下最独特的父母。”
辛樱听得明白,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我。“我知道。”
“或许应该高兴。”我逗她。
她抹了抹脸。“多一点零用钱我才会高兴。你从没给我零用钱。”她摊开手板。
我没有给零用钱的经验,我问:“一星期要多少钱?”
“二百元。”
“那么多?”
“我的同学也有这么多。”
“但学校会供应午饭的。”
“有钱傍身始终好些。”她摇了摇摊开的手板。
“让我问一问。”我说。但是问谁呢?阿芝?辛达明?还是问芭比。
我走到辛达明身旁,对他说:“让我与芭比说两句。”
辛达明把话筒递给我。“喂,芭比,有要事请教。”
“什么?”是她充满女人味的声线。
“九岁的小四女童一星期二百元零用钱过不过分?”“一百五十。”是她立刻的答案。
我转头对辛樱重复:“一百五十。”
辛樱撇了撇嘴,还是点了点头。
我对话筒说:“她不反对。”然后把它交还到辛达明手上。